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只是吃顿饭的, 结果裴解颐和路随过夜了。
而且不仅过了一天的夜,他们又继续多住了两天,住到了初二晚上才回路随的公寓。
初四是裴解颐进组的日子,进组的前一天,即初三,裴解颐和路随拍摄《谱写心动爱恋》第二季的最后一期真人秀内容。
最后一期的主题,是向对方任意提出一个要求或者愿望,对方必须无条件满足。
另外两组嘉宾,导演组是会给参考意见的,也会事先和嘉宾沟通,征求双方的同意,再在节目里假装没有商量过,很惊讶、很为难,但还是完成了。
裴解颐和路随,导演组则完全不干预,且完全追求真实,两人想怎样都可以,导演组还帮忙保密。
所以裴解颐不知道路随计划让她干什么,她也不对路随透露她想要路随干什么。
不过裴解颐的安排挺简单的,导演问她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思考。
路随是像第一期的裴解颐一样,戴着眼罩蒙住眼睛被神神秘秘地牵引着走的。
最后摘掉眼罩,发现自己置身于冰场里,路随丁点儿不意外。
“就这?”经典路随式的轻啧永不缺席,“姐姐你的心思被我猜得透透的,一点惊喜也没有。”
裴解颐哼笑:“以你对冰场环境的熟悉度,如果蒙着眼睛就不清楚是哪儿,那你就对不起你冰球运动员的身份。”
路随的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低估我了。没来之前,我就猜到,姐姐今天的要求和愿望肯定是让我打冰球。”
“错,”裴解颐斜挑眉,“我今天的要求和愿望是,和第一期一样,请19号选手路随,带我一起打冰球。”
路随嘴角斜斜一勾:“那这次是不是可以,从穿冰球服开始,就由19号选手来教姐姐?”
裴解颐转身径自往更衣室方向去:“摄像机在拍。这是不能播的内容。”
路随似笑非笑跟在裴解颐后面:“不能播又不是不能拍。”
摄像大哥满头大汗,内心道:“两位小情侣,知道你们谈恋爱了不起,但请放过我这个无辜的打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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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用的拍摄场馆依旧是先前路随带她来过的那一个,江哥专门为他们留出个时间段的空场地。
当初路随像个专业教练一样认真教学,被裴解颐和导演吐槽无聊,剪不出看点。
今次导演就一言不发地看着裴解颐要求路随专业教学。
路随说:“那我如果太严格,你可别哭。”
裴解颐接受他的挑衅:“你不把我折磨到哭,就不结束。”
“饶了我吧。”路随暂时抛弃了体育竞技精神,举双手投降,“我可不想在床以外的地方把你折磨到哭。”
既然他已无视摄像机的存在到这种地步,裴解颐也不能示弱:“19号选手请注意,即便在床上,我也没有过被你折磨到哭。”
路随提议:“要不今晚试试?”
裴解颐轻轻睨他:“你试试。”
笑意爬上路随桀骜的眉骨:“如果不是舍不得你哭,我早试了。”
摄像机外的导演及其他人:可不可以来点能播的内容?
事实上19号选手的专业教学仅维持了一个小时,裴解颐就把场地让出来,给路随和江哥所帮忙约来的路随以前其他的队友,来场对抗赛。
这才是裴解颐今天送给路随真正的惊喜。
当然,在此之前她先向最了解路随康复情况的宋飞驰确认过如今路随能承受的运动量。
路随很久没有打过比赛了。退役以来到现在,将近一年。他内心其实挺害怕自己忘记曾经在赛场上的感觉。
裴解颐也终于有机会,亲身坐在观众席里看路随打比赛,而非通过屏幕观看路随曾经的比赛视频。
路随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始终吸引着她。
而赛场上意气风发的路随,是最蓬勃、最具生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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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后,裴解颐好心提议:“要不就录到这儿为止,你和你的队友们多聚些时间。”
“耍赖吗你?要求完我之后,就不让我要求你了?”刚打完球的路随浑身是潮热的,露出的小臂展示着精炼而分明的线条。
虽然裴解颐没这样想过,但她没否认,甚至点点头:“嗯,想耍赖。”
“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耍,今天不行。”路随嘴角上扬着,捉握起她的手,“而且今天来的这些队友一半都还在役,不久之后我就能回归他们一起比赛,不必赶在今天和他们多聚。以前也和他们呆得够久,呆得我快腻味了。”
裴解颐微微歪头,用他除夕夜刚讲过的话埋汰他:“不是担心你身体素质不过关,队里也不需要你了,不让你复出?”
现在倒是毫不遮掩他的胸有成竹和势在必得。
“这不是你给了我机会重拾信心?”路随柔软的嘴唇吻了吻她的手指,“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安排。”
他没撒谎,打了这场比赛,他内心的一些顾虑才彻底打消。
打比赛的感觉,真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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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了点东西,节目组工作人员也休息了些时间,录制才继续。
天已经黑了。
今天没有下雪,夜空难得干净,竟还能看见少许星星,仿佛早早地泄露了春意。
裴解颐跟随路随抵达目的地时,有些意外。
她不明白路随为什么带他来Live House,但她也捺住好奇心暂且忍住发问,一起往里走。
这是他们常来的那个Live House,今晚没有演出。
裴解颐第一次见到这里安静无人的模样,很是空荡荡,平时有多躁动、热闹、喧嚣,越反衬得现在有多寂寞、寥落、孤单。
灯光就打了两束,一束在舞台下,对准仅有的一张桌子和椅子;一束在舞台上,对准仅有的一支立麦。
路随落座那张桌子前的椅子,示意裴解颐上舞台:“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想听姐姐唱一首歌。”
裴解颐半信半疑:“真的就这?”
路随点头:“嗯,真的就这。”
裴解颐轻蹙眉:“我是演员,不是歌手。”
路随轻笑:“照你这说法,难道我得要求你在舞台上演一段戏?”
裴解颐想翻白眼:“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歌手,唱得不好听。”
“‘无条件满足’,”路随提醒她今天的录制主题,勾唇,“跨年晚会不都唱得好好的,现在姐姐是跟我装没自信?”
行吧,裴解颐耸耸肩:“你想听什么?”
“催眠曲?”裴解颐抛出个老梗。 殪崋
路随笑了笑,乌漆的瞳仁清澈又明亮:“都行。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姐姐唱什么我都喜欢听。”
裴解颐走上舞台,发现原来灯光照不到暗处,有乐队,看来是要为她现场伴奏,倒是整得跟个小型演唱会似的,而唯一的观众是路随。
原本毫无灵感的裴解颐,此时脑海中忽然冒出一首想要唱的曲目。
她走过去告诉乐队老师,随即回到舞台中央的立麦前,工作人员帮她调整了立麦的高度后重新退到暗处。
乐队的伴奏缓缓响起。
裴解颐低垂眼眸,徐徐开口。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看见蜷缩的猫在码头望着远方,海浪拍打在岸上,一阵又一阵倾塌,希望那些过往都消失,不再回望。”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是因为生日的那天杏花又开放,阳光灿烂树荫下,落花已沉睡安详,是否我也能化作尘土,不再流浪。”
“仍放抽屉里过期的糖,迷路的单车被留在回家路上,还有海边抛废弃的避风港,全都提醒我和他们一样。”
“昨夜和今天的画面不断浮现,明天渴望能不能有新的改变,不能沮丧,我知道啊,可是啊……”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身边一切都像在问我过得好不好,泪不能停止地流,流进心底的荒漠,这颗心中的模样,早空如一具躯壳。”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我的存在总让别人失望,不曾拥有就不怕,关于人与人的伤,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也只会搞砸。”
“……”
路随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心疼。
他完全没料到她会选择这首歌。
虽然这段内容届时剪不剪进正片里播出的决定权掌握在她的手里,但终归摄像头正在拍摄,场地里也还有无数工作人员。
所以她不单单是在向他吐露心声、在正视她生病这件事,也是尝试在向大众敞开内心隐秘的一角。
路随定定地注视她,看见她的眼睛抬了起来,闪动着水光的视线投落在他的是身上,轻轻地,继续唱道——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被人说是冷血,想要被爱而哭泣,是因为尝到了人的温暖。”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你灿烂的笑容,尽考虑着死的事,一定是因为太过认真地活。”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还未与你相遇,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出生,我对世界稍微有了好感。”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我对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路随沉默,沉默地让笑意重新染上他乌漆的眼睛,心脏因她的歌声柔软,也震颤。
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或许他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将她的全部伤痕抹得一干二净,但她仍旧勇敢地活到了现在,仍旧成为了闪耀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去照亮需要的人。
这就是他喜欢了八年,并爱上了的人。
裴解颐的唇角也弯出弧度,她看到路随的目光温柔又热烈,饱含对她浓浓的爱意。
她准备下舞台。
这时,裴解颐发现,场地里原本漆黑一片的各个角落,逐渐亮起光芒。
有灯牌,有头箍,有手幅,有荧光棒……全部是她的名字,连成了星海,点亮了整个场地,也照出了许多人泪流满面的脸庞。
这些脸庞裴解颐都是陌生的。但她又清楚地知道,他们都是那些对她不离不弃的可爱的粉丝。
裴解颐顿时无措地怔在原地。
路随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上舞台,走到她身旁,握住她微微发颤的双手。
裴解颐这才心安许多,反手扣紧路随的十根手指。
“不好意思,背着你找来了好些你的粉丝。你就当,是你的一场小型粉丝见面会。”路随道歉,因为他不确定,如果预先知道有粉丝在场,她还会不会遵从心意演唱这首《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坦然地曝光她的这个隐私。
裴解颐没说话。她不知道该回应他什么。她不敢再看舞台下的星海,可她又很确定,她没有怪路随。
就是太突然了,她现在有点茫然。
而台下的粉丝,有人起头带着哭腔高喊了一句“解解我永远爱你!”,霎时全部的人都此起彼伏地喊——
“我们永远支持你!”
“你是我们的骄傲!”
“不离不弃陪你走完娱乐圈!”
“……”
裴解颐缓缓地转过头,重新面对大家。
即便已司空见惯类似的场面,甚至曾经因为粉丝变少而一再薄凉地告诉自己,不要太在乎他们,不要轻信他们一时的喜欢。可没办法,她还是会在乎,还是会相信,还是会动容。
她想和他们说“谢谢”,但她的喉咙哽住了。
大概察觉她眼角的泪光,底下的粉丝愈发厉害地哭成一片。
哭成一片的人之中,不包含此时此刻站在她身侧的最忠实的那一位——相反的,路随笑了,笑着在她耳畔说:“我今天安排这些,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做。”
“什么?”裴解颐问。
路随粗粝的拇指轻轻擦拭她的眼角,旋即退离她一步,取过麦架上的那个麦克风,看着她说:
“你好,裴解颐,我叫路随,今年22岁,职业是冰球运动员。我从14岁起开始喜欢你,当了你8年的粉丝。为了你进入娱乐圈,参加恋爱综艺,追求了你三个月。现在想正式申请,由粉丝转正为你的男朋友。可以吗?”
裴解颐笑了笑,上前一步,环住他的腰,吻住他:“可以。”
光芒万丈中,路随用尽全力回抱住她的刹那,一句话闯入裴解颐的脑海——
「爱是一种信仰,把你带到我的身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