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各位公务员哥哥姐姐,在下刘远,给大家添麻烦了。但请组织明鉴,政府明鉴,这一切也不是我自己想的,我本来在大学澡堂子里洗澡呢,踩到香皂摔了一跤,再醒过来就在三国了,连衣服都没穿,差点没冻死我!我也是受害者,所以,千万不要把我送上时空法庭啊……如果有这个设定的话。”
真不愧是穿越男主,这油嘴滑舌的,和传说中那个风流从容、万军阵前岿然不动的刘郎简直像两个人,看来这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时年试着回忆了下那个神秘人的声音,还是想不起来,一心烦就硬邦邦道:“你起点爽文看多了吧,张口闭口就是设定。”比她中毒还深。
刘远立刻赔笑,“这位是时年小姐姐吧,我听夏夏说起过。姐姐教训的是,改天有机会三里屯儿相见,我一定请姐姐吃饭,当面聆听教诲!”
孟夏说:“行了,让你来不是听你花言巧语的。我和大家还有事要谈,你出去吧。”
“我不可以在这儿吗?我旁听,保证不打扰你!真的不可以吗?”
大概是孟夏做了什么表情,刘远可怜巴巴说:“好吧,那你谈完快点出来哦。咱们还要商量怎么打曹操呢!”
开门声再次传来,应该是刘远出去了。
孟夏说:“事情就是这样,刚才我跟你们开会时,刘远忽然进来,我才发现他居然可以听到你们说话。为保险起见,我让他先在外面等着,说完了才让他进来。刘远对着我一直表现出对一切一无所知、只是个意外穿越者的样子,当然他怎么说不重要,但现在有一个问题,他并不是任何情况都能听到,而是必须握着我的手才行。所以,也有可能他真的和那个人无关,只是因为和我挨得近,产生了弦的共鸣。”
“你们刚才握着手?”张恪说。
“对啊,有问题吗?”孟夏反问。
张恪不语。
时年已经顾不上是不是又有谁醋海生波了,脑子里只是想着,杨广那次聂城说过,如果是改变历史、引起弦波动的关键人物,是会和时空之弦产生共鸣的,当时她还靠这个消除了杨广的记忆。如果刘远和孟夏牵着手,倒确实有可能通通孟夏的能力听到他们的话。
所以,到底是哪一种?
聂城:“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孟夏:“虽然找到了刘远,但我们还不能走。他把这边搅得一团糟,尤其是把刘备的命运彻底打乱了,我们还得留下来把一切归位才行。”
时年也意识到了,刘远抢的最多的就是刘备的人设。又是皇族之后,又是荆州之主,现在眼看就要和孙权一起打赤壁之战了,如果让他成功,还有刘备什么事儿?
“他怎么那么听你的,三国不是他的地盘吗?”路知遥撇嘴。
“我跟他说,我是代表组织来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就算他扣下了我,还有我的同事来抓他。所以,不管他是真的无辜,还是装无辜,这种情况下都只能乖乖听话了。”顿了顿,“我听他的口气,感觉都脑补出一整个时空管理政府了。”
也就是说,孟夏还要和刘远一起打赤壁之战,同时设法让刘备按照历史在这场战役中抢占到属于自己的地盘,在三国鼎立里拥有自己的原始资本。
时年心念一转,已经有了决定,“我来帮你们。顺便我见过那个人,也可以试着和刘远对照一下,看是不是他。”
孟夏笑眯眯,“我也是这么想的。”
驰援三国计划定下后,时年觉得差不多了,正想宣布大家散了吧,开一晚上会真是累死了,张恪忽然说:“我会尽快了结这边的事,然后来找你。”
孟夏:“随便啊,您看着办。我都行。”
她语气敷衍,却没影响张恪。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坚定,“夏夏,你等我。我会很快过来找你。”
很快……那是有多快啊?
时年想到那天晚上张恪最后的宣言,有点八卦地想,张恪那么着急,不会是要赶去三国宣誓主权吧?
其实她也看出来了,孟夏应该对张恪也有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谁也不说。不过张恪这次确实有点奇怪,就像孟夏说的,她之前出任务也没少用美人计,在现代时还和别的男人约会过呢,张恪反应从没这么大过,孟夏的一些表现看起来也像是故意的。
他们之前发生什么了吗?
她想不出答案,只好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干这一行也有office恋情!
“年大哥,怎么了?”霍光问。
时年忙笑道:“啊,没什么。我们是不是快到陇西啦?”
“已经三天了,过了今晚,明天白天再跑一天,晚上应该就能看到陇西城了。”霍光打量她,“年大哥,你很着急吗?”
她当然着急了!
本来以为说走就能走呢,但她忘了并不是任何地方都能进行时空穿越的,聂城教过她,要寻找弦波动的漩涡处,那才是关键点。时年按他说的做了,发现这一次大汉的穿越点在陇西附近,离祁连山还远着呢。好在那地方距离陇西也有一段距离,她不用冒险入城。
大军收到刘彻旨意的次日就班师回朝,一路浩浩荡荡朝陇西疾行,时年也不叫苦不叫累,跟着大家日夜兼程、策马狂奔。那晚她承诺了孟夏立刻去支援她,现在几天过去,她怕再晚一点,张恪都比她先到了!
因为前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考虑到明天就能到了,这天霍去病破例天还没黑就下令就地扎营休整。
时年弄好自己的帐篷后,去找了霍去病,“将军,明天就要到陇西了,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
霍去病正坐在山坡上,嘴里叼着根细长的青草,闻言瞥她一眼,“你要走?”
时年惊讶,“你知道?”
“看出来了。”就她每天打听行程、盯着陇西的方向一脸琢磨的样子,他还猜不到就白当这将军了。
随意把草吐掉,他拍拍手站起来,“你打算去哪儿?”
他看起来不像是要阻挠她的样子,时年感慨自己居然也能有离开得这么轻松的一次,说:“我本来就是在陇西这一带行商的,现在自然回去继续行商了。”
“那我们就是回陇西的,你干嘛要提前跑啊?”
“将军万众瞩目,和您一起太过惹眼,小人怕多生事端……”
她说得含蓄,他却笑了,“你是怕陛下看到你吧?”
时年心思被点破,强自镇定,“将军也不愿意陛下见到我吧?”
霍去病并不知道她和刘彻的渊源,但在他看来,她长得像刘彻曾经的宠妃李夫人,如果被他看到,很可能因此就得了刘彻的宠爱。但他的姨母是皇后,他肯定是不乐见有女人跟皇后争宠的。
霍去病扬扬眉,“不错,我确实不想陛下见到你。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理由。”
不是她以为的理由,那是什么?还有他怎么知道她怎么以为的?
霍去病说:“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为何不想见陛下?”
“不想就不想,难道人人都想见陛下吗?”
“就我之前所见所闻,是?”霍去病说,“尤其是你。我竟不知世间还有这般‘淡泊’的女郎,连唾手可得的富贵也能不要……”
他着重强调“淡泊”两个字,别有深意。
时年索性坦然看向他,“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您肯定也猜到我的来历不同寻常。那我也可以告诉您,我对入宫陪王伴驾没有兴趣,所以,我不想见到陛下。”
两人对视。
霍去病双眼明亮,唇畔笑容越来越深,像洒满阳光的祁连雪山,万里绵延,光芒耀眼。
时年正好奇他怎么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霍去病已经微微侧头,轻咳一声,“那都要走了,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难道你真要我随着光弟叫你‘年大哥’?”
时年有点意外。
她没有跟霍光说自己的真名,是因为想到他将来会见到刘彻,担心说漏嘴。既然霍光不能说,霍去病当然更不能了,好在霍去病也没有问过,免了她编名字的苦恼。
现在他突然提起,她一时编不出来,而且她也想明白了,霍去病之前没问是因为知道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实话,那现在在这种氛围下,她就不好意思再骗他了。
她咬唇,摇摇头说:“我不能告诉你。”
果然,霍去病并不意外,“不错,至少你没编个假的糊弄我。”顿了顿,“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的。”
霍去病说:“你想走也可以,这样,明天我派两个人护送你,等你到了地方他们再回来。”
“不、不用这么麻烦。我不用人护送,我自己可以。”
“你答应,我就放你走,你不答应,那就跟我们一起入城。”
霍去病语气不容商议。时年一噎,片刻后深吸口气,露出个假笑,“也行,那就多谢将军了。”
霍去病笑眯眯道:“这就对了嘛。你刚才那么勉强,我还以为你连去哪儿都不能让我知道呢。”
“你知道我去哪儿要干嘛?”
“不干嘛,只是我今年不出意外应该还会来河西,到时候才好找老朋友喝酒叙旧啊。”
说得好听,但时年大概猜到,霍去病的人名为护送,实际应该是跟踪监视。她身上谜团太多,他到底还是想搞明白,不愿意就这么放她离开。
不过,两个人而已,她想办法甩掉就是了,应该不成问题。
她看着霍去病,心道,等你再来河西的时候,我已经在三国实地玩三国杀了,恐怕不能陪老朋友喝酒叙旧了。
时年忽然有点伤感,因为知道这又将是一次没有重逢的别离。
其实刚才她说谎了,她想见刘彻的。打从知道要来这里她就在想,也许有机会能再见他一面,远远看一下都好。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说过再见的人,就将永远被时空之弦阻隔,连遥望都是奢求。
天边有隆隆的声音,像是打雷了,她诧异地望过去,却发现天尽头滚滚烟尘。那不是雷声,是马蹄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有浩荡的军队正朝他们疾驰而来。
“怎么回事,是匈奴人吗?匈奴人的大军?还是博望侯他们?”她问。
霍去病皱眉。
很快,有士兵疾步上前,几分慌乱道:“禀将军,陇西军报,陛下今晨率了五千羽林军出城,一路西来、迎接将军!”
霍去病:“陛下?你说那是陛下御驾?”
他纵然大胜,皇帝迎接按例也只是出城而已,可现在陛下竟亲率五千羽林军疾驰一天,到这大草原上迎接他?
太过震惊,让他足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动作竟是扭头看向时年,却发现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双眼大睁,怔怔望着远方。
蔚蓝的天幕下,红衣玄甲的骑兵仿佛席卷惊雷,飒沓而来,震颤着整个草原。
而最前方的高大身影没有佩甲,一身玄衣、扬鞭策马,那样熟悉,箭一般刺入她的眼中。
第79章 咫尺 刘彻收回目光,淡淡一笑,“一个……
时年觉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大脑无法思考,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呆呆看着。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她想看清楚一点。努力睁大眼睛。可是太远了。她在山坡上只能遥遥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旁边霍去病道:“传令众人,随我上马。恭迎陛下!”
时年被这个声音惊醒,猛地看过去,却发现霍去病也正看着她。他像是有些疑惑。但此刻顾不上发问。只是说:“你先回帐篷,藏好了别乱跑,后面的事等我安排。”
时年被动地点点头。其实脑子里乱成一团。后面的事?后面什么事?他要安排什么?
有士兵领了吩咐,过来带着她往营地走。时年跟在他身边。视线里依然是浩浩荡荡的军队。霍去病已经领着人马迎上去了。隆隆的马蹄声让她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
两列大军在草原上越靠越近。他也离她越来越近,她觉得自己再差一点就要看清了,然而转过一个弯,帐篷阻隔了视线。
什么都看不见了。
天黑了。
时年坐在帐篷里,隔着毡帘听外面的声音。以往这种时候营地都是很喧哗的,士兵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兴致好了还可能击碗高歌。霍去病治军并不走卫青、李广那种军纪严整的路线,只要不打仗对大家都放得很开,但即使如此。今天营地里还是热闹过头了。
一簇又一簇的火把点燃,像一条长龙,照得黑夜恍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和酒香,还有歌舞宴饮的声音,伴随着士兵不时的高呼,响彻草原。
她当然知道因为什么。
两个时辰前,本该身在陇西的刘彻忽然出现在草原。与他一起的除了五千羽林营精卫,还有大批从陇西带出的辎重,包括八百头羊、上千坛美酒,甚至还有几十名年轻貌美的舞姬。只因天子听闻骠骑将军大捷,龙颜大悦,要在这大草原上为将军庆功,犒赏三军!
现在外面已经开起了篝火晚会,而时年听着那欢声笑语,感觉自己是被隔绝在这热闹外的异类。
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她才终于觉得缓过来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刘彻!他居然没有待在陇西,而是亲自来了草原!
时年被这个消息炸得头皮发麻,连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她怎么也想不通,刘彻怎么会忽然来这里!
其实之前听到他来陇西督军她就很惊讶了,因为她记得历史上的几次河西之战,刘彻并没有这个举动。事实上,他虽然打通了河西走廊,但这辈子都不曾踏上河西的土地。
因着这,她本来还有些担心,不会事儿还没完吧?但弦既已平静,那就证明这只是不会产生什么后续影响的小偏移,她这才决定按计划离开。后来又想起来,虽然卫霍时代的汉匈战争刘彻都是坐镇长安,但在公元前110年,他四十七岁那年,也曾亲率十八万骑兵巡边,从雁门关出塞,叫阵匈奴单于,只是单于避而不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