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班都在穿越——茴笙
时间:2021-12-16 10:01:30

  于是群臣纷纷跟随上疏。要求皇帝严惩刘瑾。奏折雪花似的飞向豹房。可让人惊讶的是。接连三天。朱厚照竟毫无反应,朝也不上、人也不见,众人不由又惊又怕,都已经这样了,他不会还想饶恕刘瑾吧?!
  时年进到豹房时,看到的就是雪山似的御案。以及双腿搭在桌上、在椅子里假寐的朱厚照。他听到声音皱了皱眉,“朕说了不许打扰。”
  时年继续往里走,他不耐地睁开眼。看到是她不由一顿,“你怎么来了?”
  “钱指挥使说,皇上心情不好,让我来看看。”
  “钱宁吗?”朱厚照轻嘲,“他倒是会自作主张。”
  时年不语。时局微妙,大家都摸不准皇帝的想法,钱宁才想到让时年来探探情况。这和他们一拍即合。事实上,两边早有默契,初七那夜路知遥能潜入刘瑾府邸又顺利逃走,当中少不了钱宁的帮忙。
  房间里有点暗,却也能看出朱厚照脸色不太好,冠带不整,神情竟透出股颓然。他向来是风流肆意的,这般模样实在少见,也就越发让人触动。
  “听说皇上最近不怎么用膳,这样对身体不好,我给您做了碗面,您尝尝,好吗?”
  时年说着,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上面是一个白瓷小碗,里面的面细细长长,并不是之前那种卷曲的面条。朱厚照看了一眼,“看起来和之前的好像不太一样。”
  因为方便面过年时煮火锅吃完了,好在调料包当时剩下了,时年就用它凑合了一下。朱厚照也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他今天早膳和午膳都没吃,被这味道一勾顿时饿了,夹起一筷子放到嘴里。
  他吃东西还是那个样子,眼睛很黑,嘴一下一下咀嚼,吃相并不粗鲁,吃得却很快。今天的他还格外沉默,低着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时年一直觉得,他稚气天真的样子最戳人,这一刻却有些气恼,也是因为这天真,他信了不该信的人。
  奏折太多,从桌上滑下来几本,时年俯身捡起来。朱厚照目光落到上面,忽然说:“你觉得我不是一个好皇帝,对不对?”
  时年抿唇。她确实这么想过,和刘彻比起来,朱厚照确实是太过荒唐了。
  “可你知道吗,我从来就不想做一个好皇帝。”朱厚照嘲讽一笑,“我爹爹就是全天下最称职的皇帝。他小时候吃过太多苦,所以格外谨慎,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结果三十五岁就把自己给累死了。我不要像他那样。这个皇帝不是我自己要当的,是他们逼我当的。是李阁老带着满朝文武,一起逼我当的……”
  时年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他居然真的拒绝过当皇帝?顿了许久,才道:“你不想当皇帝,那你想当什么呢?”
  “不知道。我几岁的时候就被封为太子了,弟弟早夭,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连争都没人和我争。所以,从小我就知道,将来我是要当皇帝的。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我说过了,比起朱厚照,我更想当自由自在的朱寿。”
  年轻的天子坐在那里,神情落寞,时年却透过他,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幼童。被命运推着向前,没有选择的机会,也不能反抗。所以当他坐上那至尊之位,才会不断去尝试,当山匪、当将军,荒唐胡为,其实不过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还有他口中的父亲,那是明孝宗,明朝有名的勤政之君。时年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历史上,朱厚照活的时间其实比他的父亲还要短,31岁就去世了,而且他到底怎么死的,至今都是明史上一个谜。
  这个男人张狂飞扬了一生,最后却像匹夫,死于病榻……
  朱厚照忽然摇头,“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一定不懂的。没有人能懂。”
  “我懂的!”时年道,“其实不只是现在,就算是到了几百年后,同样的事情也依然在发生,人总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书上说,真正的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这样看起来,你这个皇帝,反而是最不自由的……”
  朱厚照神情一震,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他其实知道,身边的人陪着他玩闹,却都不理解他。帝王之位,是古今多少豪杰的梦想,他却说自己不想要。他一直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理解他。
  两人对视良久,他轻轻笑了:“没想到,小美人儿你还是我的知音……”
  殿内很安静,半晌,朱厚照长舒口气,“你既然理解我,今天又何必来呢?”顿了顿,“你和那些奏折的目的一样,想让我处死刘瑾,对吗?”
  他问得直白,时年忽然也放弃了遮掩,“因为我觉得,本心是一方面,责任却是另一方面。您虽然不想当皇帝,但您已经当了皇帝。我们每个人身在自己位置,就有自己的责任,而您的位置太高、太重,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无数人的生死,肩负的责任也就更大。而您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惩处刘瑾。”
  朱厚照沉默,时年道:“我说的不对吗?”
  “刘瑾的确该死,可朕又有什么资格惩处他?今日之祸,全是我放纵所致,若要处置,第一个该处置的人就是我……”
  时年皱眉。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因为这个,才迟迟不动刘瑾?
  朱厚照抬手轻碰女孩眉毛,仿佛无奈,“我知道,你想让我当个好皇帝。你们都想让我当个好皇帝。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我也认可你们的道理。但我就是这个样子,我自己也没有办法……”
  他说完长叹口气,便给这件事下了结论,起身离开。所有的事都是这样无趣。刘瑾想夺这天下,或许还有别人想要这天下,那就让他们夺好了。他其实根本不在意。
  他已经走出了一段路,身后却猛地传来一个声音,“你既然知道自己有错,就应该去改错,而不是逃避!”
  他惊诧回头,看到时年激动的小脸,“李阁老的奏疏皇上看了吗?我看了,里面所说句句属实。这么多年,刘瑾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骨肉分离,朝中有志之士都被赶走,国家一片乌烟瘴气。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就算您不信李阁老,那夜您也亲眼见到了,刘瑾私造玉玺、意图谋反的事都是真的!您信任他,他却背叛了您!所以皇上,饶恕刘瑾不是改错,处死他才是!”
  见朱厚照还不说话,时年忽然抓住他胳膊就往外拖。朱厚照惊讶地想挣脱,可她表情太坚定,力气也太大,他被一个奇怪的力量控制,最后竟硬生生被拖出去了。
  书房的门打开,白晃晃的阳光照进来,刺得他下意识闭眼。等再次睁开,他看到书房前的广场上,整整齐齐跪着几十名全套官服、手持玉笏的臣子。
  最前方是白发苍苍的李东阳,他从今日一早就便跪在这里,朱厚照不肯见他,他便一直跪着。慢慢的,朝中臣子都得到消息,相继出现,到这会儿竟已有这么多。看到朱厚照出来,李东阳高举玉笏,大声道:“臣李东阳以死上谏,叩求皇上,严惩刘瑾、以正国法!”
  众人齐声道:“臣等叩求皇上,严惩刘瑾、以正国法!”
  广场上,几十个人的声音汇在一起。苍老的,年轻的,仿佛冲杀的号角,又如同誓言。这是大明的臣子。他们跪在皇帝面前,用自己的生命来恳求一个结果。
  那样慷慨。那样震撼。
  时年进来前就看到了这一幕,这也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原因。即使国家已经如此黑暗,却总有那么一波忠心耿耿的臣子,为了百姓苍生甘心赴死。
  这是大明臣子的气节,也是读书人的气节。
  “皇上,其实,您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对吗?否则也不会责怪自己。这些大臣克己尽忠,尽到了自己的责任,现在,他们都在等着你,你真的忍心让所有人失望吗?”
  朱厚照心神皆颤。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想起来了,是九年前,父皇去世,他不愿意奉旨即位,当时李东阳也是这样,带着大臣一起朝他叩头哭求。
  如果那时候他们知道,让他当了皇帝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也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坚持……
  他忽然一笑,“你说,刘瑾为什么要做玉玺呢?想当皇帝吗?真是愚蠢,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况且外面的人都已经管他叫‘立皇帝’了,竟还觉得不够,一定要当坐皇帝……如果不是这样,朕也不用对他下手了。”
  他转头,在时年惊喜的眼神中,食指轻弹她额头,“恭喜你,小美人儿,你赢了。”
  接下来的事,和历史发展一般无二。刘瑾被抄家下狱、接受审查,值得一提的是,从他家中抄出无数奇珍异宝,包括失传多年的名家字画、古董玉器,让抄家的官员和围观群众都大开了一番眼界,而他罪行也因此愈发昭然,再无法抵赖。
  很快,判决下来,刘瑾被判凌迟,朋党尽数清查。一时间,京师无数官员落马,哀嚎一片,老百姓却喜气洋洋,歌颂皇上英明!
  任务完成,某些人也可以准备撤退,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他们有些意外。
  房间里,时年第八次问:“弦平静了吗?
  “没有。”路知遥也第八次回道。
  时年又看向苏更,对方也摇摇头,时年皱紧了眉头。她感觉不到,于是最近总抓着路知遥苏更他们问,但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样,没有。
  路知遥也有点着急,“怎么回事啊,刘瑾都被抓起来了,弦还没恢复平静,难道我们必须等到他死?”
  因为还在新年,刘瑾并没有立刻行刑,要等到三月开春再说。那就还有两个月啊,路知遥想到还要在大明朝待这么久,立刻有点崩溃。他马上有个模拟考,再耽搁就要错过啦!
  他是高三考生,他想要学习!
  时年见路知遥这样,忽然问:“聂城呢?”
  苏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那儿了?”
  “好像是豹房?”路知遥说,“弦这个样子,他估计也有点着急,去想办法了吧。”
  是吗?时年沉默片刻,忽然站起来就往外跑。
  路知遥大喊:“你干嘛!”
  “想办法让你回去参加模拟考!”时年头也不回道。
  夜幕降临,聂城站在回廊下,遥遥望着前方。那是豹房的地牢,刘瑾自打三天前被朱厚照召见了一次,就一直关在这里。今晚又下雪了,他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又想起那个夜晚,这个正德朝第一大权奸是怎样当众落网的。
  正走神,忽然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聂城。”
  他低下头,看到时年擎着把伞,站在雪中朝他微笑。
  聂城扬眉,“你怎么来了?”
  “我问了张楚大哥,他说你在这儿,送我过来的。”
  聂城跳下台阶,走到她面前。时年不会无缘无故跑来,他等了一会儿,果然,女孩忍不住了,“刘瑾已经被抓了,弦却还没恢复平静,大家都很着急。你知道为什么吗?”
  聂城不答反问:“你呢?有想法吗?”
  “路知遥认为,可能是要等到刘瑾被处死才行,但我在想,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聂城不作声,时年继续道:“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玉玺搜出来的时候,刘瑾的表现很奇怪,就好像他真的被冤枉了一样。所以,那个玉玺,是他的吗?”
  聂城顿了顿,终是道:“是我让路知遥放到他院中的。”
  果然。
  时年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没功夫追究聂城对自己隐瞒部分计划,她皱眉道:“不是刘瑾的玉玺,可你让他发誓,他又不敢。而且历史上明明也说了,他私造过玉玺,为什么这次却没有了呢?”
  还是说,他确实曾私造了玉玺,只是因为一些原因销毁了。
  自己醒悟了,还是,有人提醒了他?
  时年一个激灵。她本来就怀疑,刘瑾忽然变那么聪明,是有人在背后帮他,难道竟是真的?
  只是,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仿佛先知般,给出一个又一个的计策,让刘瑾多活了近四年……
  时年与聂城目光对上。男人眼眸黑而深,透着股别样的意味,时年猛地捕捉到什么,“等等!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等在这里也是……”
  话还没说完,对面地牢忽然冲出来一拨人,大喊:“快来人啊!出事了!人犯失踪了!”
  “什么人犯?”
  “刘瑾!刘瑾不见了!”
  刘瑾不见了?
  几乎是同时,一道白光穿过时年的脑海。仿佛黑夜被瞬间划亮,她只觉眼前天光大盛、恍如白昼,心也开始狂跳不止!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和之前的感觉那样相似,却比当时还要强烈,就仿佛……让她不安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
  时年悚然一惊,只见前方不远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那样迅速,仿佛鬼魅。
  她只在匆忙中对上一双乌黑含笑的眼睛。
 
 
第40章 上元   彷如九天银河流泻。
  时年一把攥紧聂城的手。“是他!”
  “什么?”
  “是那个人!”时年急切道,“那晚龙脉异动,还有决定去救路知遥那晚。我都是这个感觉!一定是他!”
  聂城眉头一跳。那人已经失去踪迹。只有被惊动的禁军越来越多,聂城略一思忖。反握住时年的手,“跟我来!”
  时年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夺过一匹马。抱着她就骑了上去!
  骏马在豹房内驰骋。风卷着雪花吹到脸上,时年大声问:“到底什么情况?”
  聂城的声音从顶上传来,“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嘛!”
  “所以。真的有人在背后帮助刘瑾?他什么来路!”
  时年惊疑不定。看这架势,聂城不仅早猜到有人在帮刘瑾。也猜到了他会来救他。对了。之前路知遥被刘瑾关到豹房。聂城说有件事必须问过他。而他最终问的什么呢?路知遥根本没得罪过刘瑾,是刘瑾莫名其妙对他下手,而且路知遥他们来到大明之后,就一直被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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