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们真是变态啊,这个过程,让所有人看着?”
她:“被看着不好吗,不觉得更刺激吗——不过你放心,既然你不想被看到,我会加设一个结界,充当屏障的效果,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了。”
我努力思考荣叔说的话。
殷子雅的弱点,是一个小巧的机关或者物品。
我突然灵光一现,那个吊坠!!!
天啊,我很久没有戴上它了,现在它还放在602!
我赶紧道:“既然要让我成为你的,为什么不给我戴上你的项链呢?”
雅雅想了想:“确实有点遗憾呢,等仪式结束后,给你——啊不,我自己去戴吧。”
“现在、现在就戴好不好,我——”
还没说完,就听到那个臃肿的老太婆宣布:“仪式正式开始。”
我的噩梦开始了。
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就算呼喊,也没用了。
那些道士门就像疯魔了一样,围绕着祭坛敲锣打鼓,声音洪亮如雷。
我被带上了祭坛。
他们打开了笼子,子夜从里面爬出来。
他匍匐着身子,用那双赤红的眼盯着我。如同草原中的狼。
他此刻的模样,便是他失控后的样子。
只有残忍和野性,再也没有了任何温存。
他扑向了我,按住我挣扎的手腕,埋头嗅我的味道。
“子夜、子夜!”我企图唤醒他。
可是他听不到我的声音,他跟殷子雅说的一样,彻底失去了理性。
我身上的布料被他撕碎,他的动作粗鲁且可怕。
我想起了他跟我说过的话,在关键时刻,用那把刀刺入他的心脏。
殷子雅没有收走我的刀,我可以杀了他。
但是我不会那么做。
我甚至不忍心让他受伤。
算了吧。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挣扎,渴望逃跑。我不想被那些人利用,不想被殷子雅打败,不想让任何人控制我和子夜之间的关系。
可是我真的逃不掉了,我体内的毒,侵占了我的所有细胞,太强烈了。
既然如此,那什么都不要想了,顺应自己的本能吧——仪式结束后,子夜将会获得自由,拥有光明的未来,那也不错啊。
-
我醒来了,热水汩汩流入浴缸,窗外的鸟鸣清脆且明亮。我靠在光滑的浴缸边缘,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嫣红花瓣。
我好像做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梦。我的意识从过去走来,踏过现在,眺望未来——我站在晨曦之中,望着关系和谐的父母,健康成长的周明明,自由自在殷子夜,放弃仇恨的殷子雅,我感觉浑身都非常轻盈、放松,似乎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吸。
我在哪里呢?那场仪式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似乎不记得了。
我轻轻触碰自己的额头,手指描摹着鼻梁、嘴唇、下巴的轮廓,缓缓顺着脖颈往下。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我的手,我却感觉在被别人触摸。
我听到了殷子雅柔和的声音,从右耳传来,那声音有些迷茫:“我果然还是舍不得杀死你的灵魂呢——所以亲爱的暄暄,现在我们共用一个身体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有些惊慌,打算看向右侧——可是我竟然动不了,我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看向左侧,并环顾四周,根本就没人。
“找什么呢,宝贝,我就是你啊。”殷子雅温柔地说,“我们刚共用身体,你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我手持柔软的浴花,轻轻洗涤着身体的每个角落,柔软的泡沫弥漫开来,芬芳四溢。熟悉又陌生的手。
我抗拒着,而我的手不会放过我,我感觉自己分裂了。
她的声音甜甜的,带着浓浓的宠溺:“仪式进行了三天三夜呢,多么美好的体验啊。宝贝,你真的好棒。”
她哼着歌,声音断断续续的:“说起来,我用了最昂贵的沐浴露呢,配上了一千朵红玫瑰等我们洗完,浑身是干干净净的,都是香香的——你喜欢吗?”
我的左手抓住了右手手腕:“子夜呢?”
她微笑:“仪式之后,他就没用了。所以,我已经派人把他扔掉了,具体在哪里生活谁知道呢?”
至少,子夜获得了自由。
🔒第45章
当自己的身体里, 有了第二个人,会怎么样?
首先,我将不具备完全的控制权。
我似乎变成了残疾, 任何理所当然的、简单的行为对于我而言,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因为我需要征求另一个人的同意。我想先踏左脚, 她偏偏要踏右脚,所以我的身体站起来, 就摔倒了;我想吃零食, 她偏偏不准我吃;我想睡觉, 她偏偏折腾我, 不让我睡。
关于这点, 殷子雅安慰道:“两个灵魂是需要磨合的,很快你就习惯了。”
其次, 我失去了所有隐私。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的秘密都无法藏匿,彻底展现在她的面前。她是永远附着于我的鬼魂, 似乎已经变成了我的人格,无法摆脱, 随心所欲地诉说着我的念想、恐惧和秘密。很显然, 她喜欢我的秘密,喜欢我的反应。在漆黑的、漫长的夜里, 那熟悉又陌生的手指如同噩梦一般,侵/袭我的深处,无法摆脱。
她道:“宝贝,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种状态是最完美的吗——极致的结/合就是不同个体的彻底融/合——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这样不好吗?”
她自我感动地说:“如果用人格来划分我和你的话, 宝贝, 你是主人格,我是为了你而生的副人格。我会让你的生活变得更好,相信我。”
我们去了公司。
曾经我看不懂的文件,不会说的语言,不可能想到的策略,她信手拈来。她聪慧、灵活、专业、且大方。她的所有才华、所有教养、所有经验和学识很快就让“周明暄”这具躯壳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总监找我谈话,说非常看好我,想给我升职加薪的机会。
助理姐姐: 你竟然这么腻害的吗,那么可怕的客户你一两句话就搞定啦?还有你德语怎么这么好?英文一点口音都没有!
邻座的同事一脸娇羞: 最近的你感觉特别不一样啊,就是虽然是同一张脸,气质完全不同了,尤其是认真工作的样子,我怎么感觉被你掰弯了?
以前不喜欢我的人,不看重我的人,都开始关注我了,都开始喜欢我了。才过了一个多月,我开始有了话语权,我曾经的职业梦想开始变得唾手可得。
我站在窗前,透过落地窗,看被夕阳包裹的繁华都市。
殷子雅在我耳边说:“我向你保证,三年以内,在你最爱的海边买一栋别墅,开辟一个大大的花园,养你喜欢的猫猫狗狗。”
又骄傲地说:“其实我自己手上也有项目,顺利的话,一年就可以实现了,到时候,我们暄暄就叫‘周老板’了。”
“是你做到的,不是我。”我道。
“又有什么区别——宝贝,你真的好久都没有笑了。”
“”
“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呢,你的任何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子夜。”我道。
明明我那么想子夜,可是我的身体却在抗拒。
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他还好吗?
“我想要他,你能让我跟他在一起吗?”我问。
果然,她沉默了。
这一次,过了好久,她才说:“你已经有我了,所以以后,你必须忘记他。”
忘记他?
我崩溃了:“所以说,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没有任何隐私!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我了!到现在我连选择权也没有了!这就是你的理想吗?”
她:“”
我“没错,你什么都比我好,谁都喜欢你,那么以后,你会完全取代我,没有人还记得我,真正的我会慢慢消失——殷子雅,你为什么不马上杀死我,而选择慢慢处死我的方式,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她疯狂地低吼:“我会记得你,所以你只有我——”
“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你凭什么霸占我的身体,你凭什么把我和子夜分开?!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你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有多少钱也好,我根本就不需要,因为根本就不是我的!我要属于我的东西!哪怕穷点、差点都无所谓!我要我的子夜!”
她开始尖叫,我的脑袋发晕:“周明暄,你到底要我做什么?!给你性命你不感激我,你恨我!给你自由,你不要!为了让你过得更好,我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我的脑子里只有你,可是你骂我!你天天都在想,殷子夜!殷子夜!殷子夜!他到底有什么好,就因为他是个男人!因为他让你更舒服吗?可是不对啊,你忘了那三天三夜,你是如何被我——”
“你给我,闭嘴。”
我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听到她在断断续续地哭,哭得特别伤心。
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让我习惯了她的哭泣声。
让我觉得,她的哭泣,像是规律的吟唱。
我时睡时醒,没有说话。
-
清晨,她终于不哭了。她的声音恢复如常,说:“暄暄,今天,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玩吧。”
我已经不太想跟她说话了。反正做决定的都是她,我说什么都没用。
坐在镜前,她用灵活的右手细致地上妆,从眉毛,到嘴唇。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似乎心情很好。一点一点梳头,从发根到发尾。
她从抽屉里摸出了那条项链,小心翼翼地戴在我的脖子上:“果然还是暄暄最适合这条项链啊,真好看。”
她在衣柜里搜索了一圈,选择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就这件了。”
这一天,天气特别特别好。
天空湛蓝,似乎空气都是蓝色的。
她/我撑着阳伞,走在街道上。阳光为建筑物镀了一层金。
看到了棉花糖,买了一团。
她/我咬了一大口:“好甜啊。”
她感受着暖风的吹拂,喃喃道:“暄暄,你知道我是怎么爱上你的吗?”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捧着一大堆向日葵,冒冒失失地撞上了我。然后你说你在奶茶店打工,免费请我喝了一杯奶茶,结果刚好被老板撞见,你被骂了一顿,我就想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
“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可是依然想要帮助别人,你冒险在小巷里救我,还傻乎乎地把我带回了家。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可能在骗你。”
“我明明打算就像以前一样,赶紧杀掉作为猎物的你——可是我竟然没办法动手了。”
“我的情绪,早就该冰封了才对,你却总是让我动摇。”
“是啊,我就是没有童年的殷子雅,而你带我体验了我从未体验过的快乐,你带我去游乐园,我们一起看梦幻喷泉,你让我想要重新当一个小女孩。”
“你太干净了,太纯洁了,太温柔了,你就像向日葵一样,太美好了。而我已经腐烂了。你和我完全不同,每一天,我都变得更想得到你。”
“有很多次,很多次,我告诉自己,放弃吧,去死吧,可是你总是能够给我希望,你让我想要继续活下去,那个晚上,你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好几天我都在想那个吻你送给我的围巾,真的好温暖可是我”
她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对不起,你明明不喜欢听我说话的。”
她拿出一对耳机塞进耳朵。
柔和的慢摇在耳边奏响,盖住了她的声音。
后来,我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那天,她/我去看了场电影,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去了商场,买了不少衣服;看到人家吹糖人,足足看了十分钟才走
后来还逛了很多店,她很开心,我没有感觉。
对于我而言,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模模糊糊的。这些事就像是我经历的,又似乎完全与我无关。
那首歌一直在耳边循环,浪漫的,舒缓的。
我想,再继续这么下去,我一定会消失的。
-
醒来后,已经回家了。我正身穿睡衣,赤脚站在木地板上。
面前有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圣洁的音乐在整个房间里回响。
我感觉很清醒,自从被附身后,我很少有这么清醒的感觉,而且,行动也更加自如了。
我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吊坠,那粗糙的、冰凉的触感忽然让我想起了荣叔说的话——
“就算强悍到可怕,残忍且无情的怪物,也是有弱点的,那可能只是个非常小的机关,或者物件,可以控制她的全部。”
我问:“殷子雅,你在吧?”
她:“我在呀。”
我:“这个吊坠,对于你而言,有多重要?”
她:“我告诉过你,它就是我呀,有多重要呢——嗯,它大概就是我的心脏吧。”
我:“是吗。”
我扯下了项链,放在桌面上。
推开抽屉,拿出折叠刀。
拨开扣锁,直接将刀刺入项链。
我听到了尖叫的声音,碎裂的声音,我浑身都在颤动,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我的后背,似乎裂开了,有什么被拽了出来——
被拽出来的,是殷子雅。
她的面目已经无法辨认。
漆黑的发和枯枝缠绕在一起,皮肤腐烂了,身体腐朽了。
她捧着脑袋尖叫着,她在地上翻滚,似乎在经历难以承受的痛苦,面容扭曲。
她的胸口,心脏的位置,破了一个大大的、无法修复的洞。
然后她的声音消失了,她用那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的眼凝望着我,挂着两排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