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惹——非木非石
时间:2021-12-16 09:57:26

  推门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外面又在下雨,不过是细雨,小的微乎其微,天气倒是有些冷。
  他懒得回去拿伞,直接大步往雨幕里走。
  后面阿姨追出来,给程深之送伞,但他已经走远,只回身摆了摆手。
  裹紧衣服继续往停车的地方走。
  这次车子停在花园外面,有些路子。
  程深之觉得雨不大,走到车之前,衣服却被淋透。
  进到车里又有些闷热,抬手把空调打开。
  半路上,衣服被空调的冷风吹干,他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喷嚏。
  当时没觉如何,回到家里四肢开始酸软。
  大概后半夜,低烧起来。
  今晚阿姨恰好请假,每周末阿姨都会请假一天陪孙子。
  所以家中只有程深之一人。
  他口干舌燥,嗓子发涩,四肢酸软又无力。
  一年到头没感冒过几次,明天母亲生日,他破天荒感冒了。
  勉强掀开被子下床,去找感冒药和退烧药,在客厅转了一圈,竟然不知道医药箱在哪里。
  程深之才意识到,沈丝蕴口中那句“你把这里当旅馆”形容的多么贴切。
  这几年程深很少生病,记忆中只有一次。
  那还是新婚不到半年,也是淋了雨,不过那次喝多了,醉的不省人事。
  大概是喝酒又感冒,所以来势汹汹。
  那个时候,对沈丝蕴的印象还停留在不会照顾人的小姑娘上,但是她当晚竟然照顾了自己一夜。
  那夜烧的迷迷糊糊,只记得她一整夜都坐在床边,时不时拿毛巾帮他擦手擦脸,给他量温度,喂他吃了两次退烧药。
  早晨的时候程深之退烧,对晚上发生的事只要模糊记忆,醒来就看到她趴在床边睡着了。
  程深之第二天要去美国出差,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而沈丝蕴被要求他去医院。
  最后两人还因为这个事吵了一架。
  他当时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提醒沈丝蕴温柔体贴不是坏事,但不要替他拿主意。
  他不喜欢被这么管束。
  沈丝蕴当时的态度是什么来着,她当时很委屈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愣愣的看了许久,只是很难过的道歉。
  程深之之后便出差了,一去就是两周,两人也没联系。
  等他回来,这个事就过了,沈丝蕴既没有辩解也没有计较。
  大概是她以前太好欺负了,程深之必须承认的一点,他这种行为确实属于欺负人。
  在这个世界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也是人性的至贱之处。
  在沈丝蕴面前,程深之不否认,自己一直都不是个好东西。
  他终于在储物间找到了医药箱,提着箱子回到客厅,打开,里面分门别类,是各种药品。
  日期全是今年的,想必沈丝蕴经常换,经常补。
  他以为喝酒,有慢性胃病,里头治胃病的药品也很齐全,除了药丸,还有冲服颗粒,除了冲服颗粒,还有两盒口服液。
  夜深人静,外面雨水扑簌,这会儿雨下的比晚上大了都多。
  程深之静静看着药箱里面的胃病药,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发烧,就这么静静的瞧着,许久没有错开眼。
  最后只是仰面靠在沙发上,手臂往额头一搭,苍白的嘴唇抿着。
  整个人好想在发呆,又好像在沉思什么。
  *
  第二天一早,程深之在沙发上醒来,原来他昨晚吃过药,药的安眠劲儿上来,直接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男人的抵抗力不是女人能比,休息一夜就退烧了。
  起身看见身上盖了一件薄毯子,程深之内心深处不由得悸动了一下。
  听见厨房有动静,想也不想,抬脚走去。
  推开门,看见阿姨那一刻,程深之脸上的轻松被替代。
  他抿了抿唇,扶着门把手没说什么。
  阿姨听见动静转过身,“程总醒了?”
  程深之淡淡嗯一声,转脚回了客厅。
  没多久阿姨端着一碗清淡小米粥,和两样刚炒好的青菜出来。
  一一摆上餐桌,把筷子放好。
  “我刚才回来看见茶几上放着药箱,程总病了?”
  “小感冒。”
  男人云淡风轻的说。
  “那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已经没事了。”
  他说着起身,准备回洗澡收拾,等会儿去程家。
  只听阿姨在后面追问:“不知道饭菜合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再去做?”
  “没胃口,您吃吧。”
  阿姨只得到这句回复。
  阿姨也是个精明的人,这段时间的事都看在眼里,闹离婚嘛,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一般都是两败俱伤。
  程太太对程总的痴情和用心,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女人更理解女人,本来这件事按照原则要置身之外,可是现在就被感情占据了上风。
  忍不住偷偷给沈丝蕴发了一个消息:【太太,我看先生最近也挺不开心的,态度有松动,如果不是真想离婚,就回来吧……】
  消息发过去许久都没得到回复。
  直到程深之收拾妥当,拿着车钥匙离开。
  阿姨才收到沈丝蕴的消息:【谢谢阿姨,我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就叫我丝蕴吧。】
  阿姨看见这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家怕是真要散了……
  *
  程家老太太寿辰,沈丝蕴的父母于情于理应该过去,除了程深之和沈丝蕴这层关系,还有一些陈年的交情在。
  他们收拾好,带上礼物出门,看见沈丝蕴坐在花园的凉亭下面,慢条斯理的喝咖啡。
  两人对望了一眼,父亲推门出来,停住脚,站在一株茂密的白桦树下面,距离沈丝蕴两三步远,看着她。
  沈丝蕴回过身,看见来人是父亲,就把翘着的脚收了,放下咖啡杯。
  扬起笑脸:“要出门啊?”
  父亲只说:“参加你婆婆寿宴。”
  沈丝蕴点头,“猜着也是。”
  父亲见她说话这个语气和态度,就知道她什么意思,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坐着,不收拾收拾一起过去?”
  沈丝蕴淡眉浅拧,反问父亲:“我过去?什么身份?”
  她说着转过去头,端起来咖啡又喝了一口。
  “我跟程深之闹离婚呢,我如果以您女儿的身份过去,那您去就行了,我没必要蹭饭,如果以他妻子的身份,我俩分居中,去了只会尴尬。”
  父亲又看她片刻,“小程又找你了吗?”
  沈丝蕴笑着解释:“大概涉及的婚内财产太多,不舍得,这会儿还在逃避问题呢。”
  她说着站起来,从父亲身边绕过去,语气闲适的对他保证。
  “您放心,我们俩如果能顺利离婚,又不撕破脸皮的话,您女儿也不是那么不识大体不懂事没格局的人,明年程老太太寿辰我就备一份大礼,把今年的一并补上。”
  说着就进了屋,走到门口,还夸了继母一句:“今天这身不错,衬的您格外好看。”
  继母被这句夸奖搞得心花怒放,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头发。
  过来劝自己先生,“你没觉得最近丝蕴的状态比以前好了?”
  男人侧头看她,“哪好了?”
  女人朝沈丝蕴的方向怒了努嘴,“一闲下来就在院子里喝咖啡,这小日子过得多惬意,我都羡慕。而且我听沈适说,最近在做什么生意,知道赚钱了,多好啊……”
  男人本来心烦,被这么劝了两句,随她往沈丝蕴离开的方向瞧。
 
 
第28章 不搭噶
  次日下了一天的雨, 天气沉闷,乌云密布,明明是中午, 却有傍晚的错觉。
  阿姨过来问程深之事情, 他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 低下头继续抽烟。
  雨水滴在香烟燃烧的那一端, 被打灭。
  男人没有意识到,抬手往嘴里送, 抽了一下才察觉。
  他去口袋里摸打火机,摸了几下没摸着,顿时失去把剩下香烟抽完的兴趣,抬手仍旧垃圾桶。
  凉亭的内侧的板凳上,被雨水打湿,原木色的凳子又新又亮。
  程深之转开眼,看向热闹人群。
  岳父岳母从车里下来, 车子挺好,开车司机也跟下来。
  堂弟堂妹在门口负责招待客人的, 他忙里偷闲, 出来抽根烟。
  这一幕瞧了许久, 收拾心情大步走过去。
  要说对沈丝蕴今天会不会来没有任何期待,那是假的。
  男人么,好面子,总希望女人先走这一步。
  这几天程深之也想明白,倘若沈丝蕴能给他个台阶下, 那她指责的那一切,也不是不可以去改一改。
  虽然程家有钱有势,但是在婚恋观念的教育上, 还是很传统的。
  程深之从结婚那一刻,从来就没想过离婚。
  年少夫妻老来伴。
  这句话他非常认同。
  所以在择偶的时候,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妻子,什么样的人生伴侣。
  这也是为什么,程深之明明可以选择对自己事业有助力的富家小姐,却偏偏不选,就选择了沈丝蕴。
  对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历尽千帆,男女感情看的都很透彻,爱不爱上,程深之认为可以往后放,婚姻大事,最主要的要看合不合眼缘,相处舒服不舒服。
  一股脑为了儿女情长就奔赴婚姻的,都是傻子。
  显然,沈丝蕴让他很舒服,也让他觉得很合适。
  第一年磨合期,或许还有些磕磕碰碰,那个时候他工作压力很大,很累很烦的时候也曾质疑过自己的选择,不过那都是小事,程深之调整一下心情也就过去了。
  年轻女孩子嘛,又没有什么工作学历,需要成长,那就给她成长的时间。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近两年,沈丝蕴让他舒服多了。
  更加温柔,更加懂事,更加知道包容。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沈丝蕴却突然提离婚,一切戛然而止。
  程深之尽管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这几天被打的措手不及。
  尤其是在母亲寿宴这样重要的日子,整个市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她不出席,摆明了态度和决心。
  程深之其实并不在意外人的眼光,谁愿意八卦就八卦,谁愿意猜测就猜测,干他何事。
  不过父亲母亲那边让他有些难做。
  他到了一楼宽大会客厅,没事人一样跟岳父母问好,从他们脸上看到尴尬又不自在,但对沈丝蕴没来这事,很聪明的闭口不提。
  他们不提,程深之也不提,随手指了一个人过来,领他们进去,他陪着送了一段路,勉强挂笑:“爸妈,你们先进去休息,我这边还有很多客人招待,一会儿忙完我再回来。”
  这话说的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岳父岳母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
  安抚好他们,程深之上楼,母亲已经精心装扮好,坐在梳妆台前挑选耳钉,两款耳钉都很搭,一款是父亲送的,一款是他送的。
  她戴这一款,怕那个不高兴,戴那一款怕这个不高兴。
  正犹豫,程深之就走了进来。
  她转过身,看到他只身前来,就问:“丝蕴呢?我一上午没看见她。”
  程深之其实完全可以全盘托出毫无隐瞒,这个时候却下意识撒起谎,“她身体不舒服,我不是跟您说了,刚才在这站了站我就让她走了,脸色这么不好,别人还以为我们家亏待她。”
  母亲听罢,对儿子的做法有些不满意,“那也得吃了饭再走,这么做就是你的不对了。”
  程深之敷衍点头,“我忙的很,怕她添乱。”
  “身体不舒服就去看病,你忙完今天早点走吧。”
  程深之抿了抿嘴,没说什么,正要转身出去时,母亲忽然在背后叫了一句:“深之。”
  程深之怔住脚,又走回来。
  “什么事?”
  母亲这个时候已经把耳坠戴上了,选的是父亲买的那一款,她指着耳坠,一脸慈祥的问自己儿子,“你看我戴这个漂亮吗?”
  程深之哪有这个心思,况且他对女人的饰品也没什么研究,如果是问车哪一款好,或者问手表哪一款,他倒是还能给一些建议。
  不过母亲既然戴这个,想来是喜欢,于是顺着她的心意点头:“漂亮,还是父亲眼光好,知道你喜欢什么。”
  母亲脸上依旧是慈祥的笑,笑得和蔼,眼神却很平静。
  只听她说:“儿子你错了,我其实更喜欢你送的那一款,我之所以喜欢,第一是你送的,第二呢,也确实符合我的喜好。”
  程深之抬起头,拧眉看她。
  母亲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就不问,为什么我喜欢你送的耳坠,却反而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选择戴你父亲送的吗?”
  程深之沉默。
  母亲站起来,两手搭在身前,慢慢朝他走过来。
  走到程深之跟前,仰头望着他。
  “因为这样你父亲会开心,”她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但经过岁月的沧桑以后,变得平淡无波,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最后也只嘱咐了程深之这么一句,“好好对丝蕴,不要让人家活的像你母亲一样。”
  说罢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程深之静静听着身后错落有致的高跟鞋声,陷入短暂的沉默……
  *
  沈丝蕴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没有下定决心之前,她会给对方无数次机会,无数次把刀递过去,任由对方插进心口,伤了,自愈,自愈了再被伤。
  但当她有一天醒悟,就会瞬间绝情冷漠,划清界限。
  只是这个时间比较漫长。
  从积极方面来讲,伤害痛苦有时候不见得是坏事,会让你快速成长。
  她一旦成长起来,就不会留有任何余地,从此以后天阔水长,你我没有任何情分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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