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文中的女配——岁萝
时间:2021-12-16 09:48:15

  她的步伐很轻,很轻,几乎连声音也听不到。不过即使她的步伐再轻,作为习武之人的谢国公还是发觉到了一些吐纳之息。
  正和季沉说着话的他虎目一瞪,皱了皱眉,已经发觉门外有什么小猫小狗似的。
  正欲出声,便见眼前的少年摇摇头,轻声道:“老爷,门外应该只是经过的小猫小狗,不必在意。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吗?”
  谢国公叹了一声,也不在意门外了,只望向眼前的清隽的少年郎,有些眼泪澎湃,都说男儿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处,见到亡姐的儿子,他瞬间便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近乡情怯地迈近一步。
  “沉儿啊,你娘亲的闺名是不是唤做琼枝?”
  “沉儿啊,你娘亲是不是有一手过人的厨艺,最爱做一道宋嫂鱼羹?”
  “沉儿啊,你娘亲是不是常常和你说,她有一个疼爱的弟弟,她最爱穿一身淡蓝衣衫,吃不了辣?”
  谢国公一句接着一句地问,眼眶都红了,而被他追问的季沉在他这一句句的追问下,那张温雅如仙的面容都露出了错愕失惊的神情。
  少年面容苍白,难以置信地望向他,“您是……”
  谢国公迈了一个大步,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在发觉他有些抗拒时,又悻悻地放开,不过眼睛之中的悲伤和欣喜却很鲜活。
  “沉儿啊,你娘亲便是我的姐姐——谢琼枝。”
  即便早已经猜到了,可是当眼前这个威严肃穆的男人一把眼泪,还小心翼翼地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季沉还是有些不真实感,仿佛一只脚踏在天上,另外一只脚落在地上。
  真是有些可笑啊。
  为何五年后,在他几乎绝望想要放弃的时候,所谓的亲人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舅舅……?”他颤着声线,连声音都变轻了。
  谢国公却不容置疑地道:“孩子,我便是你的舅舅。”
  他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了……”
  门外,白小仙倒没怎么听清,她只管猫着腰随意地听几句,反正剧情她都知道,听不听就那样,认亲呗。
  过了一炷香时间后,她终于发现她恢复了自由身,从门内传来些许谢国公情绪高昂的声线,她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嘴角扯了扯,拍一拍裙子,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跑了。
  当然,她这就叫做掩耳盗铃,反正也躲不掉,那只能开心点了呀。
  她这动静想让人忘记都难,屋内的两人皆是眸光动了动。谢国公倒不怕这白府里的人知道季沉的身份,甚至还希望有人知晓,在他去京城的这段时间里不敢苛刻了侄儿。
  不过,有些事,有外人在终究是不好说,这人走了以后,谢国公和季沉这段叙旧怀人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真是要说要事的时候。
  “沉儿,你可知你娘亲姓的谢是哪个谢?”
  季沉摇头,“侄儿不知。”
  便听谢国公沉沉地道:“这个谢,是本朝八大家的‘谢’,是八大柱的谢国公的‘谢’,我谢家满门清贵,忝为世家之首。你是谢国公府小姐的儿子,不比什么皇家的皇子身份轻。”
  谢国公满意地瞧着他脸上的震惊之色,他语气骄傲,情意真切,道:“你是我谢家的儿郎,沉儿,你可愿同我去季沉,去看一眼你娘亲少年时住的国公府?”
  伸出来的是橄榄枝,是让他这只麻雀变凤凰的青云之路。
  季沉又怎会说一个“不”字呢。
  他端的信任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舅舅,“季沉自然愿意。”
  谢国公大为惊喜,一连说了几个好,把就要跪下的季沉给扶了起来,“这些年来,你受苦了,都是舅舅来迟了。”
  “不关舅舅的事,是季沉命苦。”他低垂着眉眼,轻轻地道。
  却更让谢国公心愧了。“唉,你这孩子啊,可不许把这些事都担在自己身上。”
  “舅舅没用啊,白白让你受惊了,这次的刺客就是为了你而来,过几日我便要回京城了,只是这一趟不能带你回去,京城那边的魑魅魍魉等我一并清理干净,来年的春天我接你可好。”
  季沉露出一个笑容,“那季沉便在这里等着舅舅。”
  谢国公引着他坐下,“好孩子,到让你受罪了。”
  舅侄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时间也不早了,谢国公才放季沉离开。
  踏出春丝阁那一刻,季沉脸上那画皮般的笑全都消失殆尽。信任……?那种东西是他这种人从未有过的。他回眸望了望里间黯然神伤的谢国公,嘴角有些讥诮地勾起。
  爹爹娘亲离奇去世后这五年的市井生活,已经让不到十七岁的少年知晓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够让他完全信任的人。他伪装的完美假面,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嘛。
  他低身拾起地上一根细细长长的发丝,轻轻一嗅,发间还有淡淡的甜香。
  他神色清冷,那双斜飞的凤眸却在晚霞里有些动人心弦的靡艳。
  他轻哂,声音轻得仿若呢喃。“听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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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重重宫阙之中,华服丽妆的美妇听到沈芽的禀告时,怒气勃勃地把手中把玩的檀木扇扔向她,骂道:“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沈芽自然也不敢躲避,只能任那有些份量的檀木扇砸在自己身上,吃痛地轻哼一声,连忙跪在地上,“娘娘,奴婢的人已经查探到了,是孟影带着人在查。”
  听到孟影二字,美妇有些腿软,她脸色惨白如腊,又抱着些希望,“谢国公原来去了宁城。他还没有发现谢琼枝的那个儿子吧。”
  沈芽咬着牙齿,有些害怕地道:“娘娘,恐怕谢国公已经和那孩子相认了。”
  美妇颓然地倒在贵妃椅子上,按了按额头后,那双美眸都有些恶毒的样子,“算了,这一次便让他逃过一劫。传令下去,宁城全部收紧,别给本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沈芽领命:“娘娘放心,奴婢立即就撤回那些人。”
  美妇挥手,让她退下。
  直到这深深宫阙只剩下她一个人时,谢琳琅才觉浑身胆战心惊了,十六年前她做的事情,会被谢国公发现吗?
  不,不可能,除了那个孩子,所有的人她都已经灭口了。
  她现在好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弄死那个孩子。
  谢琳琅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十六年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母仪天下。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谢琳琅。
  即便是谢国公又如何。
  她冷笑一声,面容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遇佛杀佛,遇魔杀魔。
 
 
第29章 .  伞下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遇见了她……
  谢国公告辞时, 已快接近腊八。在离去前夜,他还特地为了季沉的事,找白建泽谈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也不知谈了什么, 在白建泽离开春丝阁后, 便对楚管家吩咐了下去。
  明面上贵人离去, 季沉仍然留在春丝阁伺候, 实则春丝阁都没有了客人,那自然的, 他的留侍便是挂着闲职罢了。
  谢国公离去的当天,顺便和季沉去了季家村的一处后山。
  正是寒冬之际,这日也纷纷扬扬了雪,大雪洒在天地之间,有一种肃穆庄严的美丽。
  立于山崖前的一座夫妻衣冠冢,冢边青柏森森。
  孟影谭鸣等人守在五米之外,把这方世界留给了这对将将认亲不久, 便要分离的舅侄。
  谢国公跪在地上,扶着那木制的碑牌, 眼泪纵横。
  “姐姐, 弟弟来晚了。你和姐夫在黄泉之下且安心, 我会好好照顾沉儿。”
  着了素白衣衫的少年亦是跪在了谢国公的身边,低垂着眼帘,“爹爹,娘亲,孩儿不孝。”
  爹爹, 娘亲,害你们的人,我定要他死不足惜。
  他在爹娘的墓前发誓, 那双狭长的凤眼泛着些许血丝。
  良久,谢国公才起身,看着眼前都快到自己耳朵边那么高的侄儿,有些欣慰,“沉儿,我把杜慧留在你身边,若有什么事让她转给我也是一样,明年春天我会接你回去。”
  季沉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这句话时,点点头,“舅舅安心,我这边一切都好。”
  谢国公听着他这善解人意的话,却愈发难受了,可京城那边也确实是龙潭虎穴,若是贸然带沉儿回去,反而是害了他。
  “沉儿,是舅舅亏了你啊。”他拍了拍季沉的手掌,那双龙睛虎目都赤红的。
  季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自己的手,道“舅舅,有您在,是我的福气。”
  送走了谢国公后,季沉看了眼身后的杜慧,拱手道:“杜先生。”
  杜慧道:“小公子。”
  季沉笑得温和,“杜先生,我打算回家一趟,您不妨先回白府。”
  杜慧皱眉,但看他坦坦荡荡的神情,又看不出什么,不过他言语之中的送客意味又是那么明显,显然是不想自己和他一起去。
  “那小公子,我便先回去了。”
  季沉淡淡点头。
  他望了望另一边的山坡下绵绵不断的烟火,那是他住了十三年的季家村,他嘴角泛起一个凉凉的笑。
  他看着手里的火折子,轻轻嗤了一声。
  季家村。村尾那座新建的房子冒着浓烟,等季天庆和白玉兰得到村里人通知,从田地里回来的时候,那座二进的房子已经毁于一旦,自然连屋里的稻米粮食也都烧了。
  白玉兰当即就哇哇哭了。
  季天庆急着锅里的蚂蚁,好在得到村民的通知,才知家里的孩子都在外边。
  两夫妻抱起来哭了,这好不容易攒了好几年的家当都没了。
  “玉兰啊,这可怎么办。”
  白玉兰虽是个厉害泼辣的角色,可也被这忽如其来的灾难给弄懵了,哭得厉害。
  “当家的啊,这可怎么办啊,呜呜~”
  一边站得远远的村民拿着他们给自家的孩子上课。“你们看,我老早就说了吧,这季家老大就不会有好报应,因了没粮食吃,就把弟弟唯一的子嗣给贱卖了,今天这把天火就是老天爷的报应啊。”
  另外一个也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呀,这房子本来便是他弟弟老幺的房子,这些年翻新当做自家的用,瞧,果真是报应不爽啊。”
  白玉兰和季天庆也听到了这些人的只言片语,更是觉得脸皮子都给丢光了。
  人群之中,季沉远远地瞥了一眼,对上白玉兰的眸光时,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白玉兰脸上仿佛见了鬼一样,吓得指着季沉所在的地方,“当、当家的,你看那是不是你那短命的弟弟。”
  季天庆没好气地道:“你胡说什么。”倒是下意识地瞧了一眼,看见那七分肖似死去弟弟的少年,也是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再抹了抹眼,原来的地方已经没了人。
  “鬼啊——”
  两夫妻抱头鼠窜,瑟瑟发抖。一边不知所以然的村民倒是被他们这个样子笑坏了。
  季沉走在大街上,那身素白仿佛一身重孝,他眼底一丝笑意都无,冷淡的瞳子也不知在看哪儿。
  “小伙子,你走路看着呢啊。”一个被他撞了一把的老大爷没好气地喊了一句。
  季沉仿佛什么也没发觉似的,只是往前走。
  寒雪一层层地下着,街道上愈发地寒凉,他这身单薄的白衣怎会经得起这凛冬呢。
  正如此刻他的内心世界一般,死一样的安寂。
  那张出色的容颜被冻得苍白,连肌肤间细细的青筋都可见。
  他知道,这不是该悲伤的时候,可是内心总好似有那么一片空白,无法填补,令他活成了一个行尸走肉。他可以洞察人性,算计人心,甚至算计自己的人生,可是可悲的是——一切都无法挽留。
  失去的人生,失去的幸福,永远把他关闭在大门之外。
  少年长长的睫毛沾了雪粒子,发间也染了丝丝霜白,他低垂着眼帘,把自己放逐在这个灰暗的人生当中。
  在他的视线当中,所有的事物都是晦暗不明的,择人欲噬。只要从天上落的雪,是纯洁无暇的白色。
  他落目,瞧着落在掌心的雪花。
  风还在呼啸着,哗啦哗啦——
  忽有人踮起脚尖,向他倾斜着油纸伞。
  淡淡的甜香,温润轻柔,有着不可以思议的甜美。
  少年抬眸,望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躲过他的视线,连声音都带着些许娇蛮。
  “季沉,你不好好在府里干活,跑外面来偷懒啦。”
  少年盯着她,眸光深幽,不知不觉便流露出些委屈。“小姐。”
  白小仙被他这软软的声音吓了一跳,“季沉,你……没事吧。”
  她刚刚从白家金银铺里出来,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看到季沉,本来是不想过来的,可是他衣衫单薄地在雪中行走那孤寂的一幕有点过于刺眼了。
  她打着伞,看着伞下的少年,见着那总是一张温柔脸的人,如今冷清冷寂的样子,那眼角有些微红,那嘴唇冷得发白,显得是那样的脆弱可怜,让她都有些狠狠心动。
  不,不存在的。
  白小仙把伞往他手上一推,没好气地道:“天凉了,就要多穿些衣衫。别在外面乱逛了。可不是每次都会遇见我的。”
  她抽手的时候,那抹余温在冰凉的手心留下了暖意。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定定地瞧着眼前披着雪貂裘衣的少女,正欲开口。
  “小姐。”桃红柳绿寻来了,见着季沉也在,两个小丫鬟也是一愣。
  “回府吧。”白小仙淡淡地道,由着桃红给自己撑着伞。
  桃红柳绿对视一眼,也没二话。缀在了自家小姐身后。
  白小仙来金银铺看看布置,顺便了解一下行情,来的时候做的马车来,回的时候自然也是坐着马车回去。
  马车经过街道的时候,白小仙下意识地揭开了窗帘,见着那少年还静静地站在道边,持着她的那把绘着桃花的竹骨伞,在风雪当中如鹤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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