“再看收费了。”
温宿安回过神,眨了眨眼,淡定道:“我本来就要付你钱。”
林肆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小费,看一眼一百块,给你打个折,就给八百吧。”
温宿安无语:“我哪有看你那么多次?”
“我说有就有,我看你这姑娘就是不安好心,觊觎我这双手挺久了,温小姐,你还真是□□熏心……嘶!”
温宿安被说恼了,在林肆伸手过来拿工具的时候直接掐了把林肆手背上的那层皮。
别说,手这么小,力气倒还挺大。
林肆懒得跟一姑娘计较,让温宿安去床上躺着,把肩膀露出来。
温宿安纹的地方是左肩前侧的位置,需要把这块地方露出来,她今天穿了件衬衫,解扣子的时候才觉得有些怪怪的。
林肆没催她,就看着她慢吞吞地解衣服,眼神平淡而冷静,没有丝毫世俗的欲望。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温宿安一鼓作气解了一半的扣子,还好她里面还有件背心,不至于真空。
温宿安把头发扎了起来,和他说:“我好了。”
温宿安的皮肤很白,肩型也很好看,像是罗子辉他们说的一字肩,林肆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然后戴上了口罩,他拿过一条毯子盖在温宿安身上。
“疼就和我说。”
真躺上床了,温宿安就感觉到害怕了,她咽了咽口水,问:“中途可以放弃么?”
口罩遮住了林肆的半张脸,那对深邃的眉眼抬起来,颇有种星眉剑目的味道。
只不过一点都没有小说里温柔男主的那味儿。
“不可以。”他冷声。
“……”
林肆的动作很轻,时不时会问温宿安的感觉,等她放松了下来也发现没有那么疼。
待适应了之后,林肆就开始投入工作,他在帮人纹身时一般话很少,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机器运作的声音。
温宿安有些无聊,于是和林肆瞎聊:“我看一般纹身师自己都有纹身,你怎么没有啊?”
这是温宿安刚知道林肆是纹身师的时候就有的疑问,因为认识了有段时间了,温宿安都没在林肆身上看到过哪里有纹身。
林肆低沉的声音从口罩中传来,闷闷的,“有,不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温宿安没多想,抬起眼看过去,林肆也同一时间抬眸,两人再一次对视上。
林肆眼角的弧度挑了挑,他笑,揶揄道:“想看哪儿呢?”
温宿安尴尬了。
她咳嗽了两声,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设计图看似简单,但真要纹在身上也不是三五分钟就能完成的事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快结束时,梁幸回来了。
“有客人啊?”
梁幸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林肆抬了下眼,忽然伸手扯过温宿安身上的毯子往上盖了盖,下一秒门帘就被撩开。
“呀,女神!”梁幸知道温宿安要来纹身,没想到今天被他给碰上了。
温宿安和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梁幸笑呵呵地凑过去看了看,那张图上的内容已经百分之八十复刻到了温宿安的肩头,梁幸想看得清楚点,刚探头过去,就被林肆毫不留情地敲了下脑袋。
“乱看什么。”林肆看着他,皱眉。
梁幸捂着额头,很无辜,“怎么了啊,你能看我就不能看啊。”
“我没你那么色。”
梁幸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他妈比我……”
林肆踹了脚梁幸的屁股,凶他:“出去,你很吵。”
梁幸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捂着屁股,在林肆面前又不敢发火,哼了一声,委屈巴巴地出去了。
温宿安看着跑出去的梁幸,有些担忧:“他没事吧?你干嘛凶他啊?”
林肆停下手中的动作,没好气地看温宿安一眼。
“他在那装呢没看出来?”
林肆根本就没用多少力,倒是梁幸像被打残了的样子,平时吭也不吭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温宿安面前卖惨。
“那你也不能打他呀。”温宿安替梁幸抱不平。
林肆深呼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工具,扯下口罩,黑色的口罩兜住他的下巴,两人一躺一坐,林肆低下头,额前垂下的发略微遮了点眉眼,也削弱了些他眼里的凌冽。
“心疼他了?”林肆呵笑一声,低声说着,像是怨她,“那你掐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心疼下我?”
“没良心的。”
第9章 杰克玫瑰Jack Rose 没有人会……
梁幸在门口跟那只不知是叫小花还是来福的三花猫玩了好半晌,约莫二十分钟后林肆和温宿安一起出来了。
“纹好了啊?”
林肆应了声。
温宿安穿上外套,右手按着纹身处,那一处被林肆做了消炎包了层保鲜膜,微微还有些刺痛,但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林肆给了温宿安一支药膏,是做消炎用的,温宿安问了纹身总价,林肆报了价,温宿安有些意外。
“不是要设计费吗?”
林肆双手撑在桌上,漫不经心道:“不用了,你请我喝那么多次酒,就当抵消了。”
“我那酒没多少钱。”温宿安笑了笑。
“那就之后再请几次。”
温宿安也不再推辞,付给了相应的纹身费用,临走前,她问林肆:“那张手稿我能带走吗?”
林肆顿了顿,而后说:“可以。”
温宿安在【苦思】待了两个多小时,再过一会儿酒吧也要结束营业了,所以温宿安和梅粟说了声,不再回去了。
雾城在这周正式入冬,由于地理位置偏北方,所以入了冬气温就立刻骤降,温宿安不喜欢穿很多衣服,大冬天的也只是一件大衣。
温宿安先走出了屋子,在小院里,那辆重机车停在掉了叶子的藤蔓下面,漆黑的外壳反射着月光的亮度。
其实从小到大,温宿安都不是乖乖女的性格,上初中的时候她就学别人谈恋爱,逃课出去看电影,上了高中又跟人出去打架,一直到高三那年她才收了点心,把心思花在了学习上面,但好在她天赋不错,最后考上了一个省外的重点,温宿安便一个人拖着行李来到了离家很远的雾城。
温宿安自由自在惯了,有段时间她迷上了玩滑板和重机车,长相美艳身材又火辣的女人骑重机车总能引起围观,不过温宿安喜欢的不是被围观的感觉,而是肆无忌惮地穿梭在风里的速度。
她是一个喜欢速度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只不过在遇见顾政之后,温宿安为了他慢慢放弃了自己的这些爱好,从放荡不羁的辣妹变成了洗手作羹汤的家庭妇女。
和顾政分手之后温宿安才觉得自己傻得可怕,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而失去自己,到底哪里值得,用现在很流行的一个词来说,她就是被pua了。
“喜欢?”
身后传来声音,温宿安收回思绪回过头,看见林肆拎着一件夹克衫歪头看她。
温宿安愣了半秒,委婉道:“以前玩过一会儿,不过现在不怎么会了。”
林肆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说:“那今晚带你玩一玩。”
温宿安抬眉。
“每次来都盯着看好久,别跟我说你不喜欢。”林肆很直白,直接说中温宿安的喜好。
林肆直接把车推出了院子,没给温宿安拒绝的机会。和林肆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温宿安逐渐发现林肆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这是她以往的生活中从未遇到的一类人,洒脱自信,运筹帷幄,能轻易读懂一个人的心思,却又不会令人厌恶和反感。
最重要的,是林肆身上没有大多数男人身上的臭脾气,若单单只从朋友角度来说,林肆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但前提是他没有别的企图。
因为温宿安能够预感,这样的男人,一旦他有了企图,那走进他网中的人,必定是逃不开的。
“卧槽阿肆你居然要用你女朋友载别的女人了!你以前不是说不准别人上你女朋友吗!”
梁幸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的,一听到林肆要用这车载温宿安他就激动了起来。
温宿安挑了下眉,“女朋友?”
梁幸说:“嗯呐,阿肆说这车是他女朋友,谁都不准碰,女神,你可是第一个上他女朋友的人。”
“……”
温宿安觉得这话有点奇奇怪怪的。
林肆又毫不留情地拍了掌梁幸的后脑勺,“有你什么事,进去把头盔拿出来。”
梁幸看上去是被林肆打惯了,他摸了摸头发,“小的那个吗?”
“嗯。”
梁幸跑进屋子,屋外剩下林肆和温宿安,温宿安这才开口调侃他:“你这么宝贝你女朋友啊,那我今天上她你不会吃醋?”
面对这样的调侃,林肆反倒是挑起眉梢散漫地笑了笑,说出来的话也挺不正经,“不会,我刚好想看看你是怎么上她的。”
在这种时候,脸皮厚就能成为胜利的一方,温宿安不是什么会因为一两句荤话就脸红的纯情小姑娘,她弯唇一笑,正欲开口,梁幸出来了。
梁幸一手拿着一个机车头盔,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他将两个头盔都扔给林肆,林肆接住,然后把黑的搁在车上,拿着那只白的走近一步。
温宿安看着那只明显是女款的头盔,随口问道:“你这还有女款的,你女朋友的啊?”
林肆抬了下眼,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宿安一会儿,然后笑说:“如果我说是呢?”
温宿安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前女友我无所谓,是现女友的话那我就不坐了,免得她误会。”
温宿安在这方面的反应太过坦荡淡定,任何带点意思的话都会被她游刃有余地挡回来,她不会刻意和对方保持距离而造成尴尬的局面,但又不会让双方轻易地进入彼此的生活。
林肆也觉得,温宿安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但若是想要更近一步的关系,怕是比请她喝那杯日出还要难,因为她不是不懂,而是太懂,所以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心里或许有短暂的失落,但明面上林肆还是未表现出分毫,他将头盔戴到温宿安头上,边系扣子边说:“这头盔是梁幸当时看错了款式买错的,他又嫌麻烦懒得退,所以一直放着了。”
头盔遮住了温宿安的半张脸,只露出她那一双好看的眼眸,温宿安的眼型很特别,偏细长型,不像桃花眼那样天生的多情,偶尔有些冷,偶尔又带着点媚,盈盈一眼,不自觉勾人。
林肆就盯着她这双跟狐狸一样的眼睛,沉声说:“我没女朋友。”
不知是叙述还是解释,说完这句话林肆就转过身去戴上了自己的头盔。
林肆的车比温宿安从前自己玩的要大,上车时林肆扶着她的手臂把她拉上去,温宿安坐在林肆身后,双手穿过林肆的腰,扶撑在前面的油箱上。
这是他们彼此间最近的距离,可即便是这样,温宿安的前胸仍旧和林肆的后背空出一点距离,林肆没说什么,在温宿安准备好后发动了车子。
空旷安静的街道上开过一辆黑色的重机车,像是钻入了这黑夜的精灵,在这街道上肆意穿行。呼啸而来的夜风吹起露在头盔之外的长发,温宿安随着林肆一同俯下身,感受着这久违的来自速度的刺激。
林肆开得不算快,但这对温宿安来说已经足够,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自由过了,像这样感受寒风穿过自己的身体的时刻,已经是曾经的回忆。
雾城的城中由西向东穿过一条江,这条江将雾城分成了南北两个部分,林肆就是沿着这条江开了一路,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引得温宿安尖叫出声,一声闷响,温宿安撞上他的后背,这成为了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殪崋
跨江大桥上,车子停在一旁,他们不同方向地倚靠着栏杆,温宿安望向江水的方向,林肆感受着江面上从后吹来的风。
两人的指尖都夹着一根细长的烟,林肆的燃了一半,温宿安的只烧了点头。
“没看出来,你也会抽烟。”
温宿安身上披着林肆的外套,她将头发撩到耳后,“抽烟还得分人?不过我这几年抽的确实是少了。”
因为被人管着,所以戒掉了很多东西,烟也只是偶尔才会碰一根。
林肆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他微眯着眼,“烟不是个好东西,这个他管的倒没错。”
温宿安笑了笑,看着林肆自己手里的烟说:“那你还抽。”
林肆弹掉烟灰,语气淡淡,“我又没人管。”
他从小到大就没人管,所以日积月累就养成了个随性散漫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而去改变了自己,若是人活着不开心,那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问你啊,你有遇到过你身边的人都告诉你,你做的这件事是错的的时候吗?”温宿安忽然问。
林肆偏过头,看着温宿安说:“那你觉得是错的吗?”
温宿安一怔,没直接答话。
“人生这个词,一直都是专属于一个人,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进行评价。你若觉得正确便去做,结果是好是坏也是自己该去承担的。”
“别人不会去承担你失败后所带来的不好后果,到那时,他们只会说‘你看,当初听我的准没错’或者是‘我当初也只是提个意见,没说一定就正确’。”
手中的烟一直烧上来,温宿安手一抖,烟头掉进了滚滚的江水里,她低下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江水,声音轻的被风一吹就散。
“可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她这一生,做的所有事情都在被否定中,小时候被家长否定,长大后被另一半否定,时间久了,她也会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够好,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