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怎么会输,宋九尧又不是傻子。
她轻轻搭上林晚云的腕子,“晚云,你和景林说一声,我和他缘分已尽,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
林晚云把手收回来,站起身来,也不看她,“你自己说呗,我哪有那么闲。”
她是真心烦这个女人,一个中年妇女,重生一回了,就不能痛快点儿,非得这么矫情,说话拐那么多弯,累不累啊。
有这闲扯淡的功夫,她还不如想想怎么挣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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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云从集市上卖菜回来,买了一袋米泡儿,就赶着上福昌去找林晚云。
姐妹俩找了阴凉处,坐下来说话。
“昨晚上看到宋九尧了?”
“看到了。”
林白云忧心忡忡,“二晚,你可想清楚了,宋九尧是开州市的霸王,你要跟他处对象,以后要是不成,对你嫁人可不好。”
林晚云把米泡儿送进嘴里,咬断,腮帮子嚼巴嚼巴,“我不想跟他处对象,我只想跟他结婚。”
“……”
“现在不都是直接结婚,结了婚再慢慢谈恋爱吗,你和二狗不是这样么?”
“也不都是这样,现在都兴自由恋爱,我和二狗也处了两个月才结婚的,先处处看合不合适,这样不比直接结婚的好?”
林晚云摇头,“我不想处,我担心一处,他烦我,我就结不了婚了。”
林白云竟无言相对。
“我就想直接跟他结婚。”
林白云被她这个直白的话能气乐了,“结婚了不合适,你哭都来不及!”
“没事儿,合适的。”
只要能贷款买下山地,宋九尧就是最合适的。
林白云想了想,“你要这么说,就得让家里正正经经说亲,咱们是女方,没有向男方提亲的道理,咱得正经找个媒人,跟宋家透一嘴儿,就说我们林家有闺女没嫁,瞧着老宋家儿子正合适,看看能不能说说亲。”
林晚云忍不住乐,“这是不是太假了,他爸跟他姐我都熟。”
“说亲可不就这么来,你回去跟大哥说一声,就说别的人你都不喜欢,就看上宋九尧了,大哥肯定会跟你妈商量,再找个合适的媒人。”
她点头,“行,我下班就回家。”
林白云还是有些愁容,“前段时间你给宋九尧说媒,袁小燕,为什么没成?”
“不喜欢呗。”
“那他就能喜欢你?”
林晚云嚼动的腮帮子顿时不动了。
“你是比袁小燕好看,可他开歌舞厅的,见过的漂亮女人肯定不少,为啥喜欢你?”
林晚云沉默了。
是啊,瞿雪就很漂亮,还上赶着追他。
温柔的,漂亮的,都没成,难道宋九尧想要又温柔又漂亮的?
她根本就不属于那个范畴,实际上,宋九尧最烦的是她。
林白云贴近她,“我还是觉得自由恋爱最好,宋九尧主意那么大,媒婆有啥用,还是让他先喜欢上你。”
“……”
林晚云在心里叹气,要是能让宋九尧知道,她以后是一个大富婆就好了。
过了两日,林晚云回到林家村,看见张婆子正抱着柴火往院门里挤。
林晚云刻意放轻脚步,生怕张婆子回过头,又得废唾沫星子。
好死不死,才走过去,张婆子就转过头来,看见是她,立马放下柴火,脸上堆起笑来。
“二晚回来了?”
林晚云:“……三婶,做饭了吗?”
张婆子走出来,“正准备做咧,听你妈说,你发烧了,这会儿好全了没?”
“好了,都上两天班了。”
张婆子神秘兮兮说:“二晚,听说,老宋家儿子是你对象?”
林晚云嘴角一颤,“……谁说的?”
这也不用问,必定是大榕树下的情报据点传出来的,传得挺好,要是能传到宋九尧耳朵里就更好了。
“那还用说,你都跟他家里喂鸭子了,他还送你回家,再说,他那车都被你开回咱村多少回了!”
林晚云笑笑,“就是朋友。”
这会儿她说什么都是废话,反正村里人只认小道消息。
张婆子果然听不到她的话,自顾自往下说:“今天我上山要柴火,碰上老宋头了,他说儿女回家来,给他过寿辰咧,你不上他家里去?”
“不过也是,没过门,还是先不要去,不好看!”
林晚云:“……”
什么话都被这个婆子说完了,她还说什么?
回到家,林老大才从地里回来,看见她进院子门,面色一沉,埋头洗自己的脸,懒得搭理她。
牛翠芬:“咋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今晚要在家里睡?”
林晚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改了主意,就算兜里一分钱没有,她赊账也要去市里看看宋叔。
“不在,我就回来拿件衣服。”
她什么都没有拿,摆着两手又往外走。
“不是拿衣服吗?”
“放柜子里太久,有味儿,不拿了。”
林晚云立在院子里,“大哥,我回市里了。”
林老大照旧不搭理她,转身往厨房里走。
林晚云胸口堵着一团酸涩,怨不了大哥,是她瞒着他,办出那样的事儿,对于一个农村汉子来说,主意那么大的妹子该赶出家门了。
可她血液里有不安分因子,她没有办法像其他土著姑娘一样,老老实实嫁人生子。
以前的林晚云可以,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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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尧回到家,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正等着他开饭呢。
三姐宋清枝看见他,忍不住抱怨道:“出那么大的事儿,你不在家里守着,还上哪儿晃荡去?”
宋九尧:“去了一趟歌舞厅。”
“真行,开个歌舞厅,养一群废人,赚钱了么?”
他没出声,他这个三姐惯常如此,以前穷怕了,把钱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打零工的三姐夫经常被她骂废物,更何况是他这个弟弟,开一个烧钱的歌舞厅,还养那么多人。
偏偏宋清枝不放过他,“老四,你跟我说说,赚多少钱了?”
宋九尧:“没赚钱,你要补贴我?”
宋清枝嗤了声,“我拿什么补贴你,我就说,山上的事儿没啥好说的,咬死了,咱爸就是被这个林二晚忽悠,林二晚是雇主,她自己不也承认了吗,鸭苗她买的,米糠豆腐渣她买的,还欠着咱爸的工钱,用不用山地,跟咱没关系。”
宋世邦:“这事儿跟我有关系,二晚跟我商量好了,她出钱我出力,挣的钱平分。”
宋清枝:“爸,你就是老糊涂,要是没出事,两个都挣钱了,当然好说,现在林家村那一帮人知道林二晚没钱,才让我们买地啊,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合计好的,让林二晚忽悠你!”
“没有的事儿。”
宋九尧皱眉,“你别嚷嚷,没让你出钱。”
这事儿本来不大,林大强让他买下山地,的确是趁人之危,但宋九尧心里清楚,他并不吃亏,地皮越来越贵,林家村的山地离市区并不远,以后一定会开发到那里,林家村的人目光短浅,只想一时之利。
只是,他才在庆山拿下石山,做碎石买卖,这会儿手头拿不出那么多钱,再加上,一旦拿下五亩山地,他爸心疼钱,势必加大规模做养殖,他担心他爸太过劳累。
大姐宋清英:“行了,我找人问过,咱用不着买山地,先拖一拖,林家村的人问起来,就说没筹到钱,等这批鸭子出栏了,让爸退休回家来,管他大强小强,能怎么着啊。”
她坐的夜车,在火车上没睡好,到家睡了大半天,这会儿醒过来,精神抖擞的,打趣起宋九尧,“九尧,听老二说,前段有个姑娘上她家里吃饭,你给人送回去,就没有下文了?”
宋九尧:“能有什么下文,二姐明知道我耳朵不好使,非得找个说话声比蚊子还小的,听着都费劲。”
宋清连笑说:“我可再不给他张罗了,再怎么好的姑娘,他都看不见,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大姐啧了声,“你就是搞不清楚,他就得要那些个膀大腰圆的,泼辣的,能镇得住宅子的,是不是,九尧?”
宋九尧胸腔起伏,“还是大姐懂我的心思。”
宋世邦开腔了,“说笑是说笑,年纪不小了,别过了今年,还得等两年。”
大姐笑道:“听着没,咱爸想退休抱孙子了,你要是有合心意的就早些说。”
宋九尧耷着眉眼,只顾吃自己的饭。
大姐追问:“有还是没有?”
宋清枝:“有什么有,天天跟那些二流子混在一起,没见他跟哪个女的混过。”
“没有咱还是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害不了你。”
吃过饭,宋清枝拍拍屁股先回去了。
宋世邦要守鸭棚,赶在天黑之前上山,宋清连收拾干净,也带着孩子回了家。
天上轰隆隆的,眼看着就要下大雨。
宋九尧拿着车钥匙往外走,“大姐,快下雨了,把凳子收回去,我走了。”
宋清英仰头看天空,“也不知道咱爸到山上没有,这雨说来就来。”
院门传来敲门声,咚咚咚三下,听着怪有礼节的。
“谁呀?”
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挤出来,俊俏面庞上,乌漆漆的眼珠子提溜一下。
“宋九尧,这位大姐是谁呀……”
宋九尧滞了片刻,捏捏手腕,“就是我大姐,你来做什么?”
林晚云推开门,从身后拿出点心盒子,一点儿也不认生,“大姐,吃饭了吗?”
宋清英:“……吃过了,你是?”
她笑笑,“我叫林晚云,和宋叔一起喂鸭子的,正好路过这里,进来来看看宋叔。”
宋清英不着声色打量她,“他上山去了,我才说呢,这雨要下了,也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林晚云嘴角的笑一收,“今天不是他的生日吗,他怎么还上山啊?”
宋清英笑说:“他说要守鸭子,哪一天都得去。”
林晚云眉头拧巴起来,“你们怎么不拦着他,鸭子值几个钱,偷就偷了,守着做什么。”
“不管他,人老了说不动。”
宋九尧掀开眼皮,“你不是路过?怎么知道今天是他生日?”
当着宋大姐的面,林晚云客客气气回他,“我也是才听说,就买了两盒枣泥糕过来,想跟他说一声,宋叔,生日快乐。”
宋九尧淡眼看她那假模假样的笑脸,“你还有钱?”
林晚云一个定神,轻轻吸气,“还有一点点。”
什么人啊,非得这么戳她痛处?
他嗤了声,“你那是什么兜,能生票子?”
“……”
这接二连三的嘲讽,林晚云忍不了了,把枣泥糕往他怀里一塞,“我赊账的,又不是每一个老板都像你这么抠!”
她眸光一转,“大姐,今晚上的酒菜钱是宋九尧掏的么?”
宋清英:“那可不是,是我掏的钱,二姐煮的菜。”
林晚云学着宋九尧的样子,鼻腔冲出一个嗤声,“他就光带嘴回来吃呀!”
“对啊,哪一次不是这样。”
宋九尧下颚线动了下。
林晚云见好就收,“要下雨了,你还不走?”
宋清英:“可不是,要下雨了,你看看这天,估计得下大雨,进屋坐一会儿吧。”
“不用了,我得赶回去,公司还有活儿。”
“那我不留你了,让宋九尧送你吧。”
林晚云没有客气,“行。”
宋九尧被她怼了几句,不置一词,闷嘴上了车。
摩托车轰隆隆冒着屁股烟,往路上飞驰而去。
天空浓墨压顶,像是要把地底下的万物吞噬干净。
林晚云:“宋九尧!”
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大,现在坐这辆车,她的屁股不痛了,肺活量也嚎出来了。
宋九尧瞥了一眼。
“上回让你不要往大榕树底下开,你非要往那开,这下好了,我们村的情报基地说你是,你是我家姑爷!”
他目视前方,无动于衷。
“还说……”
一道闪电劈开了浓墨,瞬间照亮大地。
林晚云登时吓得捂上嘴。
她心口跳得厉害,村里就是这么传的,她又没说谎,雷公不至于要劈死她吧?
宋九尧稍稍偏头,看见她捂着嘴,额角的头发在狂舞,一双眼瞪圆了,惊恐的黑眼珠子似乎就要掉出眼眶来。
他提嘴一哂。
说她胆儿大吧,一个闪电就能把她吓傻。
还没到福昌公司大门,花生粒大的雨点争先恐后往下砸,打在车身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宋九尧在屋檐下,挎斗却还在雨里。
林晚云拿手盖着前额也无济于事,她半个身子都湿了,头发湿漉漉的,黏着脖颈,眼尾和耳根。
她扶着车子下了车,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是闫材栋,他撑着一把格子伞走过来,“好大雨,我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