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胤衸用力点头,态度颇为认真,弘晖轻笑一下,觉得多个小奶音的叔叔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胤禄本就对十八的身体比较上心,如今又有了弘晖给的指导,立刻就安排起来了,甚至每次牵着胤衸出来走动时,还会特地过来找上弘晖,有着这个“大侄儿”在跟前,胤衸便是想喊苦喊累,都会忍耐着些。
每次见着他抿紧小嘴,脸蛋红扑扑的时候,弘晖与胤禄相视一眼,这才会停下来歇息,然后就能看到胤衸明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却遇上了一个“熟人”,还是胤禄先注意到那人,用胳膊碰了一下弘晖,“那不是阿古拉吗?”
那日在满蒙众多皇亲面前,阿古拉主动向弘晖发出挑战,最终不仅让弘晖展露了一手精湛的射箭技术,还定下了漠西可汗女儿要远嫁京城的事情。
而且弘晖这才意识到,如今自己已经十二了,在世人眼里已经到了可以安排亲事的年龄。
不仅是胤禄看到了对方,阿古拉很快也反应过啦,他见到弘晖与胤禄等人,脸色变了又变,当即就想转头离开,却被身边的朋友一把拽住。
弘晖与胤禄挑了一下眉,就见阿古拉不情愿地被他朋友拉着走了过来,径直奔着他们而来。
“见过几位阿哥,我是漠西的安达。”安达长得白净,瞧着有几分瘦弱,倒不像是草原上长大的人,此刻笑起来颇为腼腆,“我与阿古拉是自小长大的朋友,其实阿古拉很是钦佩弘晖阿哥的本事……”
他口中的阿古拉此刻十分别扭,想要挣扎着离开,可竟然挣不开瘦弱的安达,只能别过头去不看弘晖与胤禄,没想到此刻竟然听到好友说自己钦佩弘晖,一张脸瞬间爆红,结结巴巴起来,“你、你们别听他瞎说!我才没有钦、钦佩弘晖阿哥……”
他此刻不仅是脸上通红,就连额上都冒出汗珠,这般紧张的模样反而越发显得底气不足,胤禄轻笑,打趣地看了一眼弘晖,走上前去揽住阿古拉的肩膀,“钦佩弘晖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怕什么?”
阿古拉长得很壮实,此刻被矮了一截的胤禄揽住,不自觉将两只胳膊往身前收拢起来,瞧着倒是乖巧柔顺,却还是声若蚊蝇地争辩两句,“我没有怕……”
胤禄眼里含笑,“你是不是想要学弘晖那手本事?”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呢,当时弘晖不过是两瞬间就十支箭羽射出,而且都是正中靶心,那天在场的可是有不少满蒙少年,当场就眼睛亮了起来,这几日弘晖总是与他待在一起,胤禄已经见了好几拨少年,或是眼熟或是陌生,一个个都佯装只是路过,眼睛却忍不住往弘晖身上瞟。
按他的话来说,既然心里感兴趣,为何不亲自上前来讨教一番呢,弘晖又不是那等子小气的人,大大方方上前,,说不准还能得到一番指点呢。
阿古拉嫌有些丢人,明明他是为了娜仁才去找弘晖阿哥比试的,没想到却还比不过人家,如今连娜仁都要嫁到京城去了,可他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而是不断回想起那日比试场上见到的场景。
弘晖阿哥不过是两下,就将十支箭羽全部射出去,每下五支,堪称百发百中。
那日夜里,阿古拉躺在帐篷里,越想越懊恼,早知道弘晖阿哥竟如此厉害,他就该多瞧几眼,这样的本事可是等闲不多见呢。
如今听了胤禄怂恿的话语,阿古拉原本就后悔的心更是蠢蠢欲动起来,咬咬牙抬起头,目光直接望向弘晖,“弘晖阿哥,我可以向你学习射箭吗?”
弘晖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射箭技术已经很厉害了,我没什么可教你的。”
“但是我不会连射五箭。”
“这并不难,回去多练练就成了。”
阿古拉有些委屈,“我练过,可是还是不成了。”
“这说明你没天赋。”
胤禄再也忍不住,肩膀一抖一抖,直接笑出了声,阿古拉脸色涨红,但还是直直看向弘晖,想要对方教自己。
他才不信自己会没天赋呢,明明他是漠西最厉害的勇士,不管是射箭还是武术都学得很快,怎么可能会没天赋呢。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都这么开心?”洪亮爽朗的声音响起,胤禄等人都转头望去,发现来人是漠西可汗。
胤禄与弘晖带着胤衸一起行了一个晚辈礼,他们虽然是宗室阿哥,但是漠西可汗的地位也不低,而且还年长许多,完全能够受他们半个礼。
可弘晖等人的礼数还没行完,就被漠西可汗给拦住了,他直接握住弘晖与胤禄的手,嗔怪道,“何必如此客气,咱们虽然差了些岁数,但是此次一行,也是颇为投缘……”
漠西可汗看着面相平庸憨厚,但口才却相当好,拉着他们二人的手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再这么说下去,弘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要当场拉着他们结拜了。
幸好漠西可汗还是没有那么不靠谱的,一番亲近的话说完,他就目光殷切地看着弘晖,“若是有机会,弘晖阿哥不妨来咱们漠西走走,咱们那儿不仅风光好,也是有着大批牛羊……”
这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不管是嫁女儿,还是此刻邀弘晖去漠西,漠西可汗为的就是能与这弘晖阿哥合作,哪怕他们草原离京城甚远,也是听过弘晖阿哥点金之名,他们草原上的人可不像京城人那般重视颜面,只要能拿到好处,漠西可汗觉得就算是巴结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子也是可以的,谁让对方有本事呢!
弘晖眼神一闪,继而露出笑来,“能得可汗邀约,实乃弘晖的荣幸,若是日后有机会,定要前去拜访!”
他说这话时言辞恳切,眼神相当真挚,漠西可汗瞬间就领悟到对方的意思,心情好了起来,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付出是值得的,如今弘晖这不就回应他了吗,说不准弘晖阿哥下次有动静的时候,就会带上他们漠西。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漠西可汗心满意足离开,还顺手将阿古拉与安达这两人拎走,省得这两个小子给弘晖阿哥添乱,人家可是要干大事的人。
弘晖其实对漠西也有几分兴趣,那里差不多就是后世新疆地区,不仅有着成群结队的牛羊,也非常适合种水果,不管是葡萄哈密瓜,还是苹果香梨,弄到京城来就都成了好东西,只可惜道路有些远,而且这些东西的保质期也很有限。
要想开发漠西,那就得先将路给修上,这样交通往来才方便。
不过现在谈这些还有些早,康熙对草原上各部颇为忌惮,弘晖现在要是提出给漠西修路、带着他们一起发展,恐怕到时候不等漠西发展起来,他自己就被康熙给削了。
弘晖他们跟着康熙出来巡幸塞外,却不是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因为康熙出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出于政治考量,从六月到七月中旬,差不多科尔沁各部都已经前来贺朝,康熙带着出行人马开始前往下一个地点,七月十八日,巡幸塞外的队伍开始起行前往喀喇河屯。而在行程途中,这段时间身子明显已经好转许多的胤衸突然病倒了。
胤衸作为康熙的幼子,非常得他喜爱,哪怕知道他身子不太好,康熙还是多次带着他出宫巡幸,不过是让随行的太医多看着些,以往也都一直好好的,哪知这次突然病情来势汹汹,胤衸直接病倒在床。
胤衸病倒之事,弘晖很快就知道了,心里一紧,难道现在就已经到了时候了吗?
胤禄心里挺担心十八的病情,但也没紧张到寸步不移的地方,十八的身体本就弱,如今又出行在外,此时病了算不得稀奇,只是他总觉得弘晖看起来反而比他这个当亲哥的还要紧张。
弘晖确实紧张,他赶紧问道,“十八叔是如何病的?太医怎么说,可已经配药了?”
“说是风寒,太医早就配了药,让人去煮了……”
弘晖听着并没有就此放心,如今风寒也是会要命的,而且太医院那边就算开了药,也不一定就是万无一失,他直接拉起胤禄,“咱们还是先过去看看,不亲眼见见,如何放得下心。”
胤禄自然没意见,两人行色匆匆,没留意到他们的身影被旁人瞧在眼里。
望着两人一脸急色,匆匆从一旁而过,胤礽脚步一顿,他身后的一个太监,抬头瞧了一眼自家主子,揣摩一番主子心思后,轻声道,“听闻十八阿哥此刻病了,弘晖阿哥与十六阿哥向来要好,故而才没来及看见您……”
胤礽脸上没甚么表情,也并未开口,太监惴惴不安,担心自己猜错了太子的意思,等了好半天也看到太子有何反应,再悄悄抬眸时,就见胤礽抬腿离开的背景,赶紧一路小跑跟上去。
太子此行过来是找康熙议事的,康熙带着一行自己喜欢、信重的儿子出行,但是朝中政务却还是要继续处理的,每日都不曾落下。
看到太子进来,康熙略抬眼皮,“可曾去看过你十八弟?”
太子神情一滞,很快就答道,“儿臣近些日子颇忙,尚未去探望十八弟……”
康熙“嗯”了一声,淡淡道,“就算再忙,也不能忘了兄弟情义,记得抽空过去看看……”说着便翻开折子批改起来,太子却未曾开口。
一时间父子两人坐于帐内,四下静悄悄一片,旁人不敢上前来惊扰,太子抬起头看向专注批奏折的康熙,见到皇阿玛辫子里的白发,眼神一暗,皇阿玛早就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英明神武的人。
……
……
众人原本以为胤衸在吃了太医配的药后就该好起来了,没想到却一直没见到情况好转,反而到半夜还发起热,当晚胤衸身边的宫女太监就连忙去找太医,嘈杂的惊慌声,还有慌乱的脚步声,弘晖住得比较近,将这些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阵烦闷,当即翻身起来,披上一件外衫就去了胤衸的住处。
胤禄早就过来了,他独自站在那里听太医们在低声交谈,却是半点都不懂,此刻见到弘晖过来,才稍微稳住了神。
“明明胤衸白日瞧着已经有些好转了,怎么会突然发热呢……”胤禄一脸恼怒,“定是那些宫女太监们不仔细,若是十八有什么三长两短……”
弘晖安抚地拍拍他背脊,胤禄平时是个好性子的人,但此刻却仿佛是困兽,他与十八一母同胞,又差了些岁数,很多时候胤衸都是他来照顾的,此刻见胤衸瘦弱的身子躺在那里不省人事,这些天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肉膘也没了,反而脸上红扑扑的发烫,让他又怒又怕。
弘晖的安慰并没有起多大效果,胤禄尝试着勾勾嘴角,却觉得心头异常沉重,最后干脆放弃,颓废地往弘晖身上一靠,若是十八这次出了事,他都不知道回去后要如何向母妃交代。
过了一会儿时间,他们也没听到太医说出什么名堂,反而等来了康熙。
康熙一脸疲惫,他今日不仅接待了各部来使,还处理了许多奏折,早就已经身心俱疲,哪里想到晚间竟听到十八发热病重的消息,立马就匆匆赶来。
此刻看到弘晖与胤禄竟然也在此,眼里露出欣慰,他摸了一下此刻一脸无助的胤禄,安慰道,“别怕,有皇阿玛在呢。”
看着康熙一脸慈父模样,弘晖有些不自在,他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模样呢,不过显然这对胤禄很有效果,原本还慌神无助的胤禄这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整个人都振作了不少。
康熙见这些太医瞧了半日,竟还没有一个说法,顿时恼怒,“十八什么时候才能好?”
太医们额间冒汗,都低垂着脑袋,却没有人敢抬头去看皇上,心里却纷纷叫苦。
十八阿哥突然病重,他们此刻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啊,他们恨不得十八阿哥能赶紧好起来,若是真出了意外,只怕他们的身家性命都要搭上。
问了半天,也没有半点结果,康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顺手指了一下离得最近的那个太医,“你来给朕说说,十八此刻怎么样了?”
康熙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若是十八情况好的话,这些太医们也不会像此刻这样,半点不敢吭声,可心里还是有着一丝期盼的。
被他指中的太医此刻恨不得昏厥过去,却还是要硬着头皮站出来,战战兢兢道,“十八阿哥瞧着像是邪风入体……”
“朕只想知道十八何时能醒。”
太医咽了咽一口水,小心道,“若是今晚发热能好,明日差不多就可以醒了……”
康熙简直要被这群人给气笑了,若是十八不发热,自然是随时可以醒,这些人是在愚弄他吗?
眼见皇上怒了,太医们“噗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皇上,十八阿哥情况实在不妙啊,若是今晚发热不能好,只怕、只怕生命垂危!”他们心里怕得要死,可是再不交代清楚,只怕十八阿哥尚且还没事,他们自己就先去阎王殿了。
康熙一脸痛苦,望着躺在榻上的幼子,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这可是他钟爱的孩子啊,如今还这般年幼,竟然就要离他而去。
康熙以前失去了不少孩子,但是这些年随着众多儿子长成,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感受了,只觉得痛苦难忍。
因皇上半夜来到了十八阿哥这里,几个年长的皇子阿哥纷纷起夜收拾一番就匆匆赶来,胤礽离得较远,等他进帐内时,恰好看到的就是康熙一脸沉痛的模样,不知怎的,他忽然就勾起嘴角了。
康熙正伤痛欲绝,结果一抬头就对上太子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神情一怔,下一瞬抓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你弟弟都这样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简直就是不孝不义!”
茶盏飞出砸在太子额上,里面的茶水洒在脸上,顺着眼角滑落,在场众人一颤,太子何曾这么狼狈过,他们反应过来后纷纷跪下,“皇上息怒。”
胤礽也顺着众人跪下,却没有求饶告罪,而是一脸淡漠地跪在那里。
康熙瞧着他这凉薄的样子,恼怒道,“滚下去,给朕好好反省!”
胤礽能感受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一刻终于来了,他竟觉得松了一口气,踉跄地站起来,等出了帐篷,忽然觉得额上有股温热,伸手一摸是滑腻一片,原来已经砸出血了啊。
他母后早就死了,哪来的弟弟,一个汉女所生的阿哥,哪有资格当他弟弟。
胤礽抬起头看向夜空,本该星子闪烁的时候,此刻竟无一点星光。
胤禄根本没有留意康熙与太子两人间发生的争执,他脑海里只有太医说的那些话,若是今晚十八的发热没有好,只怕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