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缝纫机的你瞧不上,说比不上文工团跳舞的,找跳舞的你还说这种话,哪里不合适,你现在也赚不少钱,你是小门小户,怎么样的才叫大户?”
阿平但笑不语。
“笑屁啊,人家那么可爱大方,连名字都好听,早晨的燕子,多喜庆多有朝气。”
阿平目光漫向天幕,无声一笑,“一般吧,我觉得比不上夜里的云朵。”
“夜里的云朵?”
她很快回过味儿来,噗地一笑,“你不是废话么,我可是仙女下凡,开州市哪里还有比得上我的。”
阿平收回目光,“二晚,我现在还不想结婚,等过两年再说,你不用张罗了。”
“为什么呀,你爸不是一直在催你么,你是我哥们,要是别的人我都不会管,你见我给赵贤张罗么,我不打死他都是客气了。”
阿平嘿嘿笑了两声,“你别这么说,尧哥说了,赵贤是你俩的媒人,就冲这个,都得让着他些。”
“谁说他是媒人了,我可不认,你才是我和我老公的媒人。”
“我?”
“就是你,我为什么去剪宋九尧的头发,还不是因为你骗我,说赵贤吃光了我的枣泥糕,我才气得去剪的,而且,也是你到福昌给我留了字条,让我上歌舞厅记账的。”
阿平默了片刻,“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
林晚云言之凿凿,“可不就是你,我下凡历劫,你是我碰上的第三个好人,我被宋九尧气走的时候,你还给我结工钱,就是我的厂子,刚建起来的时候,你也是出力最大的一个。”
“第一第二个是谁?”
“第一是我大哥,第二是大白。”
阿平又问:“有第四个吗?”
林晚云故作高深,“有,你猜是谁。”
阿平笑笑,“我猜是尧哥。”
她鼻头微皱,嗤之以鼻,“宋九尧算什么好人,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可奸诈了。”
昏暗夜色里,阿平给她使了个眼色。
林晚云心领神会,“第四个是他爸,我公公,他是个老好人,上梁正下梁当然不会歪,我老公宋九尧,他不是好人,他是个大大大好人。”
第82章 林二晚,你就是挨揍太少……
宋九尧:“说什么呢?”
林晚云一把挽上他, 抬着下巴凑近他,“说阿平是我和你的媒人,当初赵贤抢我的枣泥糕, 我去歌舞厅找他拿, 阿平骗我说, 赵贤把我的枣泥糕给吃光了,我才气得拿剪刀的。”
宋九尧垂着眼睫,嘴角微微往下一撇,“我想起来了, 你说买枣泥糕是要拿去送人, 是要送给谁?”
她毫不遮掩,“送给李景林他们家啊, 大哥非要叫我跟李景林处对象,那一次就是为了上他家说清楚的。”
他静静看她数秒, “你可真忙, 一个李景林,一个吴斌, 一个阎东财。”
再有一个赵贤,一个阿平, 可不是忙死了, 他现在往回想,稍一不留神, 他就娶不上媳妇了。
林晚云绷不住笑, 对着他胸口拍打一下, “他叫闫材栋,那还是李景林的表弟,当时我刚下凡, 莫名其妙的就叫我跟李景林结婚,谁愿意跟他结婚,我大哥威胁我,说我不结婚,大年三十也不能在家过,我只好找别的人相亲,你不也相过很多个吗?”
“我相过谁?”
阿平接腔道:“我记得一个,袁小燕。”
宋九尧勾动嘴角,“袁小燕,袁小燕是她给我介绍的。”
“袁小燕性子多好啊,当时我可是花了心思的,你脾气那么大,得配一个温柔的。”
宋九尧悠悠点头,“那现在呢?”
她勾上他的脖子,微微噘嘴,“现在发现,温柔的跟你不搭,就得我这样的才治得了你。”
阿平笑了声,悄无声息挪开了眼。
她晃动着手臂,“是不是老公,你老实说,是不是?”
宋九尧一个气声,“是,你是女大王,谁敢说不是。”
林晚云打发阿平,“你还不去找对象,站在这里做什么,你要是不想去,就给我洗狗去。”
阿平踢踏鞋跟,“你和尧哥去洗吧,我还伺候她们去。”
他一走,林晚云便去逮大黄,边牧一直养在家里,大黄大概是习惯了这里,三不五时就要跑回歌舞厅来。
“老公,你看看它,就是不愿意洗,总是躲我!”
宋九尧在夜色下看着那一人一狗,缓声道:“我去打个电话,等我出来再逮它。”
“行,我先拿肥皂出去了。”
宋九尧挂了电话,从办公室出来,大黄正在趴墙根下,爪子悠哉扒着地。
他走过去,轻轻踢了一脚,“大黄,起来。”
大黄慢腾腾起来,转过身,对他摇着尾巴。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娇笑声,“好胖的狗啊,它叫啥名儿?”
宋九尧稍稍转过身,只见一个着碎花衬衫的女孩儿,头上绑着一个红色头绳,一脸无害的笑容对着他。
“大黄。”
胡晨燕笑出声来,“大黄,为啥给它取这么一个名儿?”
宋九尧面无表情,“它是黄毛狗,就叫大黄了。”
“大街上村口里都是这种黄毛狗么,难道都叫大黄么,你这也太敷衍了些。”
宋九尧收回视线,走了几步,“大黄,走。”
大黄四条腿慢悠悠晃荡,就是不跟他走。
胡晨燕蹲下身子,冲大黄伸出手,“大黄,你吃的啥,咋吃得这么胖呢?”
宋九尧:“你别逗它,它会咬人。”
胡晨燕登时缩回手,有些害怕的样子,“它还会咬人?”
“会咬,有人被咬,到现在还没治好。”
“没治好?”
“没治好,死了。”
“……”
宋九尧迈着步子往外走,他寻思,大黄这狗是养不熟了,他不经常在家,它不认他就算了,二晚天天在家里,它也不认她,倒是喜欢围着宋长渊转悠,枝丫宋长渊出门溜达,它必定跟着去。
他走到河边,林晚云正蹲在河岸边拔草。
“大黄呢?”
“它不来,下回再洗吧。”
“下回又下回,离上一次洗快两个月,再下回就该长跳蚤了。”
“天儿凉了,少洗一两回也没事,走吧,我们回家。”
林晚云往后仰头看他,“这会儿还没散呢,咱们就回去了,这样不好吧?”
宋九尧两手架在她咯吱窝,像拎小孩一般,把她抱了起来,“你没做媒婆的命,这一回估计成不了。”
她眼神一定,“为什么呀?”
“我哪知道为什么,你给我介绍袁小燕,我就知道这媒婆不行。”
“……不是我不行,是阿平不行,踩缝纫机的不行,剧团那么水灵的他也不喜欢,赵贤说得对,他脑子就是没开窍呢。”
歌舞厅这一头,胡晨燕趁着大家伙都在舞池里,溜到卡座,拉上瞿雪的手腕,“瞿团长,刚才那个和你说话的是谁啊?”
瞿雪看着她,“宋九尧?你问他做什么?”
胡晨燕并不遮遮掩掩,笑道:“我觉得他挺好看的,刚才看见你俩说话,还以为你要招他进我们剧团呢。”
瞿雪收回手,“我可招不了他,他是这里的老板。”
“这里的老板,那……他是二晚姐的男人?”
“是啊。”
胡晨燕顿了下,“这里的老板又咋的了,这样的歌舞厅,难道比得上咱们雪原剧团?”
“他们是做大买卖的人,可不会把我们剧团放在眼里。”
“是吗?”
瞿雪笑了声,“他们做航运的,听说一年挣百八十万,刚才那个阿平,你可别小看他,他是宋老板身边的人,一年挣的抵得上我十年挣的。”
听说宋九尧上了林家村的功德碑,这一次回来还给村里的老老少少发钱,整一个财神爷,她经营一个剧团,还得精打细算,节约开支,怎么可能与他相提并论。
胡晨燕托着腮帮子,“我倒看不出来,原来他这样厉害,怪不得不愿意搭理人了。”
“阿平不搭理你?”
“也没有。”
待她们走的时候,宋九尧和林晚云已经不见了,阿平和六子把她们送出去。
瞿雪:“阿平,你们老板老板娘上哪儿去了?”
阿平笑着回:“尧哥儿子还小,晚上要找妈,尧哥把二晚送回去了。”
“那今晚给我们免单,你能做主吗,不行我局结账了。”
“我能做主,以后常来。”
瞿雪笑笑,“你希望谁常来?”
阿平面色无波,只是笑,“我希望都一起来,人多热闹,下回上你们剧团看戏。”
他说的都是客套话,叫人挑不出毛病,当然,也没有多少诚意,就跟人说,下回再见,却不会惦记着再见一样。
-
宋九尧开着车往回走,半道上,林晚云叫他停下车。
她看到一个人影,是她厂里的女工,家住平川村的钟桂婶。
也不知道这么晚了,钟桂婶怎么还在外头走道。
她让宋九尧停下车子,降下车窗,“钟桂婶,你上哪儿去了?”
钟桂婶看见是她,笑道:“是二晚啊,我亲家大伯过世,这不,我去上个香才回来。”
“你怎么不骑车呢?”
“别提了,今儿没到家,车就掉了链子,我装了两回都掉了。”
“那你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钟桂婶连忙摆手,“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走走就到家了。”
林晚云坚持,“上来吧,你们村不近,明儿还要早起上班,我可不想看到你迟到。”
钟桂婶有些为难,“真不是我跟你客气,你看看,我才上香回来,上了车,我就怕对你和姑爷不好。”
宋九尧:“没事儿,我不计较这个。”
“就是,赶紧上来!”
林晚云下车,把她拉上后座。
平川村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路的确久,开车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钟桂婶守寡快十年,把三个闺女拉扯长大,两个嫁了,还有一个小闺女,二十出头的年纪,眼下在市里的饭馆上班。
她让两人进屋坐一会儿。
宋九尧只当她是客气话,回绝道:“天儿晚了,下回得空再进。”
林晚云却说:“都到这里了,进去认认门也好。”
宋九尧只好跟在她身后,往那婶子家走。
钟桂婶家里就她一个人在家住着,略显冷清,不过堂屋收拾得干净清爽,柴火房堆得满满当当,看得出来是一个能干人。
“平时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对,就我一个人,老三在市里有宿舍,偶尔回来住一两天。”
钟桂婶拿出一袋糯米粉,“二晚,我家也没啥好东西,这是我才碾好的,都说你喜欢吃糯米糍,拿回去吃。”
林晚云推开她,“我才不要,我又不会做。”
“不会你就交给大白,叫她做给你吃。”
“不要,大白都要生了,哪有功夫给我做吃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钟桂婶只好作罢,“你不要就算了,你家好东西多,我这里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下回你要想吃,我做好了拿去给你,你不嫌我手艺差就行。”
林晚云笑笑,“我不嫌,听说你做的腊肉好吃,下回我叫我公爹拿半扇猪,你给我做一些,我老公家三个姐姐,我娘家两个哥哥,都要分一些,到时候我给你钱。”
“要啥钱,等下个月天儿冷了,你跟我说一声就行。”
两人从平川村出来,宋九尧忍不住揶揄道:“林厂长里外都是一把好手,又会关心工人,又会关心家里人。”
林晚云斜过一道光,“那可不,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好命,竟然能娶上我。”
他抹了抹嘴。
林晚云拿手指着他,“看,偷着乐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我当媒婆没一回能成的,我偏要成一回给你看看。”
宋九尧瞥过一道光,“这一回又要霍霍谁?”
“就刚才的钟桂婶,你觉得她怎么样?”
“就大婶样。”
林晚云正对着他,郑重其事的,“你好好想想,其实钟桂婶长得挺好看的,还年轻,你没听她说么,十八就生了老大,现在也才四十七,又能干性子又好。”
宋九尧指节抵在鼻端下,嘴角压着一点笑,“你这么说还真是,她这么好,你要便宜哪个老头?”
林晚云抿了抿嘴,“你觉得——咱爸怎么样?”
宋九尧嘴角那点笑骤消,一个利落眼神扫过去,“你闲得慌了,别胡说八道。”
她登时挺直了腰板,两个眼珠子瞪得滚圆,“你看看你,刚才还说便宜哪个老头,为什么要便宜别的老头,介绍给咱爸,让他也过几年舒服日子不好么?”
“谁跟你说,他现在日子过得不舒服了?”
“能舒服到哪儿去,现在有了宋长渊,他才经常回家,宋长渊不在,他又回山上住去了,叫也叫不动,除了养鸭就是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