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的正欢,秦秀生来了。
“遇弟,遇……”
秦秀生顿住,无声的看向秦遇。
秦遇:“这位是言姑娘。”
秦秀生行礼问好,秦遇又添了一句道:“他是我的族兄,秦秀生。”
言姑娘点点头,随后跟秦遇他们告别。临走时,秦遇忽然问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
“在下无意唐突,只是,只是……”秦遇没“只是”个所以然。
对方干脆利落的回了他:“西直门街。”
“有缘再会,秦编修。”
听惯了的称呼,如今从言姑娘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滋味儿。
等到对方的身影远去了,秦秀生拍拍他的肩膀:“遇弟,你是不是喜欢言姑娘啊。”
秦遇不答反问:“何以见得。”
秦秀生揶揄道:“你那眼神,都恨不得跟人走了。而且”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看我们现在在哪里?”
秦遇恍神,朝周边看了看,发现早不是他刚才跟秦秀生约定的地点,而是一条林间小路。
秦秀生笑道:“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找你都急死了。”
秦遇愣住,随后跟他道歉:“对不住秀生哥,让你担心了。”
“没事儿,只要你安全就成。”秦秀生左右望了望:“你现在还要再逛逛吗?”
“不用了,回去吧。”
马车里,秦遇跟秦秀生叮嘱:“言姑娘的事,暂时别跟我娘说。”
“好。”
秦遇合上眼,闭目养神,回想着跟言姑娘相处的细节。那真是一位很有才气的姑娘。
不知下次,他们什么时候再见,又是什么光景。
但秦遇没想到再见的时候那么快。
这天他回到家,发现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他心里就猜测有什么人到来,加快了脚步,没想到院子里看到他娘在跟一名女子有说有笑。
而且,那个背影,怎么那么熟悉。
秦遇脑子嗡嗡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怎么可能呢。
张氏看到他了,赶紧朝秦遇招手:“遇儿,你过来,快来一起谢谢言姑娘。”
恰逢此时,对方也转过身,没有了幕笠遮挡,露出真容。
“秦大人安。”
秦遇拱手回礼:“言姑娘。”
张氏拉着儿子在旁边坐下,讲述今天的事情。
上午的时候,张氏出门买东西,添置家居用品,叫上了秦一安。
她对儿子大方,但她自己能省则省,所以和秦一安步行,两人买了东西一起搬,谁知道有人趁机偷她钱袋子,他们怀里抱着东西不好追,张氏还不小心崴了脚。
幸好这个时候,言家的马车经过,车夫帮忙夺回了钱袋,可惜让小偷跑了。
张氏脚受了伤,言姑娘有马车,就正好送她回来了。两人一路上交谈,张氏觉得言姑娘好对她的胃口。
她招呼人进家门喝茶用些点心,然后看着言姑娘,忽然就有了一个想法,故意留人吃午饭,找人说话,拖到儿子回家。
秦遇先谢过言姑娘,然后问他娘:“你的脚怎么样,叫过大夫来看看没有。”
“我没事儿,言姑娘送我的药油可好使了。”张氏推开儿子,又道:“言姑娘人可好了,帮了我这么大忙,你嘴上一句谢就完了。”
她偷偷给儿子使眼色,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个时候这么傻呢。
多好的姑娘,抓紧机会啊。
秦遇想了想,回屋取了一本游记,“这个送你。”
张氏:………
张氏觉得靠她的傻儿子,得猴年马月才能娶上媳妇儿,算了,还是她上吧。
言姑娘让丫鬟接过游记,对秦遇道谢,跟张氏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提出告辞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氏跟秦遇念叨:“言姑娘不仅长的美丽端庄。人和气,又没有千金小姐的高高在上。”
秦遇心里一阵心虚,面上不动声色:“娘知道的很多吗?”
“还行。”张氏有点得意,跟秦遇道:“她是京城人,父亲也是当官的,可惜她生母去世的早,她父亲又娶了一个。她说继母对她很好,可这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哪能一样呢,我瞧着那孩子格外懂事,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秦遇睫毛微颤,“这样吗?”
张氏点头,然后又道:“她懂的也多,我当时顺口把以前做豆腐卖豆腐的事说了,她不但没有瞧不上我,还能跟我聊两句。”
秦遇莞尔:“娘看起来,对言姑娘印象很不错。”
张氏爽快承认:“当然了。”
家里没有外人,张氏也不遮掩了,“我觉得你跟言姑娘挺配的,我故意把人留到你散值,就为了让你们碰一面,谁知道你不开窍,送什么游记啊。”
这会儿想起来,张氏还无语。
秦遇干咳一声,觉得此时坦白,时机应该是最好的。
“其实,我之前见过言姑娘?”
张氏惊了:“什么时候?”
秦遇想说御街夸官那天,但话到嘴边变成了:“寺庙。”
“秀生哥也知道,当时意外碰到的,聊了两句,我发现言姑娘很有才情,对各地风俗人情很感兴趣,所以今天才送她游记。”
张氏恍然大悟,她就说她素来机灵体贴的儿子,怎么忽然变笨了,原来是有内里缘由。
两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张氏忽然道:“你说你之前跟言姑娘在寺庙里遇见?”
秦遇迟疑着点头。
张氏没注意那么多,只看到儿子点头,然后猛的拍手:“哎呀,这不是天定的缘分吗。”
张氏欢喜坏了,跟儿子道:“娘帮你打听,到时候找媒人替你说亲。”
秦遇叹气:“娘,言姑娘那边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也是喔。”张氏懊恼:“娘怎么没跟人约个时间呢。”
很快她又打起精神:“不过不怕,改天娘出门转转,总能碰到的。”
秦遇看着他娘在那里思索,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他跟言书交谈的情景。
另一边,言家。
丫鬟伺候着自家姑娘沐浴,然后拿干的布巾给姑娘擦头发。
“姑娘……”
言书:“怎么了?”
“您真的看好那位秦大人了吗?”
言书:“嗯。”
“可是……”丫鬟纠结道:“秦家的家底还是薄了些。”
“人好就够了。”言书淡淡道。
她闭上眼,靠在榻上,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丫鬟只好闭上嘴,言父是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掌马政,算有实权的。按理说,身为太仆寺少卿之女,找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子弟,没有问题。
只是言书母亲去世,她爹另娶,继母又生了两子一女,皆为嫡出,她的身份属实有点尴尬。
不过她继母对她还行,日常所用从未苛待,但到底隔了一层,两人亲近不起来,再加上父亲繁忙,言书比同龄人更快懂事独立。
她分析过自身处境,也设想过几种未来。之前说了几个不错的官家子弟,可最后都不了了之。
倒不是对方嫌弃言书,而是言书自己没感觉。
当然了,对外不能这么说,她想借口都费了一番心思。
那个时候,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毛病,自古嫁娶合适就行,哪管那么多喜不喜欢。
可终究差了点意思。
她今岁十八,再不定下来就遭人笑话了,这是她跟继母商量的,从今科进士中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如果还是没有,就听继母安排。
第一次碰见秦遇救人,是个意外。虽然觉得对方的行为太冒险了,可谁又会真的讨厌一个心怀仁善的人呢。
再加上秦遇相貌也合她的喜好,她起了点意思,就让人去打听了。
秦遇的过往,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但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后来秦遇被钦点为探花郎,她也跟着去看了,她始终觉得自己对秦遇停留在欣赏阶段而已。
可那天人山人海,无数少女为其欢呼,倾心,言书回过神来时,已经把自己的香囊投了出去,她心里慌的厉害,但面上还要装出镇定样子。
回去后,她翻来覆去想了想,最后发觉她对秦遇有些感觉,至少不抵触,决定再接触一下。
聊诗赋聊风俗,只能说两人确实能交流。但是秦遇面对她时,那种青涩热烈又克制的表现,才让她真的心动。
而秦秀生到来,秦遇大大方方向她介绍秦秀生,说秦秀生是秦遇的族兄,她对秦遇的感官更好了些。
不说其他,就接触来看,秦遇是个坦荡的君子。
不过,男女成婚,是两个家庭的事,言书还要接触一下秦遇的母亲张氏。
那天偷张氏钱袋子的是附近的乞儿,就算送官府,也就关几天。她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张氏见面。
她本来是想,待张氏去铺子买东西时,她装作巧合出现。就像她去寺庙“巧遇”秦遇一样。
马车里,张氏自认为从她嘴里套了话,却不知不知不觉间也泄露了许多。
就像众人猜测的那样,张氏一个寡母,对儿子的确十分依赖。可是秦遇的做法跟那些寡母的儿子不一样。
秦遇从小就展现了独立的一面,但是手段又很柔和,能够让母亲接受。张氏说起过往,有无奈但也有欣慰。
言书暗暗心惊,深觉秦遇早慧,理智又克制。
一般来说,人们会觉得理智的人,需要一个热情带点幼稚的伴侣,称之为互补。
言书以前也信这话,但接触过这种类型,最后只觉得心累。
她觉得秦遇就很好,从秦遇对他娘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在孝顺母亲的同时,保持着边界感,不愚孝。又能察觉身边人的情绪,及时给出定心丸。
对于从小就未与人亲厚过的言书来说,这一点有非一般的吸引力。
而且秦遇在翰林院的事情,她也有耳闻,以前还觉得秦遇太过磊落,容易吃亏。谁想人家心中自有成算。
第86章 成婚
张氏有心,言书有意,很快她们又接触了,张氏试探着提了一下,主要是问问秦遇在言书眼里是什么样子。
言书当然是捡着好听话说,把秦遇夸了一通。而且还适当的把张氏捧了捧,说有这么好的母亲,才能养出那样优秀的儿子。
张氏笑的见眉不见眼,心想,这念过书,明了理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言书连夸人都比一般人动听。
张氏见言书这般夸奖她儿子,心里又更稳了些,然后左右看看,见没有外人,就小声暗示了一下说亲之事。
言书垂下眼,一脸羞涩模样。
张氏心里就有数了,“改日我寻个黄道吉日,带媒人上门可好。”
言书轻轻点了点头。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张氏回去跟儿子说,秦遇还有些懵:“这么快?”
“不快了。”张氏道:“当初我嫁给你爹,成亲前也就见过两面呢。”
提到亡夫,张氏如今心里也没有什么波澜。
她见儿子不语,疑惑道:“你不高兴吗,难道你不喜欢言姑娘?”
张氏不禁坐直了身体,事情到了这一步,儿子改口说不喜欢言姑娘,她就成罪人了。
秦遇哭笑不得:“没有,我…我心里是喜欢的。只是”张氏:“只是什么?”
秦遇别开脸:“没什么,就这样吧。”
张氏哼了一声,“言姑娘是个好姑娘,你不要错过了。”
秦遇去翰林院当差,张氏就寻媒人去言家提亲。
言书提前跟家里人通过气,也跟她父亲好好聊过,所以张氏上门的时候,言家很是礼遇。
张氏受宠若惊,她猜到言姑娘家境不一般,但真到了言家,还是被惊到了。但言家人客气的态度,又让她很受用。
两家都有意,再加上秦遇和言书年龄都有些大了,所以亲事流程都要快些。
秦遇跟太仆寺少卿嫡女定亲的消息传开,翰林院的人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秦编修,你可真讨人喜欢。”
“怎么就没有官家小姐看上我呢。”
立刻有人啐道:“那你得先长成秦编修那样,然后再去买一座院子。”
话落,响起一阵哀嚎:“太难了,两种都太难了。”
张和笑盈盈过来,拍了拍秦遇的肩膀:“恭喜啊。”
秦遇也笑道:“张兄的喜在我之前啊。”
没多久,李丕和张和都分别与未婚妻成亲,秦遇平时跟两人关系还行,自然也去了,随礼还算丰厚,他娘知道时,一阵肉痛。
张氏碎碎念:“咱们镇上就不会随这么多。”
当然念叨归念叨,她又不是真的傻,知道镇上跟京城不同。
只不过还是觉得这京城人,是真不把钱当钱。
秦遇的积蓄不停缩水,想到之后他跟言书的婚事,言书好歹也是四品文官的嫡女,如果他和言书的婚事办的太寒碜,以后别人都会笑话言书。
秦遇不想如此,他只是略微设想一下那种情景,就很不舒服。
可是钱从哪里赚?翰林院的月俸只勉强够他们开销,有时候还要用苏大哥给他的臭豆腐分成补贴,攒下来的钱在普通百姓看来还行,但是在京城行走就不够了。
不说其他,就说同僚之间,人情往来总少不了吧。秦遇跟林教习之间是少数,他又不是独行侠,一般聚会叫上他,他要出面的。
人家请了他,他总不能不回请吧。
还有,翰林院里没成亲的成亲了,得去贺喜。成亲了的,生了孩子,更要去贺喜。再是某某搬了新家,还是要去贺喜。各种由头,全看别人想不想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