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焰火——林格啾
时间:2021-12-15 09:56:45

  “唐进余,你别耍流氓啊。”
  “没。”
  “没耍流氓你黑灯瞎火抱着我干嘛?”
  “……”
  “别拿沉默当令牌啊。回头记得请我吃饭。”
  “……嗯。”
  他一点头。
  温热的眼泪便落下来。
  从眼眶流过他的脸颊,滴到下巴,最后落进她的衣领里。
  艾卿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在黑暗里,默默用更大的力气,伸手回抱住他。
  这一刻,他们的感情与男女朋友,与前任现任都毫无瓜葛。
  ——或许应该称之为“同舟共济”?
  *
  你曾说过当我是启明星。
  我也承认,那一刻话很动人。我记在了心里。
  但我永远不会向你承诺,说我能为你做什么,做多少。人是会变的,我怕我也会——更怕你会失望。
  我唯一可以答应你的只有。
  当你需要光,需要指引。
  无论何时,启明星都会为你,永远在清晨亮起。
 
 
第47章 “唐进余,你脑子……
  半晌。
  黑暗中, 传来轻声细语的对话。
  “唐进余。”
  “嗯。”
  “你还嗯,我问你抱够了吗,”她哭笑不得, 右手拍了拍他脸颊, “我腿麻了。”
  “……”
  “该起来了吧, 你睡多久了, 还不饿啊?”
  *
  艾卿这趟来上海,其实来得很匆忙。
  头天夜里从林逾静那问到了医院地址, 她大清早便向学院分管行政的领导请了两天假,简单收拾了下行李便直奔飞机场。
  结果医院里没看见人,她也没回唐进余的微信——说不上是为自己的冲动之举心虚还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最后想来想去,反倒是绕了个大圈子,给姜越打了个电话。简单挑明了自己的来意,顺带的, 也打探了下唐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心里至少有个底。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的确是对的。
  作为传说中“拿五倍工资同时干三个人活”的顶级助理, 姜越人虽在香港, 做事依旧麻利。
  听完她说来龙去脉, 很快,便又给她安排了个上海的司机过来。一路载着她通行无阻,进了唐家老宅所在的别墅区。
  她被人领进门。
  起先还规规矩矩在会客室等着。
  结果等了半天,既没看见让她后怕的唐母,也没等到唐进余。反倒是转眼耗到了下午五点多。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索性问了他房间的位置,便直接上了二楼。
  卧室门也没锁,她敲了几下门, 没反应,便开门进去。
  里头窗帘拉得密不透光,室内一片漆黑,她看了半天,只隐隐约约的瞧见个人影侧身陷在床里,和衣而卧。
  喊了一声唐进余,没人回答。便知道他大概是睡熟了。
  艾卿:“……”
  鬼使神差的。
  原本应当不打扰地转身离开,她却又走过去,轻手轻脚,摸索着坐在床边。
  沉默着,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不出意料,这一个月在她监督下好吃好喝,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眼见得才几天的功夫,又快瘦没了。
  她手指附在他颈边,能感受到脉搏随着呼吸,在掌心传递着微震。冷不丁的,突然又冒出个想法,心说什么事都过得去,没什么坎迈不过去——只要人还活着就行。她被自己这心情吓了一跳。
  就这样坐在他旁边,坐了很久。
  最后坐着坐着就变成靠在床边。
  一路奔波,实在是累了,也跟着不知不觉合上眼。
  直到被他不经意地打到额头,半梦半醒间坐起身,才发现她也不知何时睡到床上,刚才几乎和他头抵着头了。失笑间,忍不住开口“骂”他干嘛仗着起床气动手,又作势大倒了一通苦水。
  她原意只是为了缓解尴尬。
  不料他却什么都没说,没问。甚至没有问她怎么会来,怎么来的,怎么做到如此神出鬼没地出现。他唯一做的事,只是无声地倾身来抱她。
  抱了半天也舍不得撒手。
  像突然看见失踪的“两足兽”回家、家里的大狗摇着尾巴、上来就往你怀里跳——丝毫意识不到,他已经是个根本让人抱不动的、沉甸甸的狗子了。总之就是要抱抱。= =。
  艾卿满头黑线。
  恍惚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哄着一个受委屈的大狗狗。嗯,还是营养不良的那种。手指轻轻拍拍他背。
  灯再打开的时候,她仍是坐在床边。
  一边活动着酸麻的腿,见他低着头下床,跑进洗漱间去。也不好真去看。只得隔着若隐若现的半边门缝,复又开口。
  “你家的事。”
  她问:“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棘手?我听阿静说了点,但她其实也不太清楚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都很担心你。”
  “我两点多才到上海。后面是找姜越帮我请的司机、送我进来的,我还以为会看见你妈妈。但她也一直没下楼,我就直接上来找你了。”
  “还有,你是不是回来之后就一直日夜颠倒不吃饭的?再这么下去,你要比我还瘦了。”
  “……唐进余?干嘛不说话?”
  他彼时正在洗漱间泼水洗脸。听她说了半天,仍是一语不发。
  艾卿却没被这沉默吓住。
  索性话音一转,开门见山。又问不管怎么样,棘手归棘手,你怎么一个字都不跟我提的?
  “我们好歹现在也经常聊天,不是那什么,也算朋友吧,”她说,“你怎么现在跟那种电视剧里、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偶像剧男主角一样。能解释的话非不说,非要一个人扛啊?再不说话,我直接进去了啊。”
  “……没,不是不解释。”
  他忙开大水龙头,胡乱洗着脸。
  声音混在水流声里,闷声闷气,只隐约听出几个零碎的字眼:“是我家里的事很乱。”
  “我知道很乱。我的意思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一声发生什么了,”她却依旧坚持。尽管来之前已经从姜越嘴里听到不少细节,她仍坚持要听他亲口说,“我不想跟外面看新闻的人一样,要看到你上电视了,开新闻发布会了,才知道你最近过得不好。”
  “阿卿。”
  “唐进余,我在你眼里不会是那种一点风雨都受不了的小女孩吧?还是说你怕说出来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我在你心里,形象还有继续破坏的余地吗。”
  他却摇了摇头。
  最后仍是妥协,顶着湿淋淋的一张脸出来。
  她顺手从床头柜上扯了两张纸巾给他,他接过,站在她面前,也不坐,就背抵着衣柜门,一边擦着头发和脸,一边慢吞吞地回答:“你别着急。大部分事其实都不在我这边。是我爸公司有点——资金上的问题,需要一个人拍板,他现在人在医院躺着。只能我出来先顶住。”
  说话间,他眉心微蹙。
  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她表情,没看出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复才继续,低声往下说:“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爸他们……的一些做事方式。所以不想拿我的情绪去绑架你,就没跟你提这些。说到底,享了唐家二十几年福的人是我,我还给他就好了,没必要拿这些事打扰到你的生活。”
  艾卿:“……”
  好吧。
  考虑到他说的其实有点道理,真要让她对唐守业有多好的脸色,其实也很难装得出来。是以她对此表现得不置可否。只稍一思索,又问:“那你爸现在情况怎样?”
  “不太好。昨晚刚下了第三张病危通知书。如果后天手术还脱离不了危险,之后更不好说。”
  “所以你打算帮他收拾烂摊子?”她叹了口气,“很缺钱?游戏里的号都要卖了?”
  “嗯。”
  “缺多少啊?”她问。斟酌片刻,不太确定的小声补充,“不说帮大忙吧,但我看能不能——”
  唐进余:“两个多亿。”
  艾卿:“……”
  艾卿:“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笑什么!唐进余,看不起人是吧?!”
  “没有。”
  “我又不是瞎子!”
  她恼羞成怒,随手扔过去一个枕头,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还待再扔一个泄愤,某人却丢开枕头,又一次半跪在床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推人,他已伸手。这次是在亮堂的地方,清楚的意识下,他紧搂住她。
  “我也不是瞎子。”
  他低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
  “少自作多情了。”
  “没有自作多情。”
  艾卿便不说话了。
  她的脑袋靠在他颈边,闻得到清爽的橘子沐浴露香味。
  他给她的拥抱却很不“成人”,相反,这很像一个小朋友间依依惜别、环抱住肩膀不愿被大人分开的、幼稚的抱抱。
  并不热烈,却很真挚。
  他说:“对我来说,你能来,比两个亿更重要。重要很多很多。”
  又说:“钱的事不要担心,阿卿,我会凑出来。但你能出现,你现在……在这里。我真的很。”
  “很什么?”
  而她突然开口打断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我不早说过了吗?你飞黄腾达的时候我不一定会凑你的热闹。但你日子过得不如意,我会想要拉你一把。虽然我不一定拉得起你,”她说,“但是这大概就是初恋的魅力吧。唐进余,我其实也有很低劣的一面,我怕你过得太好。但你过得不好,我也不开心。所以就来了,就这样而已。”
  “我知道。”
  “又来了。你又知道了。”
  “……?”
  不得不说,她这些年在外人面前,做惯了八面玲珑的“艾小姐”、“艾老师”,永远笑脸相对。似乎也唯有在他面前,仍保留着小时候碎嘴子的习惯,总会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变得格外伶牙俐齿,几乎是下意识地怼回去。
  然而怼回去之后又觉得好像语气太冲。
  顿时愧疚起来。原本垂在一旁的手臂伸出又放下,终究——还是轻轻放在他背上。以一个回抱的姿势,她拢住手臂,小小地抱了他一下。
  “……其实我的脾气是不是很怪?”她忽然小声问他,“很别扭?我自己都搞不懂我自己。我指在感情上。”
  “这也是你性格的一部分而已。”
  而唐进余只是轻声回答她。
  没有怪不怪的。
  他埋下头,轻轻蹭了蹭她肩膀,“你很要强,也很清高,这个清高不是贬义词。是你有别人没有的骨气。所以过苦日子的时候,腰板也是挺直的。所以,过好日子的时候,这个好日子如果不是你亲手奋斗来的,你也过得不安心。”
  他说:“我之前不太懂,但后来慢慢的,慢慢好像就理解了。”
  “嘁——别说得你好像很理解我一样。”
  “也不算吧。”
  “……唐、进、余。”
  她分明只是“傲娇”了一下。
  他却在这莫名暧昧的气氛中摇摇头,竟然一本正经地开始分析起来:“理解是,共情?但我好像有时候还是很难理解你们女生的想法。我们想事情的切入点很多时候都不一样。我只是很了解你吧。”
  也许说不上理解,毕竟有的时候,人和人天然的经历不同,就注定了他们永远无法做到理想中的设身处地。
  但于他而言,这种了解亦至少是。
  记住你的习惯。
  习惯你的性格。
  如果说,一个习惯可以延续十几年不变。对一个人的包容可以十几年的持续。那么坚持下来的原因,又岂止是“惯性”呢?
  在这一点上,他和她都是一样的。
  她也给了他同样的“待遇”。
  他是以忽然笑了。
  埋在她颈边,又轻声说:
  “我了解你。因为我从跟你在一起,我第一次跟你说,我说我以后想娶你。从那以后,我一直都是抱着想跟你过一辈子的心情在了解你的。”
  “……”
  “所以,艾卿,我还想问你……嗯……也许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总之,要结婚吗?跟我结婚。”
  他问她:“等这些事都处理完,或者,等天莱能再做出点成绩——或者等你觉得想结婚的时候?艾卿,我们结婚吧。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们会变成什么样,但是如果余生还很长,我想跟你一起过。我们一起过吧。”
  ……又来?
  总觉得这个场面和这个对话都很熟悉。
  艾卿结巴了下,当场第一反应,便是一巴掌拍向他额头。又佯怒道:“唐进余,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结婚?”
  “啊?”
  那不然呢?
  他眼底写满纯粹的疑惑。
  看得艾卿哭笑不得,恨不得当场搬出个黑板给他上课,改教恋爱心理学,洋洋洒洒给他教上一堆。
  譬如结婚是爱情的坟墓,女性对婚姻的恐惧,婚姻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云云。心说如果是个恋爱脑的小年轻也就罢了,怎么在他这里,都三十几了,他俩结婚在他这里,还感觉是今天拿了户口本,明天就能一把子搞定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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