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不可能的。
有毒的大男子气概，偶尔也可以被巧妙的利用一下，把这些不听话的男人架到高台子上，他们就没办法下来了。
很快，城中就没什么人反对中痘了，因为如果男人反对中痘，就会被一顿讥笑嘲讽，而女人们本来就更拥护公主，见公主身先士卒，哪里还有反对的道理呢？
而对中痘大计势在必得的公主，当然也还配备了其他的措施鼓励中痘。
比如说，中痘免费吃汤圆，或者中痘就送一个陶碗之类的。
优惠虽然不多，但是如果一切免费的话，谁会不喜欢呢？
另外，每个村的村官，都给我搞思想工作去吧，若有人执意不肯，就一天三上门，一定要念叨到他来为止，再不来，哦，明年地租可能要涨哦……
甜枣加大棒，一套组合拳下来，银州牛痘所整日拍着长队，医师们都快忙死了。
当然，产妇不能中痘，必须等妊娠结束之后，方可中痘。
这是一条铁律，回春馆三令五申的跟百姓强调这一点时，百姓们才知道，公主为了叫他们放心，着实付出了太多。
李鱼又给她的便宜皇兄写了信，在信中把这天花防治之法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皇帝其实是个好皇帝，思想也十分开明，想必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他用那些老朽的朝臣还在斗，这中痘之法，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完全推广，但京城实在是离李鱼有点远，她的手还伸不了那么远。
不过，银州作为示范城市，总有一天，牛痘接中的效果会非常清晰的展现出来，到时候，这牛痘推广起来，就会畅通无阻了吧。
当然，李鱼也打算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去帮助其他城市的人。
西门吹雪本是为了江南的天花疫而来的，如今已有了解法，他就匆匆赶赴江南，李鱼怕这个人情商太低，推广不来，还特地请花满楼给自己家里带个信，叫江南花家也在里头帮帮忙。
这样的话，江南的天花或许也能早日平息下来。
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接中牛痘之后，也发了好几天的热，不过或许是一点红日日不断的内力滋养，叫她的抵抗力也好了不少，总而言之，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她发热那几天，可把一点红紧张的够呛，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守在她的身边，生怕她出点什么问题。
等体温终于降下来了，他才道：“我很担心。”
他伸手，抚上了李鱼的肚子，轻轻的抚摸着。
李鱼也低下了头，把手覆盖在了一点红的手上面，小声地说：“我知道。”
一点红侧过头，在她侧脸上落下一吻。
他忽然沉声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点红一直都注视着她，她虽然看上去弱柳扶风，却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坚强、非常了不起的人。
李鱼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窝在一点红怀里，又去啄他的下巴，一点红勾起嘴角轻笑了笑，俯下身与她耳鬓厮磨。
天渐渐暗了下去。
秋日的银州是如此的寒冷，可是街上烤红薯的热气，却带着甜丝丝的空气，把整个银州都蒸的暖烘烘的。
星星点点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与银州高远天空上的银河交相辉映。
这是地上之星，是一个手持灯盏的旅人，从遥远的地方带来的火中。
————正文完————
第91章 番外一
夜晚焦灼
几乎整个公主府的人, 此时此刻的气压都很低，人人脸色都不好，人人却又都不说话。大家聚集在院子之中, 除了焦虑, 仿佛已没有了任何要干的事情。
半个时辰之前, 公主见了红，捂着肚子倒下了。
她要生产了。
一点红几乎在瞬间, 就感觉一股可怕的颤栗冲向了头顶，一种恐怖的慌乱刹那之间就袭击了他, 他立刻抱起了李鱼, 将他放在榻上，又赶紧寻了丁夫人来。
府中当然早就备好了稳婆、大夫、还有生产要用的一干物品。
所有的被褥布料, 都是用热水煮过之后在太阳底下曝晒干净的。而所有的器具也都用高浓度的酒精消了毒, 丁夫人等人进来时，也特地换了干净的衣裳。
一点红杵在屋子里, 不肯出去。
丁夫人见他面色惨白，死死地盯着公主，就知道驸马此刻心急如焚，只是她却还是上前劝道：“驸马, 请去外头等候吧, 此处有我们在, 出不了问题的。”
一点红眼睛都没抬一下, 只是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去外头？”
丁夫人竟是被他给吓到了。
她半晌, 才稳下心神，道：“驸马，产房不吉……”
一点红又冷笑道：“不吉？你说李鱼不吉，还是说李鱼的孩子不吉？”
自然都不是！
丁夫人从来么见过这样冷硬的男人, 一下子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事实上，为什么产房不吉，丁夫人从来也都没有想过。
生产，明明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一个女人只有成为母亲，孕育子女，才会被说是一个合格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生产却是不吉利的呢？
她生育了很多个孩子，她的丈夫丁乘风，却从来也没有像一点红一样的紧张过，先开始的几次，他还会在产房之外焦灼地走来走去，等到后头，他就不甚在意了。
丁夫人恍惚了一下，又看一点红。
他的额上，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
公主的表情开始变的痛苦了起来，她死死的咬着牙，表情狰狞，面色惨白。
一点红死死的攥住了拳头，他浑身都紧紧地绷着，脖颈侧的青筋一条一条的凸起，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他的额角留下。
公主痛呼：“一点红！一点红……你过来，你快过来，你这混蛋！！王八蛋！！！”
一点红立刻就要冲过去。
丁夫人眼见阻止不了他进产房，只得厉喝一声：“驸马！换了干净衣裳再进！”
一点红的脚步立刻又停住了，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出去了，不到片刻，又换了一身崭新干净的衣裳进来了。
他一进来，就直奔公主身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公主那双美丽的眼睛之中，也似乎已被痛苦与惊慌所充满。
一点红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头早就痛的不像话了，他死死的抓着公主的手，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如此无能。
他嘶声道：“李鱼，你别怕，我在这里。”
可是她又怎会不怕呢？
公主整整挣扎了好几个时辰，这才生下了一个女孩子，母女平安。
等她终于解放之后，一点红的手也早就血肉模糊了。
——那稳婆叫公主在嘴中咬着毛巾时，一点红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叫公主咬着他的手掌。
李鱼因为他在这里受这苦痛，他怎么可能会置身之外？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要陪着李鱼，感受李鱼所正在感受的痛苦。
李鱼啊呜一口就咬住了他递过来的手掌，她额上全是汗，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咬着一点红的手。
剑客的手是很重要的。
剑客的手要稳，要很精妙的控制力道，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僵硬，也是致命的差距。
但一点红不在乎，李鱼冒着生命危险，而他只是付出一只手，孰轻孰重，岂不是很清楚？
她太用力了，很快就觉得自己嘴中满口都是血腥味儿，一点红浑身都紧张着，他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手正在流血，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李鱼的身上。
还好还好，一切都好。
小郡主被抱着，擦洗干净，用锦被抱着，发出鲜亮的哭声。新生的生命令人如此高兴，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被小郡主吸引了。
一点红却仍在公主身边，他只扫了一眼女儿，然后目光就迅速地回到了公主的身上，公主已完全虚脱了，她脸色惨白，似是已耗光了所有的精气神。
一点红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庞。
他哑声道：“你受苦了。”
公主虚弱地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手指，叫一点红握住她的手。
第92章 番外一
公主生产之后, 整个人都脱力了。
新生儿的哭声嘹亮，听起来应当是个健康的小郡主。稳婆抱着小郡主，用干净温暖的毛巾把她清洗干净, 丁夫人手中拿着锦被, 熟练的把小郡主裹在了里头, 抱着摇晃了起来。
沈三娘小心翼翼地探过头，看着小郡主, 笑道：“小郡主以后一定和公主一样，是个顶好看的美人儿。”
刚出生的小孩子脸红红的、皱皱的, 跟个小猴子一样, 实在丑得很，也不知道沈三娘是从哪里看出她是个美人胚子的。
公主听见这话, 也没说话, 勉强笑了笑。
她浑身都是汗，脸色苍白的要命, 就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此时此刻，她已经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了。伺候的人当然也已经把她的床榻给收拾干净了，只是那一股血腥味儿却还没有散尽。
公主的手指都几乎要动不了了。
一只炙热的手, 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一点红哑声道：“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嘶哑, 眼中满是血丝, 竟像是自己也遭受了什么可怕的折磨一样, 他垂眸看着李鱼, 那双总是锐利、阴沉的眼睛之中，竟充满了痛苦。
公主轻轻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几乎没有什么力道。
她张了张嘴，沙哑的道：“你……你不去看孩子么？”
一点红抚了抚她苍白的脸, 哑声道：“我陪着你。”
他本是孤儿，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从小也没接受过什么“香火教育”。事实上，在李鱼怀孕之前，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
所以，他对孩子根本就一点执念都没有。
有了孩子，他心中固然也会升起一种奇妙的满足感，但这种满足感，却完全抵消不了他的痛苦。
李鱼每一次痛苦的挣扎与惨叫，都会让他额角的青筋直突突，他怕也要命，也痛苦的要命。
等到她终于解放了之后，一点红的背也早已被冷汗所浸透。
此时此刻，他已什么都不想再管，他只想好好的陪着她。
他柔声道：“你歇一会儿。”
公主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睡过去了。
她实在是太累。
屋子里的众人已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丁夫人见公主睡了，就很有眼力劲儿的带着众人退下了，只留公主与驸马二人独处。
一点红默默无言的看着李鱼，过了很久很久，才把自己被冷汗浸透了的衣裳脱了，躺在她旁边，把她搂进了怀中。
公主动都没动一下，睡的非常之熟，看来实在是累的够呛。
她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正午，醒来之后，就感觉一只手正搭在自己的腰间，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男人身上炽烈的味道就已把她包围。
她呜咽一声，伸出自己的双手，环住了一点红的腰。
他的皮肤之上，也带着灼热的温度。
和一点红在一起之后，李鱼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拥抱了，每一天早上在他怀中醒来，呼吸着他皮肤上散发出的温度，她就觉得有一种依赖、满足的感觉。
或许人类本身就有拥抱的渴望，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危险，稍有不慎，拥抱就会让人被割的鲜血淋漓，所以她才在那么久的时间里，都不曾想过要从拥抱之中获得力量。
一点红应当也是如此吧。
在他作为杀手活着的那些年，他或许从来也没有拥抱过任何人吧。
李鱼望着一点红，有点若有所思。
一点红缓缓睁眼。
他惯常陪着李鱼窝在床榻之上，虽然睡不着，但也早学会了怎么闭目冥想，感觉到怀里一动，他就知道她已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他的妻子正盯着他看。
一点红有点沙哑地道：“怎么了？”
公主道：“你和我在一起之前，有没有抱过别人？”
这算什么问题啊！
一点红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挑了挑眉，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有。”
他能去拥抱谁呢？那个时候他只是孤身一人游荡在世间的。
李鱼嘤了一声，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还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一点红的眼中浮现出一点温柔的笑意，他也反手抱住了李鱼，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李鱼道：“因为我觉得……和你抱在一起真好啊……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原来拥抱是这样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简简单单的张开双臂，投入另一人的怀抱之中，竟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被充满了。
一点红沉声道：“我也从没感觉过。”
他用一只手抚上了李鱼的长发，又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还难受么？”
李鱼身上当然还是不太好，她垂着眸，没有说话，一点红就已明白了。
他沉默了半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道：“吃点东西吧。”
李鱼点了点头，道：“好。”
月云早就侯在门外了，一点红刚出一声，她就带着食盒进来了，今日的吃食，当然都是给产后的妇人进补的精细吃食。
看着是挺好看的，就是不太好吃……因为没盐，也没很重的香辛料。
一点红接过碗，亲自给李鱼喂乌鸡汤喝，李鱼皱着眉喝了小半碗，就不想再喝了，一点红只得哄她几句，他本身不是会甜言蜜语的人，强行软下语气哄劝她，直把李鱼听得咯咯直笑。
许是被他这样子温柔又体贴的态度给取悦到了，李鱼就多喝了两口汤，还吃了几块鸡肉。
吃饱喝足，也该看看新出生的女儿了。
李鱼不属于那种十分有母性的母亲，睁眼第一下就得看见自己的孩子。
她还是属于理性大于感性的那种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有丁夫人照顾，有好几个奶妈围着转，她就也不着急看孩子，如今吃饱喝足，又和一点红在一起窝了好一会儿，她才叫月云把孩子带来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