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早已习惯这种状态,才几息便适应了过来。
门也离他不远,爬几步便到了,只是他刚将门打开,脸色突然凝住了。
有一个红衣女子正从背后挟持着杨幼娘,而江玉风却是被砸晕在地,那红衣女子正要往屋子里来,此时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呵,终于还是来了。
第67章 是虫是毒 晋江独家首发
“二当家, 您若是有事只管吩咐,幼娘自当去做,您这是?”
阿楚的突然出现杨幼娘也觉着奇怪, 更奇怪的是, 她竟是二话不说将江郎君打晕过去, 并上来就要挟持她。
她自问一直以来都很老实, 难道是何处做的不对惹怒她了?
“闭嘴!”
阿楚一手握着她那根细嫩的脖子,一手指着刚打开门的霍桑问道, “你便是霍桑?”
既然他们那般明目张胆地让杨幼娘给他写信,自然是处处都防着他来救人。
既然要防着,自当知道他的样貌才是。
他此次前来故意没有易容,就是等着他们发现,为的便是速战速决,尽量不将这些事扯向杨幼娘。
谁想他们竟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才将他认出来,着实让他有些失望。
他暗自咬牙, 眸光中带着一丝杀气:“放了她!”
阿楚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将手中的瓷瓶丢到他面前, “吃了它。”
“先放了她!”他依旧坚持。
阿楚也不甘示弱, “你先吃了它!”
那瓷瓶不会是毒药吧?杨幼娘感到脊背发凉, 尤其是看见霍桑的手渐渐逼近那瓷瓶,她脱口而出,“住手!”
“二当家,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不会坏了您的规矩, 你这上来就让人吃什么东西,难免叫人害怕。”
她陪笑着,又冲着霍桑挤眉弄眼, 示意他千万莫要冲动。
然而霍桑却道,“听闻霸天寨二当家是个言而有信之人,说出来的事必能做到,今日霍某若是应了此事,二当家是否也会履行承诺,放了她?”
阿楚顿了顿,眼看着那瓷瓶已经被他握在手中,砰得一声,瓷瓶已经被他打开。
杨幼娘方才隐约感受到阿楚身上正透着一股强烈的杀气。
她见过阿楚与楚舟打架,楚舟能用筷子五十步以外取人首级,而阿楚却能用小石头两百步之外取人性命。
阿楚平日里看着很是和善,但若是冲动起来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这种场合,杨幼娘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再开口,她怕一开口,就坏了这场霍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局面。
见他将瓷瓶中的东西给倒在手心,阿楚眯了眯眼,道:“你先吃了它,我便放了她。”
烛火虽然昏暗,但杨幼娘还是看清了他手心里的东西,与其说是东西,还不如说是一条长得奇形怪状的虫子!
那虫子正张牙舞爪地在霍桑的手心里挪动,杨幼娘突然有些反胃。
霍桑是个多么讲究的贵人,逼他吃这种东西,不如让他去死!
“慢着!”
杨幼娘想要挣开阿楚的束缚,可她的力道实在太大,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她终于怒了,“你们到底要作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阿楚没有理会她,霍桑更是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盯着手中的那只虫子犹豫了一会儿。
自他入霸天寨,便一直准备着被他们威胁,而今瞧见这只虫子,他倒是坦然了。
这种虫子,他儿时便见过了,那时上元节,他与刘牧偷偷溜出宫玩耍,遇上了一伙贼人。
那伙贼人将他单独关在了一个黑屋子里,逼他吃这种虫子。
他的身子,便是从吃了那些虫子之后毁了。
这么些年纳兰为了给他治病,也尝试着用以毒攻毒的法子给他吃过几条虫子,可谁想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不过是只虫子罢了,他倒是要看看,这霸天寨还能使出什么花样!
所以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直接将那只虫子塞进了嘴里。
而在下一刻,他便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阿楚倒也不是个食言之人,在他倒地之时便将杨幼娘放了。
而她自己则是后退几步,转身捞起晕倒在地上的江玉风,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杨幼娘没来得及细想,直接近前要掰开霍桑的嘴,试图让他将那虫子吐出来。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虫子早已顺着他的食道进入了他的体内。
杨幼娘终于恍然。
他们将她绑来这里,目的便是引霍桑前来吃这虫子。
怪不得他们那般明目张胆地要她给霍桑写信,怪不得白日里霍桑同她说既来之则安之,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伙人会对他不利!
怪不得这些日子她安然无恙,寨子里的人待她也十分和善,哪里有猎人对诱饵不好的?
它奶奶的小腿儿!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当真是卑鄙!
奈何她只是个常年混迹与市井的小百姓,虽有些小见识,但对这虫子她实在一无所知。
也不知这虫子对霍桑到底有什么影响。
定是他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所以那些人才会用这种法子折磨他!
可他方才为何要吃?
她慌忙将他抬进屋子扶上床榻,大抵是那虫子开始起了反应,霍桑又开始发烧了。
杨幼娘见状连忙端来凉水给他降温,可谁想他的身体竟是越来越热,甚至连四肢都开始滚烫了起来。
未免他将自己烧坏,无奈之下,杨幼娘决定将他衣裳解了。
虽然与他成亲半年多,她却从未与他做过这般亲密之事,所以稍稍有些犹豫。
可当她解开他的上衣时,无尽的震惊竟将她那涌出的一点点犹豫抹杀殆尽。
他身形看着高大消瘦,但肌肉却意外紧实光滑,只是与常人不同的是,他通体的肌肤竟是紫红色的。
紫红色的肌肤纹路上,布满了不同的深浅不一的疤痕。
虽然那些疤痕已经结痂,且看着年代有些久远,但依旧能看得出,他曾经受过极其严重的鞭打虐待。
怪不得他有时很排斥旁人近他的身,原来是这个缘故。
不知怎的,杨幼娘竟有一丝心软。
也不知他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又将手向他下裤伸去,但伸到一半她却犹豫了。
毕竟男女有别,他又不是儿时的阿离,这般将他扒了个精光委实有些不妥,于是她打算退而求其次,将他的裤脚撩起来。
可才撩到一半,她便被眼前的场面怔住了。
原以为放才的场面已然恫吓人心,谁想霍桑的腿竟比他的上半身更加的狰狞可怖。
紫红色的肌肤之下,黑色的血管如蛛网般在他的腿部散开,大抵是肌肤太薄,杨幼娘甚至能瞧见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干呕了几声,却实在没什么能吐出来。
他的腿到底怎么了?
但看他的样子,好歹这还算是条好腿,她忍着干呕,尽量别想别的给他降温。
虽然杨幼娘已经尽力了,但他看起来依旧十分难受,木盆中的凉水已经被浸热,得换一盆凉的才行。
她正要起身却顿觉手腕一热。
回过身,却见她的手腕正被他的大手紧紧裹住,他的嘴里似乎还在喃喃着什么。
“不要走……”
这副样子杨幼娘实在狠不下心挣脱,她愣了愣,最终还是放下木盆试图安抚他。
“好,我不走。”她试图用她平生最温柔的声音回应他。
谁想他却握得愈发紧了,他紧闭着眼很是痛苦,声音虽不大,却带着哭腔,像极了一个跌落在深渊中无人照看的孩子。
“求你,不要走……求……求你……阿娘……”
杨幼娘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他戳中了。
听红芷说过,霍桑自小便被送进宫当刘牧的伴读,长公主殿下与驸马爷从未好好瞧过他。
他心中定是对他二人想念的。
正如儿时的她。
无父无母在市井飘荡,旁人都有阿耶阿娘,而她除了年迈的杨老与年幼的阿离,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知道霍桑对长公主殿下与驸马爷定然是想念的。
只可惜长公主殿下与驸马爷,根本不见他。
她的手不由得附上了他正烧着的额头,如安抚受伤动物一般安抚着他。
他的脸很是消瘦,明明身子热成了紫红色,可他的脸唇却是苍白无比,额头上竟还连连冒出冷汗。
他不会出事吧?
然而不容她多想,下一刻他突然抽搐了起来,杨幼娘顿时慌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下她能想到的最佳的法子,便是去寻阿湘帮忙给他寻个医者。
虽然她知道这法子的成功率十分渺茫,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可是他的手握得实在太紧,她根本没机会抽身!
明明他平时那般弱不禁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地眼下的力气就这般大呢?
还没等她抱怨完,顿觉倏地一通天旋地转,下一刻她竟是被他整个人拖到了床榻上。
他整个人仿佛一只大火炉,眼下虽说春日不太热,但也没人能忍受这种程度的滚烫。
谁想她刚有要挣脱的念头,那人仿佛就已经知晓了一般,一把将她裹进了一个滚烫的怀里。
杨幼娘暗自咬牙:霍桑!你莫要得寸进尺!
可谁想下一刻,他竟埋进了她的颈窝,喃喃的声音竟是带着一些哭腔,“好难受……不要离开我……”
他的意识不会一直都是清醒的吧?不然怎么会知晓她要走?
思及此,杨幼娘一时没敢动。
滚烫的身子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听到他那躁动的心跳声。
他明明平日里看着是个弱不禁风体弱多病的男子,怎么眼下看他,倒是不像了呢?
她也不是没见过体弱多病的人,杨家村便有一个常年吃药的病弱书生,他脸色苍白身形瘦弱,每每她瞧见他路过,她都担心他会被一阵风吹跑了。
那身形虚浮的程度,就连常年患病的杨老都比他强。
而霍桑,她原以为他只是由高大的身形撑着才勉强显得与常人无异,但其实并不然,他看着脸色苍白,但他的体格肌肉却并不像那位病弱书生般柔弱。
怪不得他居高临下瞧人的时候,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势和压迫感。
大抵也是因为这体格的原因吧。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身子的影响,她竟是觉着自己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心跳更是不受控制地在她胸口活蹦乱跳。
这突如其来的躁动让她有些受不了,于是她试图柔声喊他:“霍郎君?您能不能放开我?”
然而某人只顾着死死地抱着她,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得,还得等他醒来才能出去。
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这是造了什么孽?
也不知她是怎么忍受住这一只大火炉的,反正当她醒来时,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大约是才睁眼,她的精神还有些模糊,四肢在长时间处于一个姿势早已麻木不堪,所以她下意识地想要换个让自己好受些的姿势。
谁想这么一动,还没清醒过来的脑袋竟是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
有些疼。
脑袋上的钝痛让她迅速清醒过来,可当她终于看清近在咫尺的一片光洁胸膛时,她的三魂气魄直接被吓得掉了个个儿。
四散的魂儿也随之立刻归位。
眼下她居然正躺在霍桑的怀里!
确切地说,她正被他圈在了自己的怀里!他不会昨晚就一直这么圈着她吧?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最终才敢抬眸,待确认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这才放下心来。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霍桑肌肤的颜色也开始慢慢好转,单单近在咫尺的这一片肌肤,便已然恢复如常。
也不知怎么地,她正在认真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自己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乱跳,耳根竟是烧了起来。
她连忙闭上眼睛,试图缓解这一症状,可一闭眼脑子里全都是她方才见过的画面,脸颊竟是愈发红了。
完了!她不会被他传染了吧?
不成!得趁他还未醒转,赶紧溜了再说!
可她正试图动一动,那位竟也跟着动了动,甚至将她箍得更紧了些。
怎么回事?他不会醒了在装睡吧?她心尖一颤,停顿了许久,这才敢抬眸看他。
他依旧紧闭着双眸,那浓密的睫毛跟着他的呼吸频率一道颤抖着,像极了一对黑色的蝶翅。
她长吁一口气,他这副样子应该是还未醒转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等他稍微放松一些再盘算着从他怀里出去,谁想这么一等,却是等到了日晒三竿。
他终于有了动一动的迹象,杨幼娘心里一松,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抵在了他的胸前。
只要他稍微有些松动,她便立刻推开她趁机钻出去!
然而她这个计划,终究还是夭折在了摇篮里。
因为此时,他醒了。
见他终于舍得睁开双眼,杨幼娘也终于如释重负,并陪笑道,“郎君,您终于醒了!能放我出去了吗?”
然而霍桑似乎没听到她所言,那双刚睁开的眸子只是眨了眨,乌黑又深邃的眸子也跟着迟钝地转了转,最终他才将注意力转向了他的怀里。
“杨幼娘?”他哑着声音问道。
杨幼娘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是!快放我出去!”
大抵是头一回抱着这般软糯的身体,霍桑竟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这感觉叫他微微一愣。
但最终他还是迟钝地将她放了出去。
重获自由的杨幼娘仿佛是一只出了笼子的鸟,兴奋地动了动四肢后,才将注意力转了回来。
她将手放在霍桑的额头上摸了摸,许久后才点点头道,“可还有旁的地方不适?”
霍桑虽然瞧上去很是茫然,但看他此时的精神,似乎已经好转了好些。
然而他却轻咳了几声。
这么一咳倒是让她慌了,是她自作主张将他的上衣解了退烧的,如今他依旧是那副样子,不会是昨夜吹着风,染了风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