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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她住在杨旨珩家里,宋望舒用平板赶着作业。和他一起住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上学也方便因为两个人的课表完全重合, 她把对面那人的处心积虑当成了有缘分。
宋望舒托着腮享受着下午阳光从窗户照进阳台的暖意。
她喜欢晒太阳,但又不喜欢晒黑。拿着京极夏彦的书躺在阳台上,瑜伽垫是她自己带过来的,珊瑚绒的睡衣看起来很保暖。她在吐槽看京极夏彦的书像是在举铁。
她在看百鬼夜行系列,这系列她尝试了无数遍都不太喜欢。似乎喜欢《不如去死》的都不喜欢百鬼夜行系列,反之也一样。
宋望舒问杨旨珩。
他喜欢百鬼夜行系列,宋望舒拉了拉嘴角,不讲话,在心里无实物的表格里找到文学审美统一性那一栏给他扣了一分。
也有加分项。
他会下象棋。
昨天下午太阳好,小区附近的公园里有大爷摆了象棋残局。
他像是遛狗一样,牵宋望舒出去溜达了一圈。宋望舒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想想如果哪天傅望把她光着的视频放出来了,她也没机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大爷们老远看见杨旨珩就开始招手,喊他来试试。
宋望舒不具备这项技能,当初小升初面试前为了简历好看,她学得都是些绣花枕头的兴趣爱好或是实打实能提升学习的。
在她的能力范围内,万物皆可五子棋。她掏耳勺的水平就是看棋局也看不懂,倒不如和肩上架着冰糖葫芦的大爷一起坐在能晒到太阳的花坛边吃好吃的。
杨旨珩没破棋局,但已经是唯一一个下平的人了。
他刚起身,那个小板凳就有跃跃欲试的大爷顶上去了。
杨旨珩起身没看见宋望舒,挤出围观大爷的包围圈,才看见蹲坐在花坛边上的人,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草莓,旁边站着一位大爷,手里拿着两个空掉的竹签子。
她浸在阳光之下,发梢全是金色。草莓抵开微红的唇,光线照进眼睛里,瞳孔是透亮的棕色。果肉被她的唇齿从竹签子上咬下来,舌头卷着草莓和糖浆,唾液分泌,牙床用力。
再寻常不过的生物进食画面。
直到她手指蘸上糖渍。
吃薯片后,拿薯片的手指指腹,又或许是干吃泡面时,将面碎屑和干粉调料倒在手掌心,那掌缝残留的食物,总是勾人去舔。
她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动作漫不经心。看见下完棋的杨旨珩,朝他招手。
她没带钱也没带手机,阳光照她身上就像是上世纪的油画。
回去路上,宋望舒问他棋局最后的战况,得知是平局,她竖起大拇指:“这种街边大爷的象棋残局能问鼎十大天坑之首,能平局已经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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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处安那头还没有新进度的消息,宋望舒也想不出再把傅望绳之于法的办法。这两天她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呆在杨旨珩这里,没有给宋望舒碰见傅望,然后把鞋砸他脸上的机会。
有时候听着隔壁的动静,她会叹口气:“你邻居感情挺不错。”
不知道杨旨珩是不是耳背,反正正襟危坐,看着书:“宋望舒,少听墙角。”
宋望舒抱着书坐到他沙发旁边的座位:“也是,想想万一摄像头视频泄露出去,别人看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现在少偷听,积点德。”
杨旨珩视线落在倒数第三行字上,扭头看她:“不会的。”
宋望舒凑过去看他手里的书,瞄了眼书名,确定是一本自己不感兴趣的书。窝在沙发另一边自己打发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到时候我万一身败名裂,我是不是不用对你负责了?”
“何出此言?”杨旨珩继续翻着他的书。
宋望舒:“我都身败名裂了,你不避而远之啊?”
“首先被偷拍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杨旨珩将书签夹在书页间,有一说一:“再者……”
再者。
杨旨珩一顿,看着面前正在等他继续说的人。
——再者,宋望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啊。
杨旨珩:“再者……”
两个字刚说,她手机响了。
宋望舒看着来电备注,蹙眉。人还是从沙发上起来了:“接个电话。”
杨旨珩嗯了一声,也起身去厨房倒水喝。等他倒完水,那头电话还没有挂,端着杯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在阳台上打电话的宋望舒。
电话那头他知道是一个男生,和宋望舒似乎认识很久了。
她穿着睡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窗户的玻璃上乱涂乱画:“嗯,我知道……但是我不后悔举报他,我没想告诉你,告诉你干嘛?听你再骂我一遍?……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去找傅望,你们认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说了你们以前上学的关系不是一般般嘛?……行行行,我不轻举妄动,等你回来。”
——等他回来?
他才送走一个,现在又要回来一个?
宋望舒不知道梁沭从哪里听说摄像头这件事,可能是易姳告诉他的。随便敷衍了两句,她打完电话回客厅,看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的人,不解他为什么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口:“不睡觉吗?”
杨旨珩拉着脸,模样有些委屈,喝了口茶:“心里苦。”
心里苦?他心里苦什么?她这种都可能向普罗大众公开身体的人都没有觉得心里苦。斜睨打量他,像是做阅读理解一样将‘心里苦’三个字反复分析,最后宋望舒恍然大悟:“你们普济寺出来的和尚这么心系群众的吗?”
杨旨珩默了两秒,指了指楼上:“睡觉去吧。”
晚上,宋望舒睡得很好,甚至已经和他的床培养出熟悉度。
他睡不着了,抱着被子看了半天的天花板,手腕上的佛珠手钏摘了下来,指腹拨动圆润的佛珠。没来由地想到了第一次见她,人来人往的普济寺,一个人在拜四大天王和五子登科弥勒佛。
拜四大天王和五子登科弥勒佛居然是为了保学业,傻里傻气的。
他听见她许愿要考首府大学,所以在大学见到她并不意外。
她和普济寺那一次见到已经有很大的变化了。真要杨旨珩说出为什么看一眼就喜欢,可能是小时候没有接触过这些细腻的感情,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一眼把一个人看进心里了,就是喜欢了。
他干了件矬事,拿掉了她和苏岳保姻缘的红绳。他向菩萨吐露自己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普济寺教他丰子恺《不宠无惊过一生》里同款教义‘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他没做到。
困于情,如果是和她困一块儿,任千万桎梏,他直接在原地躺平。
他违背了从小普济寺的谆谆教导,但是心不静的时候还是会去一趟普济寺。
凌晨五点,首府整座城市都还没有苏醒,普济寺也没有对外开门。他朝着打扫卫生的沙弥僧人作揖,重新走去了那棵被宋望舒系过红绳的树。他在旁边大殿烧了今天的头香,心诚则灵。
他不能再心诚了,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看着金像,他垂眸,袖口露出佛珠手钏。他在心里默念:“菩萨,小时候我给你擦过很多次供桌。求你了,保佑我这一次心想事成,保佑视频没有泄露出去。”
他弯身,磕头。
离开大殿前,他摘掉了手腕上的佛珠手钏,不放心地频频回头望着那低眉笑的菩萨:“保佑保佑……”
想到昨天她接电话时,宋望舒答应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等他回来。
他刚走一步,立马又驻足:“不等他不等他。”
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杨旨珩顺路给她拎了一份早饭回去,餐包豆浆,一应俱全安。老板打包的手法很快,所有的价钱都了然于心了,蒸笼里冒着白气。
接过老板递来的早饭,说完谢谢之后,拉开棉服的拉链将早饭放进怀里保温。
进了单元楼,杨旨珩没想到有人在家门口等他。
第21章 . 第二十一段 不是喜欢
门口的人以一个抬手要敲门的姿势站在那里, 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他的手停在了空中。
杨旨珩并不认识他。
面前的人自我介绍,叫路轸。
给人泡茶闲聊被拒绝了, 他早上还有课, 一切都长话短说:“昨天你和人在咖啡厅的对话我不小心听见了, 如果你想靠你自己把他送进去还不够, 你应该说服你昨天抓到的学妹一起去举报他。她面临的事件性质和你被对待的事件性质不一样,我会尽力帮你们的。”
他说完, 面前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为了自证清白,他说自己和傅望有一些亲戚关系:“没有人被他以前欺负成那样还能原谅他。”
宋望舒想到了之前梁沭给自己打电话时说得那些傅望以前欺负他小姨夫的私生子的话,猜测里面恩怨应该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早课的时间到了,留下电话号码就走了。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杨旨珩看宋望舒的表情,似乎没有太多开心。
走过去把早饭拿给她:“是不是怕那个学妹不愿意站出来?”
宋望舒嗯了一声, 伸手去拆杨旨珩递过来的早饭:“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就死了一次。再把这种事情说出口就是再死一次。“
手里的早饭还热着呢, 宋望舒选择先不纠结这件事:“你一大早出门去买早饭的啊?”
杨旨珩:“我已经一趟普济寺都回来了。”
宋望舒震惊:“你今天早上去了趟普济寺, 还能找到路轸, 你时间管理大师啊?”
杨旨珩:“门口遇见的。”
“但你一大早去普济寺也很厉害了。”宋望舒咬了一口包子。
杨旨珩说不过是早起的事情:“你不行?”
宋望舒诚实地摇头:“早八就够折磨掉我所有的精力了,当代年轻人出了门今天就没有时间打扫卫生,打扫卫生了今天就累到干不了其他事情了。”
很不知羞,说得甚至很坦然。
她啃着包子,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今天怎么突然跑普济寺去了?”
杨旨珩进厨房给自己到了杯茶:“求神拜佛。”
宋望舒也只是随口一问他拜什么, 毕竟是比较隐私的问题,还有一种愿望说出口就不灵验的说法,所以宋望舒一直没有想过杨旨珩会接话。
他从厨房出来, 手里端着茶杯,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他说:“我去找菩萨,让你快点解决点这件事,然后对我负责。”
听前面还挺感动,听到后面她嗤了一声,但转念一想:“别说还挺管用。”
这不路轸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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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已经被自己抓到了,所以那个小学妹通过了宋望舒的好友申请。
她让宋望舒叫自己潘婕,还告诉宋望舒昨天傅望让她去把玩偶拿走,这也不能保证那个摄像头不存在云端传送的功能,没准只是回收作案工具。
宋望舒想了想还是准备找她聊聊愿不愿意出面举报傅望,毕竟照片和视频掌握在别人手里,她应该心里也难受。
但跟她提这种事情,好像又是往别人手里伤口上撒辣椒水。
她纠结着,往沙发上一倒,动作有些大,惹得坐在旁边沙发的杨旨珩都看了过来:“怎么了?”
宋望舒:“要不要我们再去普济寺烧香?你上次求神拜佛,路轸来了。没准菩萨保佑一下,傅望明天就能进去了。”
杨旨珩知道她又开始异想天开了,最近她还下单了一个扫描仪,听说是很多人住酒店的时候准备检查有没有针孔摄像头用的仪器。
“你不是准备找潘婕好好聊聊吗?”杨旨珩合上手里的书,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手机,蒋处安那里还没有消息。
宋望舒一想也是,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可和潘婕聊也不是那么好聊的。
宋望舒给他分析:“她如果敢反抗早就反抗了,而且就是送傅望进去,那也不是死刑。他总有一天要出来,潘婕肯定会有顾虑,如果她出面跟我一起指证傅望,如果傅望出来了,那么她怎么办?她会害怕傅望再报复她。”
宋望舒说完,叹了口气。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正义感’就非要别人为自己涉险。
杨旨珩看她,视线里有宋望舒解释不清楚的一种情绪:“那你呢?你不害怕他报复你吗?”
宋望舒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但也只是漫无目的地从这个软件点到另一个软件,注意力不在手机上。
她听到了杨旨珩的话,默了一下:“怕。”
她仰躺着,看着离自己有些距离的天花板,眼睛没有焦距,继续说:“但就是因为我怕所以我才要报警。忍气吞声也会被傅望随意揉捏,我相信法律的诞生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保护弱者的安全。”
事实也和宋望舒想得差不多。
和潘婕聊聊的那天她和杨旨珩一起回了学校。正好她买的扫描仪也到了。
杨旨珩看她把前些天带来的衣物一件一件整理好,全部拿走。站在旁边有些郁闷,手里拿着他的手钏闷闷不乐地先到车里等她。
她动作不快,杨旨珩在车里等了有一会儿时间,盘弄着佛珠:“跟我住跟我住……”
到了学校,她去找潘婕,杨旨珩不知去向。
宋望舒和潘婕的聊天很快就结束了,不出她所料潘婕拒绝去指证,害怕傅望报复她。她听见宋望舒说的要把傅望送进去的话,甚至还反过来劝说宋望舒。
“你不知道傅望这个人有多恶心,他如果知道是你举报他,是你再把他送进去,他再出来会疯狂报复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潘婕边说,边往后退:“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断后退,然后跑了。
可能是提前就预知了结局,宋望舒也没有那么失落。总之就先等蒋处安把摄像头弄明白再说。
拿着才到的摄像头扫描仪回了宿舍。
十分钟后,和路轸在一起的杨旨珩收到了宋望舒的短信。
【宋望舒】:还收留落难孩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