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殊凝皱皱眉：“那这两种重点班有什么区别啊？”
“应该是‘实验班’更好一些吧。你看严良, 也是和我们一样进的实验班。还包括一班的裴树他们。”
“那就好。”陆殊凝松了口气。
说是“签约”，但其实多少有点“潜.规则”的意思，并不能算正儿八经的合同。
市一中保证签约学生考入他们学校后一定能进入重点班，而且中考也会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不过交换条
件就是签约学生只要中考成绩足够，就必须去市一中就读。
陆殊凝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签约的时候, 觉得颇为不可思议：“还有比市一中更好的学校吗, 难道还有学
生会想要毁约去别的学校？”
伍玥给她科普：“师大附中很爱和市一中抢人的, 有时候会用一些‘减免学费’或者‘保证进竞赛班’的
条件，吸引到家境不是特别好, 或者想参加竞赛、但达不到一中竞赛选拔要求的同学。而且师大附中之前和一
中基本并驾齐驱，是这两年才被一中全面赶超的。”
两人一进阶梯教室, 就混入了巨大的人潮。
学生和家长加起来一共上百人, 还有不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的，热闹又嘈杂。
陆殊凝和伍玥很快就走散了。她有点后悔没带眼镜来, 此时左看右看也没找到爸爸。
还是陆爸爸眼尖，远远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陆殊凝赶紧跑过去，才发现爸爸和裴叔叔在一块儿，已经在前排的位置坐下了。
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又转头看了一圈，伍玥的爸爸妈妈似乎都来了，正打算在靠后的位置坐下。伍玥也
看见了她，正朝这边招手。
陆殊凝悄悄扯扯爸爸的袖子：“爸，咱们坐后面点儿吧。”
陆爸爸不明就里：“怎么啦，就坐这儿不好吗？”
裴叔叔接着说：“凝凝，坐前头点好，到时候老师在台上说什么都听得清楚些。快坐下吧。”
陆殊凝没法子，只好依言坐在了爸爸边上，转头回了伍玥一个抱歉的眼神。
裴叔叔递过来一瓶水。
陆殊凝连忙摆手说不用：“谢谢叔叔。我带了水杯来，您拿着自己喝吧。”
“哈哈，不愧是你爸的女儿，注重养生。”
“等裴树来了，给他喝吧。”陆爸爸回过身子看了一眼门口。已经接近会议开始时间，学生和家长基本都
来齐了，他转头问，“老裴，你儿子怎么还没来？”
裴叔叔没好气：“谁知道他的。连今天要开会这么重要的事儿，都是他们班主任打电话通知我的。”
陆爸爸安慰道：“裴树应该是学习忙吧。一时难免忘了。”
“学习忙？”裴叔叔哼了一声，“都是一个学校的，他学习忙，凝凝学习就不忙吗？所以说，还是生女儿
好。”
“别这么说。你儿子可是一班的，肯定比凝凝她们更忙啊。而且裴树多优秀啊，什么都不用你操心，不也
挺好的。”
“老陆，你当着你女儿面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她也没多让你操心啊。我还觉得凝凝更优秀呢，智商可不
代表全部，等进入社会，情商有时候重要得多。”
陆殊凝极其不喜欢这种在背后议论人的行为，即使议论的是自己亲人或者朋友。于是在旁边听得尴尬又无
奈。
好在签约会很快就开始了。
看来市一中也颇为重视这次的签约，主管学习的副校长亲自来了。
有穿着一中校服，高中生模样的学生挨桌给每位学生发资料和签约用的“合同”。
副校长颇有些自豪地介绍道：“这几个同学都是我们学校高三的，已经通过竞赛确定保送了，所以今天请
他们来帮忙。”
此言一出，阶梯教室里发出一阵感叹。所有坐着的初三同学和家长，都向那几位学霸投以羡慕的目光。
副校长显然对这样的反应非常满意，笑呵呵地说：“现在在这个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是我们精心选拔出的
最优秀的同学。也是以后最有希望步你们这几个学长学姐后尘的。”
陆殊凝在心里默默吐槽，校长，“步人后尘”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这位副校长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在一个分发资料的学长跑过去和他悄声说了什么之后才停下来。
他环视阶梯教室一圈，问：“是不是少了一位同学，哪位同学还没来？”
裴叔叔举手：“老师，不好意思，我儿子还没来。”
“您儿子的名字是？”
“裴树。”
“啊，裴树呀。”副校长立即反应过来，“不应该呀，他应该是最早接到通知的学生之一，怎么会还没
来。一班其他同学在吗？”
有差不多十个人举手。
其中一个女生说：“老师，裴树应该还在教室。我们走的时候他好像还在做题，就没有跟我们一起过
来。”
“哇，好好好。”副校长一脸欣慰，“就是需要这种态度，遇上难题，怎么都要坚持解出来。这种爱学
习、肯钻研的态度，和我们一中的精神也非常契合……”
接着又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陆殊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阶梯教室门口，恰好看见裴树拎着书包，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
他带上门后，头都没抬，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陆殊凝正想转回头，就见爸爸也顺着自己的视线看到了裴树。
“阿树这孩子，怎么坐那儿了，是不是我们做太前面了他没找到。”陆爸爸想当然地对女儿说，“凝凝，
你去叫一下他吧，就说他爸爸坐在这边，让他也过来。”
陆殊凝：“……”
让她去叫……
还是当着这么满满一教师的学生和家长，从最前排穿到最后头去叫裴树……
她可不想再次成为目光焦点。
可是父亲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些顾虑，还又催促了一声。
陆殊凝硬着头皮再次回过头。裴树这时也似乎正好往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大半个教室相遇。
隔得实在太远，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也顾不得了。
只迅速抓住机会，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明白，抬手招了一下，又指了指旁边的裴叔叔。
就只是这么个不大起眼的小动作，也引起了后排好几个同学的注意，纷纷看过来。
陆殊凝赶紧转回身子。
随便吧，爱咋咋的。
结果不到半分钟，她就感觉到右手边的座位有人坐下了。
转头一看，裴树正垂着眼，把书包取下来放在桌上。
陆殊凝又朝左边瞄了一眼，裴叔叔也注意到了这边，脸色稍微和缓了点。
这两父子，矛盾已经这么大了吗，裴树连跟他爸坐在一起都不愿意……
一晚上，签约花了不到五分钟，听一中副校长讲话讲了一个多小时。
这哪里是签约会，分明是市一中宣传会。
陆殊凝不明白，既然坐在这儿的，都是以后肯定要去市一中的，那这位副校长还花这么多口舌介绍那么多
干嘛。
还是其实很多领导就是享受这种，自己在台上滔滔不绝，台下人都头来景仰虔诚目光的感觉？
她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右边，裴树一手支着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处。显然根本没在听。
陆殊凝在心里叹气。
她就应该拉着爸爸坐到后面去的，还能趁这个时候看看错题什么的。
说起来，昨天物理测验，实在是错太多了。要是坐在后面，还能悄悄问一问伍玥。
不像现在，只能干坐着。
咦，其实也可以不干坐着呀……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成功率不敢说，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陆殊凝偷偷摸摸翻出草稿本，凭着记忆把那道物理题的题目大致写了出来，又把自己当时用的公式和算法
列了出来。
接着，悄悄把摊开在那一页的本子，往裴树面前一推。
原本打算闭目养神的男生，慢慢坐正了身子，垂眸看她一眼。
陆殊凝看着他眨眨眼。自己一定笑得一脸讨好，不过也不在乎了。
为了学习，面子这种东西，偶尔也是可以不要的。
下一秒，裴树接过她手里的笔：“那里有问题？”
陆殊凝连忙指了指其中一个算式。
裴树眼神跟过去，几秒后，微微俯身，在她的草稿纸上画起了受力分析图。
就在副校长的眼皮子底下。
陆爸爸无意中朝这边瞥过来时，只看到女儿和裴树轮流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还以为他俩在传纸条。
不禁有点吃惊。
而等他定睛看清纸上的内容后，瞬间觉得，受到的不是惊讶，而是惊吓了:）直升生了不起啊
如果说重点班选拔考试和签约, 还只是在初三年级这块池子里扔下了几十颗小石子, 虽然却是掀起了波
澜，但也不至于反响太猛烈、持续太久。
那么不到一个月后的另一个消息, 却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直接把许多同学的心都给炸飞了。
今年新出的政策，市一中初中部也开始有了“直升生”名额。
C市在多年前就已经取消了初升高保送制度, 但前几年却推出了“对口初高中直升”的政策。
其实和保送差不多，获得直升资格的同学无需参加中考, 直接进入对口高中。
市一中高中部与好几所初中结成了对口学校, 这几年, 每年都会收上百位直升生。
而拥有直升生名额的那几所初中，自然也因为这个福利政策，在招生时大大提高了竞争力。
然而自家初中部却没能加入“对口学校”，估计市一中也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今年，不知道教育局为什么突然开恩, 突然就把一中初中部也给加了进去, 还一下就给了三十个名额。
也就是说, 陆殊凝这一届初三学生，是直升政策的第一批受益者。
当然, 最后也就三十个人能吃到这个螃蟹。
学校当然十分重视直升名额的选拔，据说不仅要参考初中三年的整体成绩, 还要考虑一些学生参加各大比
赛所获得的奖项。
最后, 光是确定各项分数的权重，就花了领导们挺多时间和功夫。
因为还有其他参考项, 除了三年来成绩一直稳在年级前三十的，或者干脆从没进过前一百的，其他不上不
下、似乎摸得到点边却又不敢确定的同学，都难免悬起了心。
尽管年级组和各班班主任都尽量淡化处理这件事，公布过一次消息后，就建议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单独找老
师咨询。不希望影响到其他同学。
但是又怎么可能。
几乎每天课间和放学，都有悄悄去办公室单独问情况的同学和家长。
如果能被选中，那可就是保送。
中考考场的门都不用进了。
接下来几个月一甩手，想干什么干什么，彻底和这些繁杂的试卷考点说拜拜。
谁会不动心呢。
连伍玥都私下去找徐老大问过自己初中三年的整体年级排名。
陆殊凝没有和她一起去。
说不想直升是不可能的。但她太清楚自己初三前的成绩了。尤其是初二，简直就是跳楼般的退步，那排
名，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
简直不堪回首。
而且她也没有任何其他加分项。
有一次，包括伍玥在内的好几个成绩擦边的同学把徐老大团团围住。
赖小侯突然转头问陆殊凝：“凝姐你说，是他们这种有一点希望、却也极有可能失望的惨，还是我们这种
压根没希望的惨。”
陆殊凝不紧不慢地答：“谁最后没考上一中，谁惨。”
伍玥知道陆殊凝对这事没兴趣，从不在她面前提起。
直到有一天，在严良那儿受了巨大打击，才忍不住来跟她诉苦——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说我总成绩只排年级四十多，竞赛加分只有一分，恐怕希望渺茫了。结果你知道他
说什么吗？”
“说他也没把握？”
“可不是嘛。他说他虽然排在年级前十，但是其余加分应该最多也只有十分。听说一班裴树能加二十多分
blabla……”
“咳咳——”陆殊凝差点把正在喝的水喷出来。心想果然是严良说得出的话。
“你说是不是气死人？他明明就已经吊打那么多人了，非要去和裴树比，是要拿第一还是怎样！”
看着伍玥已经快气成河豚了，陆殊凝安慰道：“你理他干嘛，他一贯就说不出啥好话。平时每次考试之前
都说没复习好，结果哪次考砸过？”
“就是啊，这种人真是太烦了。故作谦虚，实际上完全是在炫耀和嘚瑟。”伍玥气消了些，但依然忿忿。
陆殊凝抄错题的笔没停，半晌后，抬头道：“就让他嘚瑟这阵子吧，不就是直升个一中么，有什么了不起
的。我们自己考就是了。最后还不是进一样的实验班。”
伍玥闻言也笑了，点头握拳：“嗯，中考就中考，加油。我刚刚顺便去问了徐老大上次那几道题，等会儿
给你讲。”
“好啊。”
“不过，殊凝啊……”
“嗯？”
“最后我们还是不会和严良进一样班的，因为，他高中应该会去搞竞赛……”
曹铭回座位的时候，只听见陆殊凝长叹一口气——
“伍小玥，为什么要泼翻我好不容易炖的鸡汤！”
——————————————————
直升名单在一周后正式公布。
几乎是和一模考试红榜差不多时间张贴在了初三教学楼下。
几家欢乐几家愁。
五班有五个同学获得了直升资格。
其中四个同时也签约了实验班，完全是一步到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自然也成了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