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你生活不也挺好?
徐栀:不是那个,你知道我表弟吧?
Cr:嗯。相机处理了吗?
徐栀:你那个朋友好厉害,一拿到手就说这快门都快被人摁烂了,然后拆了机子里面有个什么条码,拍下来给对方看了,微信上给人聊了两句,对方就同意退款了。但是对方说我弟刷的是信用卡,要什么手续费啊,反正就挺麻烦,处理了好久才把钱要回来。
Cr:他爸是最早一批在庆宜做相机代理的,现在是全国最大的代理商,各地都有分店,你当初如果别那么别扭直接找我,就没这么麻烦。
徐栀:不是别扭,主要是我弟的事儿,就不想麻烦你,谁知道蔡莹莹表哥介绍的人居然也不靠谱。
Cr:你身边就没个靠谱的。
Cr:除了你自己。
徐栀电筒还叼在嘴里,大概是越聊越投入,头越埋越低,维修师傅看她拿电筒照着自己手机,估计是跟男朋友聊微信,于是出口调侃她,“咋了,姑娘,你手机不够亮?要电筒照着玩儿?”
哦哦,徐栀这才反应过来,昂首扩胸地将电筒对准师傅,眼皮死命垂着、汲汲忙忙地在眼皮缝中看着手机屏幕,她手小,又是最大尺寸的品牌手机,用的又是二十六键,她单手回不了信息,她其实尤其佩服陈路周的手指,怎么就那么长,好几次见他给人回信息都是单手,打字飞快。明明他用的也是二十六键。
陈路周不知道她这边的情况是如此窘迫,徐栀几乎是在夹缝中偷着和他聊天,时不时还要提防老徐过来查岗,也就一分钟没回,那边又追了一条信息过来。
Cr:生气了?
徐栀忙回:没有,刚刚有事。
Cr:哦,还以为说你身边人不高兴了。
徐栀:没有啊。干嘛生气。先说我表弟,他一个初中生,作息好不规律,熬夜打游戏,日夜都颠倒,还偷偷抽烟,一放假就基本上通宵不睡,昨天还去酒吧,被我姑父抓了个现行。
Cr:那我就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你生气了。
压根不关心表弟,徐栀只好回:你可以试试气我。
Cr:……你真是闲的。
徐栀脚上还帮师傅踩着插板,手脚都忙碌,连嘴都没空闲,电筒还叼着,浑然不觉地回:不闲谁跟你聊天。
陈路周估计也开始忙了,有老半天没回。
等他回过来,徐栀家里的电已经修好了,但是网络还没好,徐光霁又火急火燎地给电信打电话,不过可能晚上要出分的缘故,暂时没人能上门,要等。等得徐光霁焦虑症都犯了,一直拼命拿镜布擦眼镜,来来回回擦。
“爸,成绩又跑不了,早查晚查都一样。”她安慰道。
徐光霁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八点就可以查分了,外面天色还很亮,但电信那边还是没有回信,“你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们到底几点下班。”
“爸,手机流量也能查,还有电话,我可以打电话,实在不行,我让别人帮我查一下就行了。爸,你别走来走去。”
徐栀刚说完,陈路周的微信就回过来了。
Cr:嗯,我就是你打发时间的工具。
徐栀:我可不给工具煮粥。
Cr:是吗,那昨晚出于什么心思?要不写个三千字的小论文给我详细剖析一下你的内心想法?我还挺好奇的,真的,徐栀,大半夜在一个男人家里煮粥你怎么想的。
Cr:嗯?徐田螺?
他锲而不舍。
徐栀看着信息,叹了口气,男人都这么敏感吗?
这时,徐光霁手机正巧响了,是电信。他忙接起来,点头哈腰地对那边说:“哎哎哎,你们赶紧过来,我闺女晚上查高考分,对对对,5楼,就我们一户人家,我申请的是百兆光纤,对吧,好好好,麻烦您了。”
徐栀低下头,回复:你知道百兆光纤多少钱吗?
Cr:一千多一年吧,记不太清楚。
徐栀:果然还是老徐最爱我,为了让我查分,申请了一个百兆光纤,以前老太太斗地主老卡掉线,他都没舍得换掉那十兆光纤。所以,陈工具,煮粥这件事写不了三千字小论文,但如果哪天我在你身上花钱了,我一定会写八千字小论文控诉你,你不用急。
Cr:最好是。
电信师傅已经上门,捣鼓了一阵,问徐光霁还记不记得宽带的原始密码,徐光霁哪记得,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始密码和管理员密码。徐栀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给陈路周回了一条信息,就过去帮忙了。
徐栀:不聊了,先帮我爸把宽带装好。
Cr:嗯。
徐栀放下手机,许是即将要揭幕今年夏天最瞩目的一场考试结果,今天天色的黑得也特别晚,七点半了,外面天光还是大亮。
所有人都翘首期盼着。情绪被堆积在最高点,仿佛被人架在高高的金字塔上,一个个都在等待着这十年寒窗正式落幕,渴望能给自己一个好的结局。
**
陈路周在书吧坐了会儿,找了闪送把买好的书给陈星齐送回去,书吧挺安静,今天人少,除了几个小孩在,一眼望过去,就没个成年人,陈路周算一个,桌面上瘫着一本笔记本和几张信纸,和一杯喝了半杯的冰拿铁。
书吧有个寄存信件的服务,就是可以把想说的话写在信纸上,像一个临时备忘录的本子,记录当下的情绪,比如是一直藏于内心的告白,或者是难以启齿的道歉。可以提前写在信纸上,什么时候想告诉对方,就把密码告诉对方。信封会放在时光锦囊密码箱里,密码一次一换,跟临时寄存行李箱一样。
人很多时候总爱胡思乱想,一个人的时候天马行空、思绪纷飞,可到了关键时刻就词不达意。就好像每次吵架过后都觉得自己发挥不好。所以书吧这个时光锦囊就是提倡当代年轻人多动笔,当下的情绪就立马宣泄出来,因为最深刻,也最有力量,然后可以寄存到他们这里。
陈路周刚听服务员介绍有点好奇,他就租了一个。等到出国那天,一个个通知他们过来看也挺有劲。
陈路周仍是一身黑,个子高大,五官英俊,脑袋上戴着个黑色的鸭舌帽,压了半张脸,整个人线条清晰锋利,看着很冷峻。服务员老远看着,觉得他好像电影里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少言寡语的冷面英俊杀手,在写执行任务前遗言呢。
陈路周在那坐了好久,也不知道该写什么,想不到陈大诗人也有词穷的时候,最后坐了半天,他叹着气提笔写下,他第一封信,写给从小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朱仰起,就目前这情分来说。
朱仰起:
展信佳。
写这封信是为了告诉你,人生是真的有参差,你看,大家都是男孩子,你是土狗,而我是帅哥。
但是没关系,我也立马体会到人生的参差,你是土狗你都谈过恋爱,而我是帅哥我还没谈过恋爱。
咱们中国的男孩子都应该有一股气,这股气是风吹不灭,雨打不散,哪怕油尽灯枯,只要心中余灰未烬,只要借一点光,就能让自己永远充满希望。比如你,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一口饭,你哪怕在重症病房昏迷三天,你说起来就起来,就怕吃不上热乎的。
嗯,这股劲要保持啊。
——clz
陈路周刚把信封封上,手机电话响了,是徐栀。
他将信封塞进时光蜂巢箱里,抽了张密码纸出来,电话接起来:“出分了?”
徐栀叹了口气,“网络没修好,我爸连我们家宽带账号都不记得,他这会儿估计心态也崩了,我不敢催他。我现在手机网页刷不开,电话也打不进去,你现在在哪啊?你自己查了吗?”
陈路周刚巧看见书吧对面有个网吧,他二话不说拿上咖啡,推门出去,脚步是很快,但声音低沉不紧不慢,“没,准考证号发给我,我帮你查。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徐栀狗腿子很溜,“甚至良心不安,连夜过去帮你煮粥的程度。”
陈路周心情很爽地笑纳了:“行啊,等会过来,不来是小狗。”
街上行人多,依稀有人在路上就查到分数了,陈路周一边跟徐栀打电话,一边穿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听见转角有两个姑娘兴奋难抑的尖叫声,“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出分的是我。”
“我替我们学校的学长们紧张啊,我们工科院本来就女生不多,结果又有一大波帅弟弟要来了。”
“滚!”
徐栀也听见了,托人办事矮人一截,继续拍他马屁说:“陈路周,说认真的,你要是在国内上学,去哪个学校估计哪个学校女生都得疯一阵,太可惜了,你要出国,国外的女生都不一定吃你这挂。”
他走很快,这会儿已经用身份证交上费开了台机子,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举着电话,不以为意地笑了下,“用你操心。”
在哪不是通杀。
好吧,这话太欠了,他多少给自己留了点脸。
“你到网吧了吗?”徐栀声音突然有些紧张。
“嗯,”他人靠在椅子上,举着电话单手输入网卡密码,多少听出来一点,忍不住调侃她,“看不出来,你也会紧张?”
徐栀自己都索性放弃打电话了,嗓子眼都发紧:“说实话,我还是小时候更大胆一点,我记得小时候学校搞什么文艺汇演,大合唱都是我上去指挥的,就临时老师教了两下让我上去指挥了,我是音痴,也不怕丢脸,上去就噼里啪啦一通瞎指挥,他们还都唱对了,后来才知道,大家都不看我,只看后面的老师。”
陈路周觉得她应该是真的紧张了,连话都比平时多,“那还让你上去?”
徐栀说:“因为我长得漂亮,老师们都喜欢看我,别的不敢说,当花瓶我是一流。”
她倒是没给自己留脸。
“行吧,咱俩半斤八两,”陈路周输入网页,直接先帮徐栀查,“准考证号报给我。”
徐栀倒背如流,“低于六百八就不要告诉我,我这属于考砸了。”
“算不算自选啊。”他松散地问了句。
“算啊,我自选考的比三模好,我三模总分都有六百九呢。”
“三模那分数你不能当参照目标,为了给你们增加信心,卷子都往简单了出——”陈路周输入准考证后,等着网页刷出来的页面有一阵,漫不经心地靠在椅子上,本来还想安慰两句,让她对自己要求不要太高,但是当页面跳出来后,他确实有点没想到,他知道徐栀考得不错,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高。
尤其是睿军中学能出这个分,估计大字报都要贴到市中心了。
漂亮啊,徐栀。
蝉鸣声在出分的那几分钟,最为嘹亮和高亢,仿佛整座城市的蝉都被聚集起来唱这首慷慨激昂的开幕曲。因为其实谁都知道,高考也是一场以前程未来做赌注的游戏,是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较量。实力和运气,混杂其中,但还是期盼着有人能以绝对的实力赢下这场游戏。
这种分数,你如果说她是运气,那就太牵强了。
“徐栀。”
“嗯?”
“等A大电话吧,”陈路周从她的界面退出,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第一次真诚无比,收起那开玩笑的分寸,“确实风光,加上自选七百三十八,提前恭喜一下了,徐大建筑师。”
徐栀那边也拿腔拿调地回:“谢谢,陈大诗人。”
第39章 煮粥·志愿
A大每年在S省的招生至少也有六七十人,分数其实看不出来什么,加上S省这几年的改革制度,又多出一门六十分自选,总分结构变成八百一十分的情况下,A大的分数线还真拿捏不准。就像09年以前在S省能考到七百分基本上电话会被ABCD等大学打爆,毕竟S省卷面难度就摆这。但是09年教改之后,加上六十分的自选模块,每年考七百分以上S省大概就有近千人。
所以光看分数没用,得看省排名。徐栀全省排名在三十八,基本在A大范围内。
但是,下一秒,页面猝不及防地跳出来陈路周的卷面成绩。
陈路周,理科,总分七百一十三。自选科目:零。全省排名:三百六十二。
得,都三百名开外了。就算加上他的二十分竞赛加分,说不定刚好卡在A大录取线的门外,他本来觉得自己上A大应该没问题,但看了徐栀的排名,大抵也清楚,今年的考生有多凶残。还是高估了自己,行,这样也好,没有遗憾了。
“你查自己的么?”徐栀在电话那边犹豫着问。
“嗯,”陈路周举着电话,界面已经从查分官网退出来了,打算帮徐栀看看A大的建筑系历年分数线,“想知道么?”
“你想说么?”徐栀被他弄得心痒痒,但是又被谈胥弄怕了,怕他考不好不想说,“不说也没事,反正你都要出国了。”
“七百一十三。”他直接说了,不过没说这是裸分。高考只是一个阶段的答卷而已,无论他是这个阶段王或者寇,都不会影响他未来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觉得,很多东西,以后再看。一旦解释太多,徒增一个人为你难受怜惜,又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徐栀以为是加了自选,“那不是考得还不错么?”
陈路周一边浏览着A大的招生简章,一边懒散地对着电话那头半开玩笑地说:“还行吧,不过对于我来说,低于七百五也是考砸了。”
徐栀没想到他比自己还不要脸,“你们一中的人都这么疯吗?而且,你讲这话不怕被蒋常伟打吗?”
蒋常伟是他们庆宜市出了名的市一中麻辣教师,因为是高考出卷的嫌疑人之一,所以本市的学生对他都挺闻风丧胆的。
陈路周笑笑,鼠标慢悠悠地往下滚,“你们睿军都直呼蒋老师大名?”
“反正他也没教过我们,主要是每次市里联考看到是他出卷我们就头疼,”徐栀苦不堪言,“难度一定会上8.5,那分数考完都没法看,哎,他教过你吗?”
“教过,高一高二都是他教的。数学竞赛也是他带的。”
“所以,他真是高考出卷人之一?”
陈路周想了想,满足她的好奇心,“学校里是这么传的,这两年的每年五月吧,课都是别的老师代的,学校说派出去学习调研了,反正都猜他是去出高考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