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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欢脑袋晕晕乎乎的。
她呆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翩翩起舞的雪花,和小黄豆执手相看泪眼。
【我不要被吃。】
【我不想被抽掉叶子。】
【呜呜呜我好惨。】
【我怎么就不是个人呢!】
陆寒霜回房的脚步一顿,脑海里划过些许想法。他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回房换了件没有血腥味的外套,再起身往宁欢的方向走去。
她那样嫌弃血迹,见到血还会晕过去。
如此胆小如鼠,实在是麻烦极了。
陆寒霜皱着眉想到。
小骗子今日无精打采的。眼角垂着,巴掌大的小脸愁眉苦脸。她的双颊滚烫,仅仅用视线就能看到脸有多红。
陆寒霜走上前去,越发发现宁欢是烧得昏了头。她神色平静,瞳孔呆滞,本来就是个小傻子,现在看着更呆傻了。
不对。
陆寒霜看了眼她的房间,发现一碗被喝得干干净净的药碗。他眸光一滞,再往宁欢脸上看去,果然看见她一副醉醺醺的表情!
可能是看她高烧不止,墨鹄是好心想为她送药,但那些药都是人吃的。
她又不是人。吃了那些药,只会起一些不该起的作用,比如说现在——
醉得都认不出他是谁。
她甚至连声“师尊”都没喊他。
“几日不见,怎么就缠绵病榻了?”陆寒霜语气凉凉。
“嗯?”宁欢傻了吧唧地看着他,眨眨眼。
身上的寒意彻底消散。陆寒霜随意坐在她身侧,目光静静地盯着她。
他该怎么想宁欢?
陆寒霜找了冰魄雪莲不知道多久,仙界魔界虚空境界去了个遍。可谁能猜到冰魄雪莲一直都在他身侧,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但那个时候,宁欢还不是人。她还只是一朵需要用他的血日日灌养的、蔫了吧唧的小灵植。
可没想到再见到时,这株灵植居然修炼成了这副调皮捣蛋的模样。
陆寒霜当然知道修成人形这对于宁欢来说是个极大的进步。但对于他自身而言,则是莫名其妙失了一味药引。
不然呢。
能怎么入药?
还当真要把她拆吞入腹吗?
这恐怕不太合适。
陆寒霜皱了皱眉头,暂时没想到解决问题方案。另一边,只见宁欢收回目光,裹着小被子犹犹豫豫地靠近他。
“咚”地一下。
小拳头落在陆寒霜的心口处。
“不许吃我。”她凶巴巴地说道,语气染着醉意。陆寒霜不置可否,他抬起手心还未碰到宁欢的额头,她便主动靠过来。
“霜霜你懂我意思吗。”她倒像是要吃人。
宁欢额头的温度很烫,不知道是烧到了什么程度,居然能当着他的面说胡话。他重新将宁欢的手塞进她的小被子里去,把她像粽子一样裹好。
宁欢不配合地推了推他,许是她烧得糊涂了,推人的力气不大,反而把自己推进了他的怀里。
“不要吃掉我……我不好吃。”宁欢的语气呜咽,像是淋了雨的小花猫,可怜无助又能吃。
“……”
看陆寒霜许久没有反应,她拧了拧眉心,不耐地捏住他的耳侧,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半撑起身子与他低语,“不能吃我,懂不懂?”
不懂。
陆寒霜彻底不懂了。
她烧得不轻,身上的温度滚烫。但越是这样,宁欢身上的那股雪意却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浑厚。
与她离得这么近,陆寒霜被这么强烈的霜雪气息包围,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耳聪目明。
身上那些陈年旧疾都仿佛不痛了一般。
“你能不能说两句啊。”宁欢见他不说话,颇为着急地晃了晃他的肩膀,“霜霜?”
陆寒霜还未从刚才的疑惑里走出,此刻宁欢迫切想要得到不被入药的保证,她压住他的肩膀,陆寒霜略一失神,身体便直直往后倒下去。
头猛地砸到硬榻上。
陆寒霜疼得闭上了眼。
“你——!”宁欢蹲在他身边,神色颇为急切。宁欢目露悲伤地给他揉了揉脑袋,语气非常惋惜。
“你可别伤到脸了,本来就只剩下一张脸能看,要是没了这张脸,我都不知道该靠什么催眠自己留在你身边。”
陆寒霜:……一时不知道她是真烧糊涂了还是假烧糊涂了。
温热的手指抚向他的眼尾,宁欢趴在陆寒霜身边,语气染着淡淡的酒意。
“让我摸摸,让我摸摸就不疼啦。”她的语气太过温柔,陆寒霜硬是僵硬了半晌,刚想推开她的手掌,但一想到她这会儿醉得不省人事,他索性闭上眼睛任由她去了。
宁欢的手心很柔软,她碰他哪里,他就觉得哪里皮肤不会再疼。甚至连肩膀被铁链贯穿的伤痕,都霎时失去痛觉。
可这样陆寒霜却半点都不开心不起来。他记忆里的冰魄雪莲做为药引的使用方法,和现在大相径庭。
难道……难道往后每次他疼痛不止的时候,都要这般让宁欢抱抱他吗。
那必然不可能!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宁欢的眼睛亮亮的,笑着看着他。陆寒霜不想搭理宁欢,他按下并不平静的心绪,像是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知道了。”他语气敷衍,眼神不看她,“不拿你炖汤。”
“也不许拔掉我的叶子,吃掉我的花蕊。”宁欢皱着眉头,可看他眉头拧得紧,她又好心给陆寒霜揉了揉脑袋。
她摸了摸陆寒霜的头发,勾着他的发尾,催眠般地在他耳边神神叨叨。
“不能吃小孩不能吃小孩儿不能吃小孩儿,你记住了嘛。”
“你又不是小孩子。”他下意识反驳。
“嗯?”
罢了。
宁欢也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真心实意地和他胡搅蛮缠,陆寒霜记得她以前生病时,也是这样非要与他胡闹。
“若你乖一点,可以考虑。”陆寒霜按住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
“那我乖点,别吃我。”宁欢蹭了蹭他的手,喜气洋洋地与他道,“霜霜,我有秘密告诉你。”
陆寒霜抬头看她,像是准备洗耳恭听。
“我想说,我其实一直觉得你是个大混蛋。”
陆寒霜:………还不如不听。
宁欢拧着眉头,“但是你是个很好看的滚蛋。看在你想的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可以每次少骂你两句!”
刚从混沌海回来时的疲惫都被她闹得烟消云散。陆寒霜将粽子状态的宁欢扔到床上,让她好好睡觉莫要再胡闹。
宁欢傻了吧唧地坐在床上看着她,呆头呆脑地点点头。此时墨鹄敲了敲门,站在门口对陆寒霜说了些混沌海和定海珠的事。
他思绪半晌,然后给宁欢的心府送了一缕灵力,“好好休息,明早就酒醒了。”
“好,那霜霜下次再来我房里玩儿。”宁欢语气不舍。
墨鹄:……我感觉发生了什么,可是我不敢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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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晚风习习,宁欢睡到夜半三更,酒醒大半。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一阵悦耳的笛声从外边飘来。
她头晕脑胀意识还是不甚清明,但这笛声悠悠入耳,让她好生喜欢。
不知道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中,她就这样走着走着,宁欢莫名其妙到了街道上。
猛地一阵寒风袭来!宁欢打了个哆嗦!她睁开眼睛顿时清醒了!
酒意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啥时候有梦游的毛病的?!】
【一觉醒来我怎么就突然站在湖边了?】
【再晚点我就凉了叭可恶。】
【不对劲不对劲,怎么想这事儿都不对劲!】
这两日的坊间传言忽然浮上她的心头——
“最近新国有不少妙龄女子失踪,据说都是在夜晚,奇奇怪怪地忽然就消失了。”
“可不会是遇到邪魔妖了吧,据说有的妖精会幻化成风流倜傥的男子,专门蛊惑女孩子的心思!”
“可我倒是听说她们都是进入混沌海失踪的呢!不是有人说最近魔君要娶亲吗,那些都是她的新娘子呢!”
“若是魔君半夜吸引人,那倒也说得过去。”
“我不信!魔君娶亲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而且娶亲娶一两百人?怎么,是要每天都当新郎官吗!”
“你是不信吗,你是魔君没娶你,你酸了叭哈哈哈哈!”
“……”
思绪回笼,宁欢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刚才在她耳边飘荡的笛声忽然消失不见,而她此刻也看到一个身着新娘子服饰的女子消失在巷尾里。
那新娘子穿的有些奇怪,喜服的颜色又深又暗,根本不像是成亲。倒像是祭祀。
这种夜晚,这样的新娘装扮。
宁欢联想起些好的场面。她有些害怕,可她还是跟了过去。走过一道弯路,再穿过一条小巷,走上前去,宁欢却发现自己将人跟丢了!
【怎么可能,前面明明是个死胡同。】
【难道我真的遇到的不是人?】
【总不可能真的是魔君娶亲?那我岂不是被他选中的人,啊可恶!】
【要真是这样,那我对他的好印象可要打折扣了!】
“宁欢,你怎么在这里?”陆寒霜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宁欢忙着找人,哪里有功夫回答他。
她想把事情和陆寒霜解释清楚,可说出的话语快过脑海里的想法。
“赶着嫁人呢!师尊先别跟着我了,万一被魔君看到了不太合适。”一时着急,居然连人设都忘记维护。
陆寒霜:……
宁欢思绪一顿,猛地又瞥见一个暗红色的衣角,她正要追上前去,却没想到陆寒霜居然快她一步!
他跟了上来,语气凉凉,“你嫁给他,他知道有这回事吗?还是说,你单方面宣布和他成亲了?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快速了?”
第23章 整两口叭
23.
【啊?他在搞什么?】
【我不理解。】
【做正事儿呢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宁欢语气匆匆, “你先回家老实呆着,等我忙完了再回和你详细解释。”
语气像极了一个匆忙和媳妇儿解释外出理由的渣男。
陆寒霜:……
宁欢急着追着那抹暗红的踪影,没有多搭理陆寒霜的问话。她一个闪身, 跟着那抹踪影消失在了一处巷尾。
陆寒霜皱着眉头正要跟上前, 忽然他也瞥见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女子。她低着头, 细碎的脚步走得飞快。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陆寒霜立刻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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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欢跟着红衣女子。
越往前走越奇怪,那身着红衣的女子低着头脚步匆匆。她明明垂着脑袋,根本就看不见前面的路。但是她走得步履如飞,全然没有被磕磕碰碰到, 若不是看到她的脚步在地上移动, 宁欢甚至觉得她要是飞起来的!
看她这方向,是要……去混沌海……?
宁欢已经看到了那道蔚蓝色的海岸, 她皱了皱眉。就在此时,那红衣女子已经步行到了海岸线旁边。她低着头, 沉着脑袋, 一步一步向水中走去!
她到底在做什么!
宁欢想让她赶紧停下,她一连呼喊了好多声。可那女子置若罔闻, 仍旧闷着头提线木偶般走入海里。
“呵,真是在哪里都有你。”轻蔑的声音传来, 莫名有些耳熟。宁欢回头看去, 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于子明!
于子明是古云派的首席弟子,云皓月的徒弟。但是后来木纵取代的云皓月的身份, 他相当于成了木纵名义上的弟子。
后来陆寒霜斩杀大妖木纵, 云海盟里闹得沸沸扬扬。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木纵身上, 无人在意于子明的行踪。要不是现在遇到他,宁欢都要忘记了这人的存在。
“怎么,是你让我成为魔修的!我变成这样都是你造成的!你毁了我的前程, 你总不会还把我忘了吧?”
于子明此刻是魔气缠身,眼神变得更加阴鸷,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阴沉。要不是这副皮囊没大变,宁欢根本就认不出他。
“你胡说些什么?”宁欢并不想搭理他。当日他想要利用混魔丹把宁欢栽秧成魔修,结果自食恶果将那东西用在了自己身上,现在反倒还要来赖别人。
“没事,我有耐心。你迟早是要和我一样的!”于子明就像听不宁欢的话一样,他自顾自地踏入混沌海禁制,低语道,“等我们大功告成,你也会和我一样!”
他阴沉沉地看着宁欢,自信满满地拿起手中的笛子吹了两声。
宁欢的确有些许天赋,甚至能让云海盟的人都瞎了眼的让她当了盟主。
但那又能怎么样,她再有天赋还能比得过自己?
于子明阴沉沉地看着她。他从小就被誉为天赋绝佳的修道者,云海盟的那些老掌门都曾夸赞他根骨难得。现在他休不成仙道了,那索性谁也别修了!
到时候大家都是魔修妖修!谁也别想比他更厉害!谁也别想比他更清高!到那时,他便是整个三界的第一人!
“是你搞的把戏?”宁欢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要做什么?把那么多人吸引到混沌海这里,你想拿他们祭祀不成?”
“这你就别管了!”于子明躲在混沌海范围内,微微扬着下巴,“你有能耐的话就尽管进来啊!”
这人真是疯了。
以前在仙界他还只能算得上心术不正,现在倒是彻彻底底不像个正道之人。
她压着脾气往前走去,可外多往前走一步,宁欢便被那道厚厚的屏障挡住。陆寒霜的话言犹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