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核对后才知道江阿圆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活生生逃了!
而孙同深引以自豪的浮岛禁锢阵法,在江阿圆眼中竟然如若无物,丝毫没有起到该有的阻拦作用!
一帮人当即在浮岛上大肆搜查起来。
当孙同深得知这消息冲回浮岛时,就只看到四处搜寻江阿圆的一众联宗弟子。
“一群蠢货!”
孙同深一掌劈出,没舍得劈死萧光,反而将一旁的梁冠安扇了一巴掌,而后立刻祭出宗主令,将鬼方城的出口封锁!
“着宗主令!江阿圆偷盗日月器宗重宝,现全城禁严,挨户访查!务必要将人和法宝齐数追回!”
*
两辈子第一次亡命天涯,江阿圆蹿入鬼方城后也不敢现身,只一路向东想要尽快从出口出去。
可孙同深的动作太快了,在察觉她逃出日月器宗之后,立刻就封禁了城门,甚至越到城门处,看守的联宗弟子越多。
想像刚才那般蹭出入令进出鬼方城看来是不行了。
江阿圆被逼无奈,只能掉头向西,临时躲入一间巷道中。
满城戒严,不仅禁制人进出,就连通信器符都用不了,她原本还想让师兄师姐们请师傅来在外接应,如今通不了消息,这可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等着吗?
孙同深身为鬼方城城主,对这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多待一日便多一份危险!
她摸出李时临走前交给她的那枚令牌,却并未催动,而是朝浮空处突然问了一句。
“你说,我还能相信他吗?”
老铁的声音嗡嗡的,有些沉闷。
“主人……”
江阿圆的眸子闪了闪,终是将令牌收起,沿街查探起情况来。
*
只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整座鬼方城内就已经遍布她的画像。
只要她一现身,便会立刻被认出踪迹。
这座浮空之城,在千年间早已沦为孙同深的爪牙,从根里都要坏掉了。
江阿圆走过一整条长街,最终停在一间售卖符阵的踏云阁门外。
这门面一角刻印了周真前辈在紫符内留下的暗号,据前辈留下的消息,这店主可信。
江阿圆仿拟成个瘦弱男修的模样,大踏步迈入踏云阁内。
店内客人不多,小厮一见新人,立刻机灵的将江阿圆迎了进去,“客官您这边请!刚刚城主突然发布了寻人令,如今满城都是拿人的联宗弟子,想必很不方便吧?您既然来了,就多待一待。咱们店内刚好新出了一批符阵,我这就去给您取过来。”
江阿圆故作不悦的喷了一口气,“确实如此。我也正打算多呆一会儿,顺便和你们掌柜谈一比大生意。你去将他叫出来。”
小厮闻言一愣,犹豫片刻后应声离开。
不多会儿便带着一个满发苍白,左眼被束带包裹住的老掌柜出来。
“掌柜,这位客官点名要和您商量事儿,您们慢聊。”
那掌柜用剩下的一只右眼打量着江阿圆,正要询问什么事时,却看到江阿圆手心朝他露出一面器阵符阵石的纹路。
他原本混白的眼睛登时大睁,立刻上前一步将江阿圆的手挡住,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这才回身上了阁楼。
“客人既然有大生意要谈,那就随我一道上来吧。”
江阿圆被带入一间隔间。
那白发苍苍的老道刚关上门便双膝跪下,朝她行了个大礼。
“原来是周恩人的后人寻来了,周封见过小恩人!”
*
原来千年以前,这踏云阁掌柜周封的双亲便曾被戾煞侵染过身体。
是周真偶然路过及时出手将人救下,可周封的父母还是伤了根本,没多久便双双撒手人寰。
随后周封便跟在周真身边,甚至还随改了他的姓。
后来周真亡命天涯,周封则被周真暗中留在鬼方城内,一晃眼千年就过去了,他靠着周真留下来的阵法传承开了店收了徒,可周真却……
“江小友,从你的消息传入鬼方城内后我就在期待你来寻我的一天,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封鬼方城发出的通缉令。你寻上门来必然是走投无路了,你放心,恩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便是豁出性命,也会护小友安全!”
没想到周真前辈居然还有这样倾心以待的友人,江阿圆喟叹之余也没再客气,直接在踏云阁藏了下来。
这一躲,便躲了半个月。
*
这半个月里,每日都会有联宗弟子前来盘问店面情况,从最开始逐个核查人数,到最后强行用符阵石过筛每一个人,看是不是带了什么隐藏的阵法。
可仍旧没能发现江阿圆的下落。
孙同深不愿放弃,干脆下了封店令,让所有店面都关停半月,挨家挨户搜查。
甚至到最后开始沿街驱赶封锁,打算一寸一寸地翻查过来!
踏云阁内就这么大点地方,若真的被封到这里,江阿圆想再躲藏,就很难了。
周封得了消息,满面严肃,一大早就来和江阿圆商量办法。
“江小友,明日晨间联宗弟子就会派人来强行封店,你扮作小厮跟在我身边,免得被人搜查后无处躲藏,反而麻烦。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说不定这一躲就躲过去了呢?”
周封虽然拿出了主意,可他其实也明白,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若在想不出办法,连他在内,整个店都跑不了。
江阿圆看出他的为难,也并不想再继续麻烦,她带好帷帽打算离开了, “周前辈,你护我半月,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收到接应之人的消息,这就要走了。明日您也不用提心吊胆,只管让五大联宗的人来搜。不会出问题的。”
周封只当她在找借口,不愿意拖累自己,“江小友,你莫要诳我,如今鬼方城出入口都已经堵死,怎么能有人来接应你?你还是听我的,再留几日……”
江阿圆取出一枚正在闪着烁烁红光的令牌给他看。
“周前辈,是真的有人来接应我了。孙同深犯下的恶事远不止如此,我还得一路追查下去。前辈你切记不要暴露身份,等到来日,我还需要你帮我在鬼方城内做接应呢。”
周封认得那令牌的确是传讯所用,他犹豫再三,也的确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这才终于放江阿圆离开。
*
在踏云阁外,已经有一位周身黑袍的道修等了江阿圆许久。
他手执一枚同样发光的令牌,见它终于熄灭,周围却并未有人出现,猜到是江阿圆出来了。
“江道友?”
“带路吧。”江阿圆的声音在他身侧冷冷响起,没有丝毫起伏。
那人确认了她的身份后便没再多话,只匆匆在前方带路,很快将江阿圆带到了一间花楼牌坊内。
这牌坊已经许久无人经营,满堂桌椅都露出了惨败的痕迹。
而此时,坊内已经坐了一人。
十日未见,他依旧穿着初见时的青黑长衫,面带束目。
同样都是进出了一趟日月器宗的浮岛。
她满身狼狈躲躲藏藏,他净衣束冠,毫无变化,竟像是到现在都没被人发现一般。
领路的道修悄然退下,江阿圆目光晦涩的看着他,许久才一字一句道。
“我该叫你李时道友,还是……魂修前辈?”
时戾抬起双眸,束带内红光一闪,氤氲出一团不甚意名的雾气。
“你果然都已经知道了。”
江阿圆声音淡淡的,和他保持着泾渭分明的距离。
“是。”
“十五日前,我在浮岛内触碰戾煞气息不稳,可刚碰你的胳膊气血就立刻稳固下来,那个时候,我就确认了你的身份就是魂修前辈。”
此前只是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罢了。
没想到真的是他。
她继续道。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了血灵之体能够封印你的事,你留在魂玉里,只是为了利用我解除你身上的封印对么?所以……才会在阎罗窟中豁出性命保护我?”
她还一直将这位“魂修前辈”视为知晓她所有秘密却还选择毫无保留信任他的人。
真是。
天大的笑话。
江阿圆的声音里,终于带出一丝难过。
第101章 . 101 鬼市擒赛11(捉虫) 能不……
时戾眸中的红光因为江阿圆不高兴的语气明显动荡了下。
他想说不是, 可犹豫过后,却说不出辩解,很有些支支吾吾。
“你说的没错。可有些真相, 并非仅此而已。虽然你是我解除封印的关键, 可我也不一定要用你才能解除封印……”
这语气总归是让人不舒服的。
江阿圆闻言抬起眸子,直直盯上他。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是你又反悔了?觉得还是利用我更方便, 更直接?”
时戾被她慑人般的眸子瞪得眼中红光跃动更甚,连忙转开视线,片刻后才重新稳下心思。
“我来寻你, 是因为已经发现了孙同深研究戾煞的核心地带, 那处地方并不在鬼方城中,要进去需要一个对阵法研究颇深之人,我思来想去, 还是和你一起最为方便……”
所以,还是来利用她的。
江阿圆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再提那些让她伤心的事。
“既然那处地方不在鬼方城内, 那就得想法子尽快出鬼方城了。”
时戾闻言立刻道, “我有法子出城。”
江阿圆丝毫没有意外, 只继续道,“如此最好。鬼市擒赛还有半月就要进行第一次筛赛,我有些担心师兄师姐们,出城之后想先去和他们见个面。”
她就事论事,清楚明白,可却听得时戾皱起眉头, 总觉得这幅语气和尸媚、尸枫面对他时一般无二。
这让他有些很不高兴。
他阖了阖眼,将心中奇怪的感觉压下,起身带路。
“鬼方城内其实有很多出城暗道, 只不过千余年后都已经没什么人记得,这间坊内就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鬼方城西门的阵法豁口。时间紧张,你我出去后,以半日为限,我去准备云舟,你和师门几人汇合。之后以信诀为继,再行汇合。”
“知道了。”江阿圆淡淡应下,“李前辈,带路吧。”
又是这种奇怪的疏离。
时戾:……
“好。”
*
这间暗坊已经许久无人经营。
内里密室也落满尘埃。
江阿圆一步一个脚印跟在时戾后边,看着他袍动间将甬道里的灰尘向两侧扫开,明明是无心之举,却好像故意在帮自己开路一样。
她瞪了眼那袍角,朝一侧让开。
时戾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终于皱起眉头,扭头看她。
“你不开心?”
江阿圆:……
“换你被人追杀,也开心不起来吧?”
不,不是这样的。
时戾本能的觉得二者不同,他的双眸仍被包裹在束带里,可束带上泛起的红雾,却似乎在替主人传递着疑问。
“我明明都来救你了,你为什么不开心?”
江阿圆瞪了他一眼,突然就有些生气,“我开不开心,关你什么事?”
……
时戾声线放低,许久才低声答道,“可我来救你,就是为了让你开心的啊。”
江阿圆眉头微挑,见时戾面上依旧是一贯的清冷神色,顿时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
前辈看起来并不知道这话的真正含义。
时戾却突然转头停下,按下了墙壁上一处机关。
“到了。”
“轰隆隆。”
巨大的青石挪移而开,一条新的甬道出现在二人面前。
*
江阿圆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极清极淡的看了时戾一眼,率先走入新的甬道之中。
她自己便能走的极好,也能保护好自己。
无需让他影响自己喜乐。
江阿圆挥出祭出一枚月光符,将好长一段密道都照的透亮。
这光明明泛着银白,却让时戾看的陌生。
他有些不太熟悉这样的江阿圆。
刚才她看他的那一眼中,有些神色,是他以往从未见过的。
鬼方城方圆千里,要走到西门还得一两个时辰。
二人就这样再次一前一后,在密道里慢慢前进。
寂静如声流淌,看着前方时而远离时而靠近的江阿圆,时戾的心不知怎么就再次燥乱起来。
“江道友,你不说些什么吗?”
江阿圆回头瞥他一眼,被月光符照亮的水润眸子平淡无波,和声音一样透着冷意。
“我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李道友想说,那就随便说。”
……
如此冒犯的话,时戾鲜少听到。
他习惯了上位者的受与,往日从来都是旁人讨好自己,还从未有人这般挤兑命令。
更何况还是以往都和善可亲的江阿圆亲口说的。
他喉咙梗了梗,嘴巴先一步开口了。
“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遮着眼睛吗?”
江阿圆回头看他,依旧无波,“你为什么遮着眼睛?”
……
时戾傻乎乎的没听出江阿圆的敷衍之意,只觉得自己有了台阶下,立刻便道。
“千余年前,我也曾被戾煞侵蚀过,也服食过戾煞丹丸。这双眼睛,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了戾煞的痕迹。”
他想了想,将额间束带取下。
一黑一红的眸子在银光的反射下,莹润出一股奇异的色彩。
那股色彩之中,只乘着前方这个小小身影。
小小身影的主人江阿圆脚步微顿,仍旧冷冷的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