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科举之路——木子金三
时间:2021-12-15 10:03:00

  秦家一时间收到了不少拜贴,张氏最近门都不敢出了,家里仆人出去买菜都从后门偷偷去。
  翰林院里,秦遇感觉走几步路就遇到一位庶吉士向他问好,要么就是“偶遇”,向他请教问题。
  秦遇从容不迫应对,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无奈。恰好学士大人找他,秦遇就过去了,没想到门一打开,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林教习一个后仰,差点摔地上,还好秦遇及时拉住他。林教习磕巴着道谢,然后就匆匆忙忙走了,好像秦遇是什么洪水猛兽。
  秦遇跟言书说起过此事,言书讽道:“大概林教习是什么人,便觉得天底下都是那样的人吧。”
  不过想想,这样也挺好的,林教习每天自己吓自己都够呛。
  暂时来说,林教习没再对秦遇出手,那么秦遇同样不会对林教习做什么,也不屑去做。但他也不会大度到,还特意跑去开解林教习。
  秦遇理了理衣服,进屋,“学士大人安。”
  学士颔首,打趣了一句:“林教习的胆子是小了些。”
  秦遇不置可否。
  学士大人叫秦遇来,主要是公务上的事,虽然秦遇手上的活儿做完了,但秦遇既然是翰林侍读,总要做事。
  学士大人的意思是,既然秦遇能力不错,就让秦遇去跟着前辈修撰史书。
  秦遇想了想,应了。翰林院里左右都是这些事,也没差。虽然他想做点实事,而不是待在这里,可他一个小官,能有什么发言权。
  然而秦遇上手没到十天,圣旨就下来了,令秦遇进宫。
  翰林侍读本就是为帝王讲学,所以秦遇进宫,没人觉得奇怪。秦遇整理了一下衣袖,正了正发冠,然而当他进入内廷时,才发现殿内不止天子,还有皇长孙。
  “微臣见过圣上。”
  “爱卿免礼。”
  秦遇恭敬的,垂首站着,等着帝王询问,然而他等来的是一道还带着稚气的少年音。
  “秦先生安。”
  秦遇赶紧回礼:“小殿下安。”
  “我有一些问题不明,可否能向先生请教。”
  秦遇忙道:“请教不敢当,下官若知,定然对小殿下言无不尽。”
  “先生请。”皇长孙引着秦遇入偏殿。
  秦遇飞快抬眸,看了一眼龙案后的天子,天子批阅奏折,竟是全做不知。
  秦遇心里一下子转了好几个念头,垂眸跟着皇长孙去了偏殿。
  两人落座,皇长孙道:“秦先生可知“浮费弥广”何解?”
  秦遇微怔,很快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在做文章。
  浮费弥广,字面意思来说,就是各种开销越来越多。
  如果放在科举中,那这就是一道典型的策论题。既然是策论题,那么就要回答对策。
  皇长孙向他“请教”问题,一来就是一道策论题,该说不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呢,还是测试。
  秦遇很快打好了腹稿,略微斟酌,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开源节流。”
  皇长孙立刻追问:“不知秦先生所说开源之法又谓之何?”
  开源的法子当然有很多,最典型的就是出海了。可惜不能这么说。
  “税收。”秦遇选择了最稳妥的,“殿下,下官所说的税收,不是在民。”
  秦遇后面半段,成功把皇长孙的话堵了回去。
  “个人所得税。”秦遇温声道:“或者说,阶段性征税。”
  现代的很多制度,都是古代数千年管理国家的经验而来,可谓精华。
  皇长孙若有所思:“阶段性征税?”
  这个很好理解,就是一个人收入越高,税就收的多。穷人就不收税了。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时下高收入者,另一方面也代表着有权,或者说背后有大靠山。这税可不是那么好收。
  而且,若真要如此,那肯定要在现有法制上改革,动了“顶层”利益,阻力肉眼可见的大。没有铁血手腕,不要轻易尝试,否则胳膊得折了。
  皇长孙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抿了抿嘴,幽怨的看了秦遇一眼。但很快恢复如常。
  所以秦遇以为他看错了。
  皇长孙心里的确是有点小怨念,秦遇告诉了他法子,他很高兴。可是这法子却很难实现,让他纠结。
  他都分不清,他是知道法子好,还是不知道法子好了。
  秦遇其实没说完,除了阶段性征税,朝廷还可以设商税□□。但是走都没有学会,更遑论跑了。
  不过这番交谈,皇长孙对秦遇的才能认可了一些,但还不够。
  “秦先生,我还有一事不明,谓,行赏忠厚之至论?”
  这其实说的是儒家的仁政观点。
  如果说之前那个问题,测试的是秦遇才能,那么这个问题,测试的就是秦遇的学问和阅读量,以及对历史的理解。
  秦遇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字正腔圆,只听声音就是一种享受。更遑论秦遇说的细致,浅白。
  这里的“浅白”,不是说秦遇学问浅,而是说秦遇能把深奥的东西,转换成通俗的语言,便是一般人也能轻易听懂。而且主次分明,不会让人云里雾里。
  在这一刻,皇长孙深切的感受到了秦遇和李少师的差别。他也终于懂了,为何霍英对秦遇如此推崇。
  秦遇这一讲,就到了酉时,午饭都是草草用了,这个时间比他平时散值都晚了,秦遇讲的口干舌燥,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终于,王宽公公来唤他们,秦遇犹如听到了天籁。
  天子夸了秦遇两句,赐了秦遇一小罐蜂蜜,就让他回去了。
  秦遇到家时,天色都暗了,家里人都等着他,张氏道:“小山说你进宫了,我想着你还未回来,都担心死了。”
  “娘不用担心,儿子安分守己,不做出格事,自然不会惹祸。”
  张氏没吭声,亲自端了温水,让儿子洗漱。
  “这是什么?”张氏这才注意到那一小罐蜂蜜。
  秦遇笑道:“那是皇上赐的蜂蜜。”
  张氏后面那句“这罐子也太小了”,瞬间咽了回去。
  她改口:“皇上赐的呀,那不得供起来。”
  秦遇哭笑不得:“就是一罐蜂蜜。”
  张氏脸色变换,最后还是道:“挺好的。”
  秦遇洗漱好了,了了和空空扒拉在他小腿上,仰着小脸,齐齐望着他。
  张氏乐了:“这两个小宝贝,怎么这么麻溜。”
  秦遇俯身,一手一个把孩子抱起来。
  姐弟俩搂着他脖子,空空噘嘴嘴,秦遇脸偏过去,让空空亲了一下。
  “爹爹~~”言书拿着那罐蜂蜜看,张氏不解:“阿书,是不是这蜂蜜怎么了?”
  言书道:“娘,这好像是崖蜜。”
  “崖蜜?”张氏懵了,她没听过。
  言书简单解释了一下,顾名思义,崖蜜是岩蜂在山崖间筑巢产蜜,得来不易。
  而崖蜜珍贵的原因,还因为崖蜜有很好的药用价值,温补身体。
  所以别看只有成人巴掌大一罐,但是放市面上价值不菲,一般官员可消费不起。
  秦遇也有点惊了,他起初也以为这不过是寻常之物呢。
  空空咬着手指,眼珠子滴溜溜转,然后糊了他爹一脸口水,伸手指着言书手里的罐子。
  “爹…爹……”
  这时了了也亲了秦遇一下,软糯糯道:“爹……要…”
  几个大人见状都笑了。
  张氏去厨房取了干净筷子,筷头沾了一点崖蜜,喂给孩子。
  空空和了了得了甜头,闹着还要,张氏拿不定主意,看向言书。
  言书摇头:“娘,空空和了了太小了,受不得补。”
  张氏虽然心疼孩子,但也只好作罢。眼见奶奶听娘的,他们就看向秦遇:“爹,爹…要要…”
  秦遇蹭了蹭他们的小脸:“找爹也没用,爹听奶奶的。”
  都是“拒绝”的意思,但是秦遇这番话说出来,张氏心里就是高兴。
  饭后,秦遇在花厅里逗孩子玩,跟家里人闲话。
  “娘,阿书,既然这崖蜜如此好,我想着给霍老夫人和碎潜送些去。”
  霍家那边不必多说,张和主要是之前跟着太子赈灾,又染了病,身子亏损的厉害。
  其实霍家未必瞧得上这点东西,但大小是秦遇一份心意。
  言书的手指被儿子捏着晃,她犹豫道:“夫君给张大人送了,那李大人那里?”
  张氏也看向儿子。
  秦遇一愣,随后自嘲道:“不过一点东西,我还想着怎么分。”
  “夫君此言差矣。东西不看多少,看价值,看心意。”言书宽慰道。
  “李阁老家家底丰厚,不缺好东西,张大人家清贵有余,财力上却是差了些。夫君素来低调,想来送些东西与张大人,旁人也不会知晓。”
  于是,秦遇把崖蜜分成三份,一份给了霍家,一份给了张和,剩下的就家里人用。
 
 
第131章 琴弦伤手
  张夫人用温水调了崖蜜,端到张和面前,在他身侧坐下:“秦大人也是有心了。”
  张和饮了两口,清甜的香味儿弥留在口中,他咂咂嘴:“味道不错。娘子也尝尝。”
  夏氏嗔了他一眼,“你就是没个正形。”
  “自家屋里,娘子面前,为夫要正形做什么。”
  夏氏无语:“懒得理你,我去寻暻儿去了。”
  张和和夏氏育有一子,没取小名,就叫张暻,跟了了和空空差不多大。
  张和轻轻摇晃着碗中的蜜水,挑了挑眉:“娘子,你说随之待为夫如此深情厚意,牵挂在怀。为夫不回报一二,总觉得过不去。”
  夏氏虽然知道自家夫君的脾性,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道:“夫君想如何?”
  “不如何,白送随之个女婿。”
  夏氏:………
  她就知道,她就不该抱什么期待。
  张和还在道:“你我二人皆是有貌有才,生下的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随之不亏。你说暻儿成了随之女婿,那当老丈人的,教导指点一下女婿不过分吧。”
  夏氏听不下去了,抬脚就往外走。
  张和把剩下的蜜水喝完了,摩挲着下巴,感觉自己真招人稀罕。有个他这样的老子,张暻那臭小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改天带张暻去随之面前转转。张和越想越觉得可行。
  “阿嚏——”秦遇打了个喷嚏,皇长孙望着他,关切道:“先生可是着凉了。”
  “如今春夏交替之际,一冷一热,最易受寒,秦先生还需多注意些。”
  皇长孙小大人似的叮嘱,秦遇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多谢小殿下关心,下官谨记。”
  皇长孙背着手,微微颔首。
  说来两人的关系也有点尴尬,虽不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但又做着老师和学生的事。
  秦遇隔几天就会被召进宫,明面上是为天子解惑,但他每次来,天子都在批阅奏折,反而是皇长孙来向他询问问题。
  秦遇压下那些不该想的,只做自己该做的事。皇长孙有问题问他,他答就是了,其余的不打听。
  但次数多了,多少会有两分感情,此刻皇长孙叮嘱他注意身体,秦遇心里何尝不受用。
  今日讲学完毕,秦遇要离开时,忽然对皇长孙道:“小殿下既知季节更迭,时冷时热,也当好好爱重自己。”
  皇长孙愣了一下,秦遇垂眸,离开了偏殿,去向天子告退。
  皇长孙慢了两步出去,看着龙案后的男人,恭敬唤道:“皇祖父。”
  天子搁下朱笔看过来:“炽儿今日学的如何。”
  皇长孙:“不瞒皇祖父,炽儿前几日攒的问题,都得到了解惑。”
  天子不置可否,只道:“待会儿你随朕一同去你皇祖母那里用晚膳。”
  “是。”
  晚膳后,天子本想让孙子留宿,被皇后劝止了。
  暖阁内,皇后温声道:“你频繁召炽儿进宫,外面本就颇多猜测,再让炽儿留宿,当真要他们父子离心不成。”
  皇后跟皇上是少年夫妻,几十年走过来,情意非同一般,所以私下说话时,也没那么多规矩和避讳。
  “皇上,你给臣妾个准话,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子沉默了。
  半晌,天子才道:“随后朕遣人送炽儿回去。”
  天子也没有在皇后宫里留宿,他回了紫宸殿,即帝王寝宫。
  晚上他身着单衣,坐身于榻上,看着窗外的夜空,九天之上,一轮清泠泠的明月高悬。
  皇后的话言犹在耳,他盯着那轮明月出神。
  “朕是怎么想的?”
  良久,天子叹了口气。
  王宽小心翼翼道:“皇上,夜里凉,您小心身体。”
  天子起身,回了内室,王宽松了口气,赶紧让人把窗户关上。
  昨日夜里在窗边小坐,天子还是染了寒,身体抱恙,于是下口谕,令太子主持朝会。
  百官有些糊涂了,前些日子,天子不还隔三差五召皇长孙进宫吗,一待就是一天。
  如今看这架势,又好像有放权于太子的意思。莫不是真是隔代亲,天子只是稀罕长孙而已。
  若是如此,那就最好了。
  天子抱恙,太子于公于私都该尽孝当前,而皇长孙反而被人遗忘了一般。
  秦遇那边,自然也消停了,不用随时被传进宫,只是,他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忍不住为皇长孙捏了把汗。
  这天家的事,真是说变就变。罢了,他一个半路冒出来的野先生,不该操心的别瞎操心,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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