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推荐】陷入我们的热恋——耳东兔子
时间:2021-12-12 00:34:11

  那个小孩却坚持说,不是的,爸爸说他只是去帮我蛋糕,很快就回来。
  守着这样的信念大概过了五六年,他终于接受父亲抛弃他的事实,他变得越来越自闭,易怒狂躁,患得患失,最终也没能从父亲抛弃他的阴影中走出来,蛋糕成了他一辈子的禁忌,看到或者听到类似的东西,他就歇斯底里地开始摔东西。听说后来因为过失伤人进了少管所。
  某种程度上,直接果断的分离,比起拖泥带水的谎言更让人能接受。所以陈路周这人一直都这样,有事儿直说,哪怕再离谱的事儿他都能接受。毕竟小时候院长们骗他说他是莲藕精,说是院长妈妈把他从莲藕里挖出来的,他也信了。每次看到莲藕上桌,他内心都很崩溃,但是又觉得好好吃,一边吃一边哭。
  ——对不起,呜呜呜好好吃,院长妈妈,再来一碗。
  那时候大概三四岁吧。
  再大一点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就很难哄了,说啥都不好使,偶尔也想找爸爸妈妈,就在他最渴望父爱和母爱的时候,老陈和连惠女士来把他接走了,给了他足够的关怀和保护,陈路周才长成现在这样。
  晚上,他跟朱仰起去体育馆打球。庆宜市这两天雨水下得抽抽噎噎,像五六月小孩那张脸,想起来落两颗,断断续续没停过,忽晴忽阴的。
  室外球场湿泞不堪,朱仰起提前找人占了体育馆,结果发现阿姨们动作更快,整齐划一地占领了半个球场,左蹦蹦跶,右蹦蹦跶。喇叭里传出来凤凰传奇颇具有节奏感和穿透力的声音响彻整个空荡荡的体育馆。
  他们三对三斗牛,打半场。有筹码的,输了一顿人均八百的日式烧肉,最近市里刚开的一家店,朱仰起和姜成对赌,谁输了谁请。陈路周、朱仰起、冯觐一组,姜成、姜成女朋友、还有个朱仰起美术班的同学,叫大竣。他们三一组。
  “姜成,你玩认真的?要不你女朋友跟我换,让陈路周带她,不然这怎么打?”朱仰起于心不忍说。
  姜成和他女朋友一人耳朵上戴着一只耳钉,身材高挑,俊男美女确实养眼,他不屑道:“我女朋友是省队的,一挑你们三都随随便便。”
  说得朱仰起斗志昂扬,一脸关门放狗的表情,“行,陈路周干他,干得他找不着妈。”
  朱仰起是没打过,陈路周跟姜成他们打过好几次,省队是姜成吹的,但是水平确实不差,朱仰起属于人菜瘾大,他懒得搭理他,“打狗还给根棒槌呢,你吼两句我就得给你卖命?”
  朱仰起却在他耳边不怕死地小声说,“你不给我卖命,给谁卖命啊,徐栀啊?这两天火气这么大,人又好几天没联系你了呗?”
  陈路周站在篮球架下,一边看着他,一边报复性、狠狠地把篮球摁在他胸口,还拧了两下,“挑事儿是吧,行,今天四打二。”
  四打二基本上朱仰起毫无反击之力,被人拎着打,陈路周压根不让他碰球。
  朱仰起眼看这顿日料要他请了,最后还是屈于他的淫威之下,中场休息的时候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说:“你好好打行吧,好好打我告诉你今天徐栀在哪玩。”
  “……稀罕。”
  下一秒,话音刚落。
  哐当,三分。
  ……
  姜成发现局势有变,立马亲切地呼唤陈路周:“草,说好的四打二呢!”
  也许有情之所至的骂人意思,但是姜成确实也是一直叫他单字草。
  有意思了有意思了。朱仰起三叉神经都开始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地提醒着冯觐:“老冯,来,注意,比赛正式开始了!”
  全场大概只有冯觐一头雾水,“啊?我以为快结束了呢。”
  姜成不信陈路周这么快又反水了,抢下篮板还是不死心,骚里骚气地一边胯下运球,一边试图挽回陈路周的心,“草啊,做人不能这么墙头草。”
  陈路周扔完三分,站在三分线外,一脸寡廉鲜耻的表情,懒懒散散地拧了下手腕,似乎也有点恨自己的手不争气,叹了口气说:“最近,被朱仰起抓到……把柄了,等过阵子吧,过阵子我过了这个劲,我陪你打死他。”
  **
  庆宜市体育馆附近最近新开了一条夜市街,每天九点十点最是热闹,整条街灯火通明,摊位摆得严丝合缝,琳琅满目的,看得人眼花缭乱,卖什么都有。
  陈路周沿路走过来,每个摊位都大致扫了眼。从衣食住行、老人小孩的玩具和轮椅,摩托车、电玩以及各种盲盒娃娃机,套圈、射击。还有人支着摊算命、相亲介绍、银行理财咨询、棺椁、寿衣定制等等。他大致总结了一下,除了不能人口贩卖,基本上这里啥都能干。还有个大爷穿着四角短裤,半死不活地躺在路边让人干洗。
  旁边还有一个酸了吧唧的文艺渣男在忽悠女同志——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这大约是一场不太愉快的相亲,一见面从男方就提出婚后要跟他母亲一起住、并且需要她承担全部家务还要每月交多少钱孝敬他那个老母亲开始,一路走来,两人分歧意见无数,女同志认为这并不符合自己对婚姻的预期,对他的耐心也到了极限,吸了口气,似乎只是想看看他究竟还有多少花样,“你说。”
  文艺男青年此刻停在一个美甲摊子上,正巧那摊子上还摆了几盒花种子,他随手捡起一包,振振有词地对女同志继续灌输他的观点,“就像这个花种子,人生有时候也是这样,其实是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长成玫瑰,向日葵也有属于它的骄傲,对吧,只要我们目标一致,就能组成一个美好的家庭。”
  女同志:“话是这么说——”
  陈路周突然觉得他们这代人找女朋友困难也不是没道理,有些男的确实挺一言难尽。尤其前面这位。
  “但这个是玫瑰花种子,”一道很煞风景的声音直白且锋利地响起,宛如一桶冷水浇下来,干净而清亮,有着独属于她的不耐烦和敷衍劲,“它不长成玫瑰,能长成什么?给人画饼至少得有点逻辑吧。”
  “……”
  徐栀也是忍无可忍,这位男同志每天都换一个相亲对象在这条街上溜达来溜达去,每次经过还都对她的玫瑰花种子动手动脚,然后用他那套毫无逻辑的文艺理论,试图劝女性放弃自己的思想和理想为他服务,刚刚还劝人辞职,给他当全职太太。
  徐栀一向不太喜欢管闲事,主要是不想给老徐惹麻烦,以前林秋蝶女士在的时候,有人给她兜着。她也算是个侠肝义胆的小姑娘,看见狗打架她都要上去劝架的,两肋插刀不在话下,现在她不这么干了。主要是老徐太怂,什么锅都自己背着,重度社恐还舔着脸瑟瑟缩缩上门去给人道歉的样子,她实在不敢看。
  所以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只和平鸽,不跟人生气,也不强出头。
  但是说实话,劝什么她都能忍,劝人辞职,不赚钱,她忍不了。这可以天打五雷轰了。
  还好今天白天一直下雨,所以逛夜市的人不多,也没什么女孩子要做美甲,不然这会儿全给吓跑了。徐栀这会儿也就给蔡莹莹贴指甲片贴着玩,一抬头,就看见陈路周神出鬼没地斜倚在对面的电线杆子旁。
  他今天还是一身黑,身上线条仍旧锋利干净,因为没戴帽子,五官看着格外清晰而英挺,可能是刚跟朱仰起打完球,额头上还绑着一根黑色发带,衬得脸上皮肤冷白而干净,头发凌乱汗涔涔地东一戳西一戳支棱着,脑门上全是汗,但是看着很鲜活,环抱在胸前的双手青筋突戾明显,好像一棵脉络清晰、朝气蓬勃的白杨树。
  在他身上总能感觉到一股淋漓的性冷感。因为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荷尔蒙以及从容的劲儿,旁边的摊主姐姐都在看他,似乎没人想到他只是一个高三毕业生。
  旁边有隐隐的说话声和一些不安分的骚动,像春风在搔着枝头,和猫儿叫声,血液似乎在沸腾,心跳也是快的。
  徐栀跟他眼神对上的那瞬间,心头微微一滞,紧了下。
  是有几天没见了。
  文艺哥大约觉得没面子,见她和蔡莹莹就两个小姑娘,脸色一变,露出臂膀上的纹身,蔡莹莹看着他抖动的肌肉有点被唬住了,但嘴上还很硬,立马就演上了,梗着脖子期期艾艾地大声说,“怎怎……么,你想打我们啊。我们就是两个小姑娘而已啊。”
  徐栀刚要说,大哥,你这脾气也太暴躁了。一点都不文艺。
  结果徐栀看着对面那个身影终于懒散地从电线杆子上起身,朝她们过来。
  不等文艺男说什么,陈路周三两步就走到那位大哥的身后,“让一下,可以么?”
  文艺男回头瞧他,“干嘛,你有事儿?”
  “我找她们做生意啊。”
  “这是美甲摊,帅哥。”文艺男笑起来。
  “怎么,还不允许人有点特殊爱好?”陈路周都没看他,看着是很坦然,但眼神是忍辱负重的,只能表情冷淡地对她说,“随便画吧,钢铁侠蜘蛛侠美国队长绿巨人都行,我不挑。”
  “哦,绿巨人不行。”他很有原则地补了句。
  徐栀:“……”
 
 
 
第36章 物尽·其用
  陈路周从小就这样,能用嘴解决,他一定不会动手。大多时候,男人打架图得是一个爽快,并不是要什么所谓结果,打完就爽了。但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陈路周从来不参与,主要是怕受伤,挂彩会被他妈训。
  不过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肢体血液最冲动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打架。所以之前好几次,姜成朱仰起他们在球场跟人起冲突,知道他陈大少爷是个只听妈妈话的“妈宝”,每次也都自动自发地不带他,动手之前把身上外套一脱齐刷刷全丢给他,让他上一旁乖乖看东西去。
  暴雨刚停歇,街上行人寥寥,连看热闹的人都少,雨水在地面上泛着浮漾的水光,陈路周大剌剌敞着腿坐在摊位椅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徐栀为他的修甲服务,看了眼那文艺男,表情懒懒,“还不走啊?要我报警吗?”
  摆明是护着。
  女士跟徐栀道歉,连再见都没同那男的说,挎着包转身直接走了。
  文艺男狠狠瞪了陈路周一眼,赶紧跟上去。
  陈路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处,才放心转回头去,下意识刚要把手抽回来,徐栀也狠狠一拽,拉着他的无名指正在涂护甲油,“别动,马上涂好了。”
  “真画啊你?”陈路周不情不愿地说,手是不动了。
  摊子上就两盏折叠台灯,白炽的光线照得他手指骨清晰而干净,指节修长分明,指甲也干干净净,应该是刚修剪过。这么好看的手,不画也太可惜了,徐栀兴致勃勃,一边帮专心致志地帮他涂护甲油,一边说:“当然,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
  陈路周眯起眼,凑过去瞧台灯下她的眼睛,啧了声,“我怎么看你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
  “没有,”徐栀一笑,知道他少爷脾气就得哄,于是好声好气地央求道,“就画一个?就一个。我今天还没开过张呢。”
  陈路周靠在椅子上看她老半晌,才茫茫然地问了句,“好洗吗?”
  “好洗好洗,让她画一个!”说话的是旁边卖丝袜内裤的老大姐,一脸笑呵呵地看着他俩。
  “……那就画个无名指。”陈路周说。
  徐栀点头,“要不给你画个戒指?”
  “也行。”
  “黑色的可以吗?”
  “嗯。”
  这时,旁边插入一道嗷嗷待哺的声音,“陈路周,你带手机了吗?”
  陈路周闻声看过去,这才发现,蔡莹莹也在旁边支了个手机贴膜的摊位,陈路周刚要说不用谢谢,我手机从来不贴膜。
  “你让莹莹给你贴个膜吧。”徐栀没看他,低着头在手机上给他找戒指的样图。
  陈路周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摸出手机,丢给蔡莹莹,说了句你随便贴吧。才转回头,夹枪带棒地对徐栀说:“你还真懂得物尽其用啊,不把我榨干,你们今天不收摊是吧?要不我把朱仰起他们都叫过来给你捧场?”
  “这不是跟你学的,”徐栀始终都没抬头,看完图,又去盒子里找相似的图案贴纸,漫不经心地同他说,“你骗我去拜送子观音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哦,那为什么不找我算账。”他一脸欠了吧唧,也不知道哪来的理直气壮。
  “忙。”
  “忙什么,”他不信她忙得连发条微信的时间都没有,冷笑道,“你就是拿我当陪聊机器,有问题了想到我是吧?”
  “哎,我给钱了啊,是你自己没收,”徐栀问心无愧,还是低着头,拿着镊子,在一格格收藏饰品的小盒子里,认真地挑选戒指的形状,还挺没心没肺地问他,“要钻戒吗?还是普通的那种?”
  “随便。”他冷淡。
  “那还是普通的好了,钻戒要贴钻石。”
  陈路周这就很不服了,“怎么,我贴不起?”
  徐栀一愣,这才抬头看他,有点懵,“不是,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亮晶晶的。”
  “就钻戒。”他显然是跟她杠上了。
  “好,”徐栀笑了下,蓄势待发地晃动着手上的指甲油,说,“手过来。”
  ……
  “凉死了,徐栀你搞什么。”陈路周刚伸过去,就被冻得一个激灵,想抽回手。
  徐栀专心致志,“别动,用酒精消下毒。”
  陈路周却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被她牵着,淡淡地看着她:“我说你手怎么这么凉。”
  徐栀低着头,捏着他的无名指,全神贯注在他手上,低低慢吞吞地嗯了声,“刚手心都是汗,就过了下冰水。”
  陈路周看她低头那专注劲,眼睛都快埋进去了,他觉得徐栀有时候很像那些抽象派画家最得意忘形的古老油画,有着最精致的技巧结构,却充满了神秘色彩。
  她头发又软又细,替他画指甲的时候,垂在额前那缕碎发会时不时戳到他手背,鹅毛似的轻轻荡荡,春风化雨一般、若有似无地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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