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无比下头。
所以蔡莹莹一出烧烤店,浑身难受得不行,胃里有一股翻江倒海的气儿在往上窜,于是二话不说打了一辆车直奔附近的纹身店,徐栀拦都拦不住,最后在店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气定神闲坐在纹身师面前,大言不惭地让纹身小哥给她纹上一篇清心咒。
纹身小哥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样儿的奇葩货没见过,淡定地坐在那儿,自顾自忙着手里的活儿,“纹梵文,还是汉字?”
蔡莹莹:“区别是什么?”
纹身小哥颇有耐心:“梵文148个字,汉子415个字,但一般我会建议你这种顾客就纹四个字。”
蔡莹莹:“哪四个字?”
纹身小哥抬起脸,瞥她一眼,经验颇丰:“远离男人,效果一样,还能少受点罪。”
蔡莹莹瞬间被说服:“行,就这四个字。”
徐栀:“……”
陈路周:“……”
而后紧跟其后的朱仰起冲进店里,摸不着头脑:“她在干嘛?”
陈路周低头瞥他一眼,悠悠飘出两个字,“削发为尼。”
朱仰起很震惊,看着蔡莹莹问:“现在纹身店还接这活儿?”
……
蔡莹莹心意已决,三人就在纹身店干等着,徐栀也懒得再劝,打算干脆给她录个视频,正在调角度的时候,余光瞥见陈路周和朱仰起起身走出去,下意识脱口而出,“陈路周,你去哪?”
朱仰起心说,这他妈走开一下都不行,以后要真谈上了可不许这么粘人。不等陈路周说话,朱仰起就挺识趣地表示,“算了,你里头呆着吧,反正你也不抽烟。”
陈路周嗯了声,随后两人彼此对视一眼。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轻轻一撞,明明都藏着隐忍不发的情绪,连纹身小哥都已经察觉到了他俩之间那股隐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翻涌着令人沸腾的熔浆。
纹身小哥忍不住抬头瞧他俩一眼,小声问蔡莹莹,“情侣啊?”
蔡莹莹警惕性很高,反问:“你要做他俩生意吗?”
纹身小哥这店开得也是心高气傲,但看他俩这模样,倒是很少见这么登对的,尤其这男的,要愿意给他做广告,就更好了,“他俩如果也做,你这个纹身我算送你的。”
蔡莹莹很不服,不高兴地嘀咕了一句:“……凭什么我是送的。”
店里有很多展示的顾客纹身样品,不过都是局部照片,有位大哥很是生猛,直接在屁股上纹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俗谚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纹身很威猛且生龙活虎,但局部照片属实辣眼睛,有点像蜡笔小新那个圆润饱满又夸张的屁股。
徐栀看得津津有味,陈路周问她出于什么心态对这张照片研究了十分钟,徐栀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大概是对艺术的崇高敬意吧。
陈路周懒得听她瞎掰,抱着胳膊靠在展区的柜子上,低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老板问我们要不要纹,你想纹吗?”
纹身店放着铿锵有力的摇滚音乐,声音很大,所以他俩说话的时候,陈路周不自在压低肩膀往她这边靠,所以呼吸骤然拉近,那抹熟悉的鼠尾草沐浴露清香再次无孔不入地钻进她鼻尖,刚刚电影院那下紧促而短暂的触感瞬间又慢慢悠悠地从她精神末梢爬上来,头皮酥酥麻麻地看着他。
他嘴唇比她想象的要软,好像温热的果冻,但是下巴很扎人。
徐栀看他嘴角还有伤,所以就随口问了句:“很久没刮胡子了?”
心照不宣,看徐栀那欲说还休的眼神,陈路周就知道她在说什么,眼神颇耐人寻味地在扫了一眼她的嘴,“扎着你了?”
徐栀:“嗯,很扎,刚洗脸的时候,都有点疼,还以为自己嘴角破皮了。”
其实那一下亲得有点狠,她第一秒没落在他的唇上,因为没经验,也没掌握好角度,其实最先碰到的是他的下巴,而后才挪到他的唇上啄了下。
相当于是在他下巴磨了一下,才亲到嘴,这会儿想想,心口仍热得发慌。
两人并排靠着展示柜。
“有劲吗?”陈路周说着,心想,她倒还委屈上了,吊儿郎当地靠着,眼神撩吊冷淡地侧头看她,挺不怀好意地问了句,“没刮胡子接吻是不是也挺有劲?”
“你再问可就没劲了,”徐栀不上套,捡起一旁的展示画册,一页页漫无目的地翻看着,“你要纹吗?”
“不纹,”他倒是很干脆痛快,鲜少正经地说,“我妈电视台,我爸又是每年的模范企业家,我没法纹这个,被发现了,他俩估计都要被抓去问话。”
徐栀没想他那么正,“行吧,你不能纹,那我纹,纹什么呢?”
“最近有没有什么小目标?”他随口问。
徐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小目标,“挣钱?”
“也是个目标。”
徐栀突然来了个灵感。
于是,她默默地纹身小哥面前坐下。
纹身小哥正在做收尾清洁工作,头也没抬地问她,“纹什么?”
徐栀说:“车厘子。”
纹身小哥把东西收好,准备给她开线,例行公事地问了句,“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徐栀把手递过去,想起刚刚陈路周说的那个小目标,解释说:“刚看到有人拿着车厘子路过,就想到小时候第一个人生小目标就是实现车厘子自由,其实就是挣钱。但总不能直接纹挣钱吧。”
纹身小哥半开玩笑说:“给你纹个人民币?”
“犯法的吧?”
纹身小哥难得笑了下,“那纹图案吗?还是跟你姐妹一样纹个首字母缩写。”
蔡莹莹在一旁串掇,“首字母缩写吧,缩写缩写,咱俩一样。”
徐栀说好。
当时,陈路周正在接电话,是西北那边的工作通知,让他提前一天过去,因为可能后面天气不太好,早点拍摄结束就提早收工。他答应下来,看了眼徐栀,正想问问她要不要去西北玩,就听见她乖乖地趴在那盏白得发光的灯泡下,纹身小哥跟她温柔地解释说不会太疼,忍一忍就好,然后又仔细跟她确认了一遍——
“C,L,Z——”
徐栀和蔡莹莹吧,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车厘子的缩写好像和陈路周的缩写是一样的。
朱仰起和陈路周几乎是同时进门,瞧见的就是这幅令人痛心疾首的画面,朱仰起甚至恨不得把陈路周千刀万剐,你他妈看看你到底造得什么孽,狗东西!
你他妈到底得多吸引人啊!惹得一个才认识个把月的女孩子要在手上纹你的名字!渣男!你真的好意思!
朱仰起阴阳怪气地斜眼看着他说:“你确定不纹吗?人渣?”
陈路周心想,玩归玩,你他妈也玩太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陈路周:妈,有个女孩为了我纹身,这事儿我也很震惊,我玩脱了…
第52章 生涩·亲吻
“人生建议,不要随便纹男性朋友的名字,”陈路周走过去,把人扯起来,又义正言辞地强调了一句,“缩写也不行。”
徐栀:“……”
蔡莹莹:“……”
纹身小哥:“…………”
满屋子人都错愕地看着他,认真且迷惑地看着他,除了朱仰起,满脸感同身受义愤填膺,纹身小哥一脸愕然,正在调整机器,一边装针一边问徐栀,“他叫车厘子啊?”
陈路周:……?
朱仰起如梦初醒:“啊?车厘子?”
蔡莹莹回过神,在一旁开口解释说:“车厘子自由没听过吗?这是徐栀八岁的小目标之一,不过你这么说,好像也是。你要不别纹这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把陈路周名字纹上去了。”
徐栀纤白的手臂还大咧咧地摊着在桌上,有些不甚在意地看了眼陈路周,“这种巧合你也介意?”
陈路周靠着她旁边的桌沿,这才慢悠悠地把刚刚没来得及收的手机揣进兜里,低头瞧着她,瞳孔里的黑清醒而直白,越发语重心长起来,倒也还是耐着性子哄了句:“我是怕你以后介意,要不,纹个车厘子的图案?”
徐栀倒是挺无所谓,以后真有什么洗掉就行了,但也确实是个巧合,而且她都没往那边想,他还在这里上纲上线的,所以她靠在椅子上束手无策地叹口气,说:“但是纹图案的话,实现车厘子自由是不是得纹一箩筐的车厘子。”
陈路周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表情有些似笑非笑,但脾气也还是很硬,不肯妥协,半开玩笑地说:“不行就不行,那你就别纹,干脆跟蔡莹莹一样,纹个精忠报国也行。”
徐栀翻个白眼:“我干脆在脑门上纹个国徽!”
最终也没给她纹。几人付了钱走时,纹身小哥有些猎奇地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帅比,都不知道该说他渣还是说他正,倒是第一次见人这么拦着不让人纹身的,啧啧。
这会儿月色静寂,街上人烟稀少,偶尔有车轮粼粼从路面上滚过,声响细碎。沿路有家猫舍,蔡莹莹看见毛茸茸的东西就不受控地往里走,徐栀跟进去,陈路周和朱仰起去旁边给她俩一人买了一杯奶茶,递到徐栀手里的时候,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女朋友也不让吗?”
陈路周扯了张椅子敞开腿坐下,颇有闲情雅致地看她拿着个猫棒在那逗猫,淡白的灯影拢着她高挑纤瘦的身影,将她身上的线条映衬得格外恰到好处,流畅而柔和,好像晴雨季里红绿最相宜的娇花绿叶,也温柔。他看着那道背影,心里是少年人最青涩的挑动,他究根究底地问了句:“非要纹身吗?不纹身谈不了恋爱?”
徐栀专心致志地逗着笼子里的猫,只吸了口奶茶,头也没回地说:“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好奇,感觉你跟我刚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一开始以为你是那种男女关系混乱、离经叛道的男生,莹莹说你肯定不好追。”
“现在呢?”他靠着,眼神变淡。
我很好追是吗?
徐栀转过头,放下逗猫棒,对上他那双黑得发亮、却澄澈干净的双眼,有点摄人心魂,却又坦荡无畏,徐栀每次同他对视都觉得她以后应该再也碰不到这么令人心动的眼睛了,在他面前坐下说:“现在就觉得,你是那种长在春风里、应该被人钉在国旗下的男生。”
“讽刺我?”陈路周多少听出些这个意思,眼神直直又冷冷地盯着她。
徐栀吸了半天,终于把底下的珍珠颗粒吸上来,怕他误会,迫不及待地啧了声,一脸“少年你敏感了”的诚恳表情,“明珠按剑什么意思懂吗?就你这种,我是真的在夸你。”
猫店这会儿没什么人,除了他们四个就剩下几个服务员,朱仰起和蔡莹莹正在另一边的猫笼里逗一只体态臃肿的胖胖小橘,整个店里就听见他俩幼稚至极的挑唇料嘴。
“朱仰起你会不会逗猫啊,它眼睛都给你戳瞎了,你能不能拿出来点!”
“猫才没你那么笨呢!你看它上窜下跳地反应多快。”
他们这边氛围安静,两人之间的眼神倒有种说不出的暗暗纠缠。
“你不就是想说我玩不起?”陈路周很有自知之明,他从容指顾地靠在椅子上,眼神正儿八经盯人的时候,难免会露出一种要占山为王的狠劲和少年风流意气,“徐栀,真要玩,你玩不过我。”
其实那会儿,陈路周觉得徐栀有句话确实说对了,他就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他有点摄影师的臭习惯就是,看见什么好的风景,都想先拍下来藏起来,留着以后慢慢欣赏,但忘了很多时候,当下的体验感才最真实和炙热。
“我想感受一下,陈大校草。”徐栀喝着他买的奶茶,那股热意慢慢涌进胃里,胀得她忍不住差点打了个饱嗝。
陈路周听别人这么叫习惯了,但是听她这么叫,倒莫名有些不适应,咳了声说:“得了吧你,我严重怀疑你就看中我的皮囊。”
“皮囊也是你的一部分啊,校草。”徐栀坦荡荡地说。
“再叫打你了啊。”他无奈地笑起来,但很显然是力不从心的威胁。
徐栀笑笑问他:“明天打算干嘛?”
陈路周靠在椅子上,腿无所事事地敞着,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手机时间,最底下有个行程提示,7月15号,西北,还有几天,他说:“要见面吗?”
“你本来什么打算?”
陈路周锁上手机,靠在椅子上看着她,眼神撩吊,眼尾嘴角都扬着一丝要笑不笑地弧度,说:“打算就是请人看电影,在我家,来吗?”
徐栀突然发现他说那句你玩不过我,可能真不是开玩笑的,心跳突然砰砰撞了两下,“来。”
他眼神锐利而直白地看了她三秒,千思万绪过山头,才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喝了口桌面前的水,“那等我打完球,七点以后?”
“好。”
徐栀目光炯炯,亮得像是浸过水的月亮,坦诚又明晃。
论坦诚,他比不过她,她情绪不藏,里头的山山水水都是一览无余。陈路周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事如果非要一个明确的结局,那就先往前走两步,至少她高兴就好。
照她的性子,最后结局,大不了难过是他,忘不了是他。
陈路周还是有点高估自己的定力,第二天下午七点的安排,他从下午三点就已经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所以压根也没去球馆的打球,朱仰起叫他也没叫动,窝在家里看了两小时书,看了两页就翻不动了,然后又找了部电影看,半心半意、疲疲沓塌地靠在床头看了近两小时,别说剧情讲什么,连男女主的名字都没太记住。然后翻了眼朋友圈,发现徐栀还有闲情逸致做小饼干,兴致勃勃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徐栀:「表弟说我的饼干做得——就是丘比特射箭也不带这么蒙眼睛搞的,哪里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