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应道:“当然可以。”
下午时候,霍英就跟着秦遇去了秦家,不像其他人那样,把毛驴拴在后院,馒头就养在前院,主要是把馒头带后院去,馒头就嗷嗷叫。
而把馒头放前院,这家伙就安静的很,一点都不烦人。有时候还会拿脑袋蹭蹭院子里的张氏和言书,乖巧又粘人,笑起来的时候也十分治愈。
言书和张氏有时候还会特意拿东西喂它。
秦遇跟家里人商量过后,得到妻子和他娘的同意,就把馒头放前院了,打扫勤些,也就没有臭味。
不过有客人来了,还是要把馒头牵走避一避。
霍英对秦家都很熟了,一溜烟儿跑进去,秦遇反而落在后面。
他一进院子,就大声喊:“馒头,馒头~~”“嗯昂——”正在吃萝卜的毛驴,抽空回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吃东西。
霍英大感新奇,直奔西角落里的毛驴而去。
而院子中央,张氏在缝制小孩子的衣服,言书在躺椅上歇息,现下还有些凉,躺椅上特意垫了小毯子,她躺下后,上半身也盖了小方被,阳光洒在身上,让她昏昏欲睡。
这会儿看到秦遇回来了,她睁开眼睛。秦遇过去在小凳子上坐下,握着她的手,“今天中午有好好吃饭吗?”
言书笑应:“娘做的麻婆豆腐很香。”
这话题就把张氏带了进来,张氏停下针线活儿,看着言书白皙红润的面色,心里也有些得意,看她把人照顾的多好。
“阿书不喜欢沾荤腥,我就弄了点肉沫混在麻婆豆腐里,她吃的可香了。”
言书应道:“就是很麻烦,让娘好生忙活。”
“那有什么,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说到做吃的,张氏话就多了,自从回京后,她就亲自去买菜了,虽然她官话说的不正宗,但多说几遍,别人还是能听懂。
她还跟人讨教怎么照顾孕妇,一来二去,她现在官话也更流利些。
空下来的时候,她就跟言书说说话,做针线活儿。秦遇小时候老生病,张氏随时都担心儿子小命没了,哪有闲心思做其他的。很多时候都是匆匆了事。
后来儿子外出求学那些年,张氏一个人在家里,总会回忆过往,然后就有些遗憾。
现在她心爱的乖孙和乖孙女要出生了,她做奶奶的,当然要用心,缝制漂亮舒适的衣服啦。
言书注意到婆婆缝制的衣服,有些款式和颜色,明显是女孩子的,她有些意外,但心里同时又有些欢喜和松了一口气。
孩子没有出生之前,任何一位怀孕的妇人都不能保证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自古以来,婆家都希望儿媳妇生男孩,言书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但婆母不经意流露出的举动,还是让言书很开心。
其实张氏私心里还是想要孙子,是儿子偷偷跟她说:“到时候生了女孩儿,娘就不喜欢了吗,哪怕女孩儿身上也流着我的血。”
张氏就愣住了,随后一想也是,她要的不就是儿子的血脉后代吗。
如果只是单纯想要个男孩儿,收养个孤儿,不也是一样的。
从那之后,张氏就改变了想法。
秦遇点到即止,他觉得他娘一直都很好说话,就是注意一下说话方式就行。
这会儿秦遇就把他娘夸了又夸,肯定他娘的付出,然后又抚摸着言书的腹部,温声道:“你看奶奶多么疼你们,爹小时候可没这么多花样别致的衣服穿。”
张氏嗔了他一眼,“你还跟个未出世的孩子吃起醋来了。”
她笑盈盈道:“等我把手上这套衣服做完,娘就给你做一套衣服,这总没话说了吧。”
秦遇点头:“谢谢娘,不过娘会不会太累。”
“不累。”张氏摇头道,随后想到什么,“这京城的款式一年一变,回头我还得在大街上看看其他人的穿着。”
秦遇夸道:“娘真有心,还特别聪明。”
三人说着话,霍英带着毛驴过来,他兴奋极了:“先生,馒头真的好有灵性喔。我想把它带回家。”
秦遇挑眉:“你怎么知道馒头愿不愿意跟你走呢。”
馒头好像听懂了,脑袋一偏,把霍英撞了个趔趄,然后回到角落里,继续吃草。
院子里顿时传来闷笑声。
第116章 疑点
春去夏来,天气也越发炎热了,主事的办公处也添了冰盆,很是凉爽。
除了冰盆,还有各种时令水果和冰酪,福利极好。
这天秦遇散值后,准备离开,却被柳主事叫住了。
“秦主事,醉春坊最近出了几道新菜,一起去尝尝吧。”
秦遇委婉道:“柳主事,实在不凑巧,家里母亲最近练手艺,非让我回去给她品评一下。”
这话就是拒绝了,一般情况下,对方也不会再劝。
但柳主事却凑的更近,笑盈盈道:“秦主事天天尝家里的新菜品也不行啊,好歹也要尝尝外面的,不然没个比较。”
说话间,柳主事架住秦遇的胳膊,半强硬半劝的把人带走了。
秦遇也不是不能挣脱,但这种情况下,强行挣脱就真的撕破脸了,而且外人看来,还是他理亏。
秦遇心思转换,想着就看看这柳主事想干什么。
他们出了吏部,外面有马车侯着,秦小山上前来,“遇……大人。”
柳主事先道:“你家大人与本官同坐,你且回去吧。”
秦小山没应,看向秦遇,秦遇点头,他才退回去。
柳主事扶着秦遇上了马车,秦小山驾着马车在后面跟着。
柳主事的马车,虽然外表俭朴,但是内里可是有点东西,马车角落里都设了冰盆,底面扑着软毯,小几上摆着茶点,淡淡的熏香在车内弥漫。
“秦主事擅经义,我一直想讨教一下,最近有几个问题,不知秦主事能否指点一二。”
秦遇:“指点不敢当,愿发表一二拙见。”
“哈哈哈哈哈,秦主事就是谦虚。”柳主事抛出了经义题,秦遇试探着,往大众化流派说了几句。
说实话,柳主事虽然和气,但秦遇就是与柳主事处不到一处。平时说话也是斟酌再三,不像他跟张和,有时候说说个人观点也没什么。
他们说话的功夫,马车在一家酒楼面前停下,大门高雅,牌匾上“醉春坊”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格外大气。
他们一下车,门口的小二就上前:“柳大人来了,请上坐。”
小二领着他们去了二楼包厢,秦遇不动声色打量周围的环境,等小二开门,秦遇才发现包厢里居然有人。
秦遇脑子转的快,再结合柳主事今日的反常,他猜测,这出戏九成以上冲他来。
包厢里有两个人,一个年长些,四十左右,起身来迎他们。还有一位年轻人,二十出头,长相不出众,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
柳主事跟人寒暄,这会儿功夫,他们落座,小二离开前还把门关好。
桌上摆好了茶点,估摸着是掐着点儿候着他们。
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对秦遇笑道:“这位就是秦主事了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秦遇颔首,“不知阁下是……”
“啊,看我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太失礼了。”对方懊恼的拍了下脑袋,豪爽道:“在下是都指挥使司徐千户的兄长。”
他偏头看了一眼年轻人,又道:“这是我的侄子,也是我弟弟徐千户的留下的唯一血脉。”
秦遇瞳孔一颤,犹豫道:“徐千户他”徐大兄脸上流露出悲色,“我那弟弟年关时候去了。”
秦遇微怔,只能干巴巴说一句:“节哀。”
眼看气氛有些僵持,柳主事主动活络气氛,说起了其他。他们聊些有的没的,这个时候,小二端菜敲门。
徐大兄让人进来,等佳肴上桌,徐大兄殷勤的给秦遇布菜,还介绍某些菜品。
相比徐大兄的侃侃而谈,徐公子就显得沉默寡言了。
等到饭菜吃的差不多,徐大兄终于说出了来意。原来徐千户是因公去世,这种情况下,朝廷对徐公子是应该有补偿的。
但是吏部那边一直没回应,徐大兄托人打听,知道负责此事的是秦遇,所以辗转找到柳主事,想跟秦遇搭上线。
他们以为秦遇拿乔,就想着送些“礼物”,比起侄子的前途,一点金银不算什么。
但徐公子气不过,被大伯劝了又劝,虽然跟着来了,但最多就是来个人坐着,其他的甭想了。
秦遇愣住,刚想说,关于徐千户的事没有送到他案头,但话到嘴边,他意识到不对,于是改了口,“抱歉抱歉,这是秦某的疏忽。”
他端起手边的酒,起身朝徐大兄敬道:“不瞒二位,秦某年关时候请了长假回老家,回来后公务堆叠,错漏了徐千户之事,这厢秦某给两位赔个不是。”
秦遇深深一揖,而后仰头把杯中酒饮尽,这转折,别说徐大兄,就是徐公子也怔住了。
这跟他们之前设想的不一样啊,来之前,他们还以为秦遇是个贪婪无度的小人。现下来看,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徐大兄还在傻眼中,秦遇又道:“三天,三天之内,秦某肯定把事情办好。”
之后他们又说了几句,秦遇就匆匆走了,柳主事也跟着离开。
包厢里,徐大兄和徐公子看着他们带来的银两懵了。
徐公子蹙眉:“大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
另一边,秦遇没有回家,而是让秦小山把他送回吏部。柳主事跟上来:“秦大人且慢。”
秦遇转身,对柳主事拱手:“今日之事,多谢柳兄,秦某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定当好好道谢。”
话落,秦遇就上了马车走了。
柳主事的车夫过来,小心翼翼道:“大人,我们去哪里?”
柳主事哼笑一声:“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了。”
秦遇匆匆回到吏部,一路疾速朝东朝房走去。好巧不巧的,何主事从屋里出来,两人差点撞个正着。
秦遇退后两步,拱手赔礼。
何主事眉头皱的死紧,“身为主事,来往匆匆,成何体统。”
秦遇理亏,认错道:“何主事教训的是,在下下次一定注意。”
秦遇认错态度好,何主事再揪着不放,就没理了。他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秦遇这才往屋里走,清点自己案头上的文书和卷宗。然而他全部清点完了,都没有看到关于徐千户的卷宗。
秦遇意识到事情不对,叫来小吏,仔细询问。
小吏见素来温和的秦主事板着一张脸,吓得大气不敢出,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小人绝对不敢欺瞒秦主事,小人说的都是实话。”怕秦遇不信,小吏拼命回想,还真让他想到一点儿东西:“对了,两个月前,何主事说要看看秦主事负责的卷宗。”
秦遇:“本官怎么不知道。”
“因为柳主事说,何主事只是作为前辈检查一下后生的公务,如果说出去了,影响两人关系,小人,小人就不敢说了。”
“糊涂!”秦遇喝道:“你既然在本官手下做事,自然事事听本官吩咐才是。”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小吏连连告饶,保证没有下次。
秦遇压住火气,“你现在去把屋门关上,在外面守着,有人来了,你就咳嗽一声。”
“是是是。”小吏才犯了错,这会儿巴不得离秦遇远点。
房门从外面关上,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秦遇看着屋内的三张公案,他是新来的,所以办公地方靠门口,冬天冷,夏天热。
柳主事和何主事的办公位置靠里。
秦遇看着另外两张公案上摞的高高的文书和卷宗,心跳忽然有些快。迟疑片刻,然后他就迈开步子,先走向了柳主事的案头。
他挨个察看,没有他要的东西,秦遇又走向何主事的案头,从上往下看,秦遇刚松的一口气,看到最下面的卷宗时,又提了起来。
那就是记录徐千户之事的卷宗。
秦遇脑瓜子一嗡,动作却特别利落的把东西拿走,然后把其他东西恢复原位。
卷宗日期在三月前,秦遇垂下眼,半晌呼出口气。之后两天,他跑其他部门核实,盖印,以极高的效率,把事情办妥了。
徐家那边收到回复的时候,人都是恍惚的,这就完成了?
他们还以为秦遇那天在包厢里是哄他们的呢。但事情办成,总归是好的。徐公子得了百户职位,和他大伯提了礼物,来秦家要谢秦遇。
秦遇拒绝了,“这事本就是我失职,让你们等了这么久,该我赔罪才是,哪能收你们东西。你们回去吧。”
秦遇态度坚决,徐家二人见秦遇神情不似作伪,只好提着礼物回去了。
路上时候,徐公子道:“大伯,我觉得这位秦大人……”
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徐大兄道:“你觉得秦大人跟其他文官很不一样对不对。知道错了就坦荡承认,及时弥补。我现在倒是相信秦大人可能真的只是疏忽了。不过”徐公子:“不过什么?”
徐大兄笑笑:“不过就不知道,是谁致使秦大人疏忽的。”
秦遇两天内给他们把事情办好,就足以说明秦遇是有能力的。这种人一般不会犯那种小错误。
那么就只有是谁误导了秦遇。
这事秦遇瞒着家里人,若是以前,他可能会说给言书听,但现在言书身子重,秦遇不想让其忧心。
思来想去,秦遇发现,他居然只有跟张和说,才最适合。
散值后,两人约在一家酒楼包厢,秦遇喝了两杯酒,郁闷的把事情说了。
张和倒是见怪不怪,“都这么久了,才对你下手,够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