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没下文了。
陈路周:“……”
“不用跟你男朋友说一声?”
两人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陈路周锁上手机,两指捏着拎在手里慢悠悠地来回打转,不知道是随口还是故意,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看着即将转换的红绿灯,突然就问这么一句。
徐栀觉得他这句问话并不友善,紧跟着第二个想法就是,当他女朋友一定很不自由。
“有男朋友就不能跟异性出去吃饭吗?”
她的眼神太诚恳,诚恳到让陈路周漫不经心拎着手机转的手都微微一顿——
“……好问题。”
夷丰巷烧烤一条街远近闻名,别说庆宜市,邻市也有不少慕名而来,这个时间点,正是人流量爆满的时候,各种有的没的豪车见缝插针地停着。徐栀没心思排队,在美团上找了家等候人数最少的店预约位置,也是他们当地特色,海鲜骨头烧烤。
一坐下,陈路周手机就响起来,他一边看菜单一边随意扫了眼,直接摁掉,屏幕上显示着女王大人。
徐栀和蔡莹莹对视一眼。
朱仰起知道是他那扫兴的妈,“哟,翅膀硬了啊。女王大人的电话都敢不接了?信用卡不想解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陈路周有点甘拜下风地叹口气,把菜单丢给对面俩女生,“你们点。”
朱仰起兴奋地敲着桌子:“快点,快点,不用给他省钱,鳌虾刺身先让老板上十只。”
蔡莹莹夺过点菜板子:“是我们请好吧。”
朱仰起:“放心吧,他从来不会让女生买单的。”
陈路周去厕所给连惠女士回电话,他把电话夹在耳边,低着头洗手,“妈。”
连惠女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庄重温婉,“现在已经考完试,你还不打算搬回来吗?”
他无所谓地一笑,关掉水,抽了张纸巾擦手:“反正也没俩月就出国,不用搬来搬去吧,怎么,您想我了?”
“出国的资料我们帮你准备差不多,如果快的话,下周就视频面试。”
“嗯知道了。”陈路周把纸丢进垃圾桶,靠着洗手池懒洋洋说。
“你不打听打听是哪所大学吗?”
“不管哪所,我一定能上不是吗?”陈路周无语的仰头,用手撑了撑鼻梁骨说,“妈,我听得懂您的意思,不管他给我找的什么野鸡大学,我都会老老实实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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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路周回来的时候,菜刚上齐,垃圾桶子里已经躺着一大把光杆串串,朱仰起吃的满嘴都是油腻腻的孜然,陈路周拉开椅子坐下,嫌弃地抽了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吧,看着挺没胃口。”
陈路周看了眼徐栀,她面前倒是干净,没怎么吃,手机摆在旁边,自己的充电宝已经插在她的手机上,瞥了眼,倒也没说什么,“不饿?”
“还好,”徐栀主动解释,作势要拔下来,“刚手机没电了,朱仰起——”
“不用,充着吧。”他低头喝了口丸子汤说。
“朱仰起,你居然不吃香菜?”蔡莹莹痛心疾首地说。
显然刚刚他不在,朱仰起已经替他们做过自我介绍,顺便又自动自发地给他介绍一番:“那个美女叫蔡莹莹,就那个蔡,晶莹的莹。这个仙女叫徐栀,双人徐,栀子花的栀。你叫陈路周,我跟他们说过了。”
蔡莹莹:“听说你英文名叫lucy?”
朱仰起点头:“因为我兄弟从小长太好看,小时候的英文家教以为他是女孩子。”
蔡莹莹将信将疑地说:“现在看着可不像女孩子,很帅啊。徐栀,你说是吧?”
徐栀觉得陈路周是个经得起推敲的帅哥,五官眉眼都很标准,任谁都不会对他的长相产生争议,平直长眉温顺服帖,眼角尖锐单薄,瞳仁黑亮清冷,所以看着冷淡不好糊弄。
他大多时候嘴角都弯着,全身上下也就这个部位看着最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徐栀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坦荡无畏,听见蔡莹莹那么说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任由徐栀打量,目光甚至毫不避讳、笔直地回给她。
反倒是,徐栀忍不住避开他的视线:“是吧。”
陈路周笑了下,抱着胳膊往后靠,身上运动服的拉链也被他拉开,敞着怀靠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碟醋,说:“我还是很好奇,你项链是怎么挂上去的?”
蔡莹莹说:“是这样,她高考考得比她‘男朋友’好,她‘男朋友’大概心里不平衡吧,就对徐栀各种冷暴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考砸都莫名其妙发脾气,都要徐栀去哄。刚刚徐栀想把项链要回来,他突然就发疯把项链从楼上扔下去,就……卡在你们树上。”
朱仰起:“神经病吧,妹妹,这你都不分手?”
徐栀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你不要叫我妹妹,咱俩不一定谁大,而且,我是打算跟他说清楚来着——”
蔡莹莹打断说:“但那男的吧,有时候也挺好的,他家里没什么钱,高三的时候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一顿饭,有一次徐栀没来得及吃晚饭,他也把自己唯一的那顿饭留给徐栀吃了。就挺复杂一个人。”
朱仰起咬了一口香菇串串,疾首蹙额地样子,口无遮拦:“妹妹,你妈妈没教你不要在垃圾桶捡男朋友吗?你倒好,你是直接去垃圾回收站翻的啊?”
徐栀倒是没生气,反倒是蔡莹莹听完火冒三丈,想骂朱仰起你会不会说话,没事问候别人妈妈干嘛,不等她张口,一直冷眼旁观地靠着椅背、双手环在胸前的陈路周,随手在桌上捡了个黄金小馒头,二话不说塞朱仰起嘴里,示意他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是被人丢进去过,还是进去捡过啊?人交个男朋友影响你在那捡垃圾了?年底kpi因为她你达不了标是不是?”
朱仰起开玩笑确实没他有度,这会儿回过味来,是挺不合适。毕竟都才见第一面的女孩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于是顺着陈路周给的台阶,自己嘟嘟囔囔地找补:“可不嘛,现在竞争多激烈。”
蔡莹莹火气这才下去些,不过她暂时不想跟朱仰起说话,于是便把话头对准陈路周,“听说你还有个外号叫仙草。”
徐栀看着陈路周,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那个声线跟她妈一模一样的女人,让徐栀总觉得陈路周很亲切,可他明明一副生人勿近的拽王样。
陈路周一脸“这你别问我,谁这么喊的你问谁去,这种外号我他妈再自恋也不好意思亲自介绍”的表情。
徐栀和蔡莹莹同时转头看朱仰起。
朱仰起顿时又趾高气昂起来,他一边啃骨头一边解释:“你们没听过吗,我们市一中帅哥内卷啊,简直堪比神仙打架,他就是‘打赢’的那个,神仙里的仙草。”
陈路周一边看手机,一边想说我什么时候参与过?算了,装逼遭雷劈。
蔡莹莹这才后知后觉地看着他俩:“你俩也是市一中的?”
朱仰起侧头看陈路周,后者视若无睹,丝毫不考虑一中的形象,人懒懒散散、大剌剌地敞着腿靠着,微信响个不停,好像有人给他写了一篇小作文,一条对话框还不够发的,他居然饶有兴趣地一字不落地看完,俨然一副“市一中顶级渣男日理万机”的做派。
朱仰起默默地往边上靠了靠,他决定跟他保持距离,正襟危坐地对蔡莹莹说,“怎么,我们不像?”
蔡莹莹看看陈路周,又看看朱仰起,不知道谁不像,反正就是不太像,“有点。”
朱仰起心说,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旁边这个人有多牛么?但他觉得现在还是不要搭理陈路周比较好。
他用余光瞥了眼,才发现那篇小作文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陈路周果然不是人,那么一长篇问候祖宗的话,他居然能看得那么津津有味。那人大概是谷妍的舔狗,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加了陈路周的微信,话语是不堪入目的脏。
“这你能忍?”
烧烤店的电视机上正播放着一部法国电影,陈路周靠在椅子上人往后撑,抻着脖子看眼那部电影的名字,才放下凳脚对朱仰起说:“看他问候得那么真诚,我以为他知道我祖宗的坟在哪。这不是好奇吗,看到最后也没给我留个地址。”
“……”
蔡莹莹压根没听懂他俩说什么,把话题扯回来:“既然你们是市一中的,那你们认识翟霄吗?”
陈路周摇头。
朱仰起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认识吧,前阵子还一起打过球。”
“哪个?”陈路周侧头问他,“我见过?”
朱仰起:“废话,打好几次了,不过,你都跟姜成那帮人打得多,估计不记得他。”
蔡莹莹眼里放光:“他在你们学校应该也是学霸吧?”
“算不上,不过学习倒是挺努力,属于勤奋型的。”
跟他旁边这位可比不了。
蔡莹莹不服气地反唇相讥:“听起来你学习很好?高考估了几分?”
“四百多分吧,五百不到点。”
“那你这么大言不惭。”蔡莹莹很不屑。
“我是艺术生,这个分够上八大美院了好吧。”朱仰起说。
蔡莹莹和徐栀对视一眼,没再往下问,自动自发地把陈路周和朱仰起一样,归为艺术生行列。
烧烤店陆陆续续迎来不少客人,陈路周再三确认徐栀吃饱了没有,随后拿起手机站起来似乎要去买单的样子,徐栀眼疾手快地跟上去。
位子上就剩下朱仰起和蔡莹莹两人,还在啃最后一点骨头渣,蔡莹莹还是没忍住问:“那平日里跟翟肖来往的女生多吗?”
“女生?没注意啊,”朱仰起先是摇摇头,然后灵光乍现,突然说,“他在外校有个女朋友吧。”
蔡莹莹笑得神秘兮兮。
朱仰起浑然不觉地嘬着骨头里的骨髓,含混不清地说:“好像叫什么晶晶。”
蔡莹莹翻了个白眼。晶晶,莹莹,这么分不清吗?
蔡莹莹耐心地给他提示,“你想想,是不是跟我名字挺像的?”
朱仰起瞬间豁然开朗:“对,叫柴晶晶,八中的。”
蔡莹莹笑意僵住:“……”
徐栀紧追不舍陈路周的脚步,跟到前台掏出手机随时准备跟陈路周抢单,她甚至连二维码都提前打开了。
结果陈路周只是在前台拿了包纸巾,转头见她跟过来,低头意味深长地看人一眼。
前台来来往往结账的人很多,声音嘈杂细碎,他独独看她。那双眼睛,干净澄亮得好像篱落疏疏里掩藏的明月,令人怦然万里,那里宽广无垠,好像他是可以扛下所有狂风暴雨的江湖海面,也可以是平静藏起少年心事的一汪池水。
陈路周顺手从前台的糖果盒里捡了颗水果糖很自然地递给她,笑得不行,“跟过来干嘛,以为我买单啊?”
第6章 烧烤·红薯
那瞬间,徐栀跟他学到了,什么叫自然。
烧烤店人声鼎沸。徐栀耳边充斥着啤酒瓶的碰撞声,夹杂着亲朋好友间口气比脚气大的吹嘘,以及下属们“市区一套,郊区一套”的溜须拍马声。
陈路周站在那儿,跟身边的浇离世道格格不入,笑起来的模样就好像清晨的山林里敷满露水的雪松针,嫩出水,也带着一股灿烂的锐气。
徐栀想起一句台词。
“懦怯囚禁人的灵魂,希望可以让你自由。”
虽然不可否认他的尖锐张扬,但他确实是个让人充满希望的人。
就是很不好糊弄。
徐栀默默把手机收起来,接过糖,手指特意避开他捏着的部分,“……你们艺术生,真的很费纸,那一包纸,都是你俩抽的。”
陈路周笑了下,倒也没否认,眼神往回指了下:“还吃吗?”
徐栀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摇头。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用手指点点前台台面,“那你买单吧。”
虽然说好是徐栀请,但不知内情的前台收银员小姐听见他这一副理直气壮吃软饭的口气,还是忍不住翻白眼。
陈路周说完就转身走了,徐栀看着他走回去把那包纸漫不经心地丢桌上,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只隐隐约约听见他带水带浆地调侃朱仰起,“节约点吧,哥,实在不行就让你爸改种树吧。”然后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在椅子上的外套转身出去了。
听说朱仰起复读过一年,应该比他们几个都大,这声哥叫得确实没毛病,但也就是听着怎么那么讽刺。
朱仰起炸毛:“靠,你看看你自己面前这都什么玩意,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这干什么不正经的勾当了好吧!”
“……”
徐栀付完钱也往外走,手机正巧弹出一条老徐的微信。
光霁是个好医生:你外婆说让你晚上回来带个烤地鼠?
栀子花不想开:??
栀子花不想开:您用问号是不是也觉得这玩意挺难抓的?
光霁是个好医生:哦,是烤地薯。你晚饭吃了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栀子花不想开:蔡蔡还在吃夜宵呢,不知道几点。
光霁是个好医生:那算了,我直接锁门了,你晚上睡蔡蔡家吧。地薯给外婆闪送过来好了。
栀子花不想开:……别,爸,蔡蔡今晚能不能回家还不一定。
徐栀发了一张下午蔡蔡染发的照片过去。
半晌,老徐回复:会高啊。
徐光霁惯用五笔,经常错别字连天,徐栀对她爸倒是了如指掌:是吧,蔡蔡会搞吧?
光霁是个好医生:我是说蔡院长的血压会高!!
栀子花不想开:……菜菜说支持您当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