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打一场就知道对方的底细了，”邱慧儿定了定神，恢复了刚才那种矜持、得体的笑，“不好意思，那边还有朋友在等我过去，你们俩自便啊，有什么需要别跟我客气。”
“行，你忙，咱们俩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言絮一语双关地道。
邱慧儿踩着高跟鞋走了，言玟半喜半忧，轻声道：“你这样当面拆她台，她要记恨你的。”
“别担心啦，反正我不拆台她也没安好心，”言絮轻哼了一声，“针锋相对反倒让她忌惮，不敢当面蹦跶。”
“你呀，”言玟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解地问，“你们俩小时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长大了成这样了？”
这问言絮，言絮也不知道。
可能人长大了就会有各种需求、各种诱惑，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在岔道口分道扬镳了。
宾客到的差不多了，有司仪来请大家落座。言絮和言玟的位置在主桌的斜后方，同桌有不少是认识的熟面孔，家里的长辈多少都有点交情，没说几句就熟络了起来，天南海北地聊着天。
“这次邱慧儿厉害了啊，排场搞得真大。”
“听说安州商会的裘副会长也来了，看，就是那个发福的中年大叔。”
“裘副会长不算什么吧，何憬时也被她请来了才是厉害呢。”
一听到这熟悉的名字，言絮立刻来了精神：“他也来？我怎么没瞧见人啊？”
“是啊，不会是邱慧儿吹牛吧？何憬时很难请得动的，上次祁董过大寿他也只是送了一份厚礼，这种小小的生日宴会他怎么会来露脸？”
“听说本来没打算来，昨天晚上才最后定下来的，不是邱慧儿用了什么办法把他说动了。”
……
话题从好久不见的寒暄跳到了何憬时的身上，同桌的这帮人大多数都是刚刚毕业没多久接手家族产业的富二代，和已经开拓了一片天地的何憬时距离有点遥远，各种道听途说的八卦不少，有仰慕的，也有敬畏的，但言絮听着都觉得有点割裂。
她见到的何憬时，明明也就是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怎么在这帮人嘴里就神乎其神了？
没过多久，大门口一阵骚动，言絮一看，十来个人如同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中间的那位身姿颀长隽挺，眉宇间温雅矜淡，正是他们聊了半天的主角何憬时。
邱慧儿和她父母陪在何憬时的身边，笑容灿烂，经过言絮身旁的时候，邱慧儿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言絮醉了。
这就叫狐假虎威吧？难道邱慧儿觉得能和何憬时交际，就比她高了一个层级吗？
“也没比我们大几岁吧，人家怎么就这么牛气？”
“美女们，你们还有机会，听说他现在还是单身。”
“别想了，听说何憬时心里有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还没女朋友啊。”
这下全桌人的好奇心都被这句话吊了起来。
“真的假的？”
“那一定是大学里认识的，言玟，你和他一个学校的吧？学长学妹的，有没有一手八卦信息，说来听听。”
“听说何憬时最讨厌女人在他面前作天作地的，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欸，应该就是言玟这种类型的。”
“言玟长得漂亮脾气又好，谁会不喜欢她啊，我一女的也喜欢。”
言玟被调侃得不好意思了，连连否认：“你们别乱说，没有的事，何学长可神秘了，大学里我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更别提什么八卦了，我们谁都不敢瞎传的。”
“对，别瞎传了，”有人悄声提醒，“我怎么觉得何憬时一直在朝我们这里看啊？不会听到我们在八卦他吧？”
大家立刻正襟危坐，招呼道：“别八了别八了，好好吃饭，要不然被他盯上，能把你家里的公司能搞到破产。”
言絮“噗嗤”乐了，回头一看，刚好和何憬时对撞了视线。
偷窥被抓包了，她有点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招呼，只好仓促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言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紧张地拽了一下言絮，朝着何憬时歉然一笑。
何憬时也笑了，举起酒杯，朝她们俩示意。
言玟只好跟着隔空碰杯，意思着抿了一口酒，这才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道：“小絮，你别招惹他，没看见大家都怕他吗？”
言絮嘟囔着，“谁惹他了，而且，我觉得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啊。”
言玟正要再和言絮说说何憬时曾经的“光辉”事迹，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听了片刻，轻嗯了两声，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言絮凑了过去：“谁啊？什么悄悄话不让我也听听？”
“别闹，”言玟偷偷掐了一下她的腰，又软语道，“我出去一下，等会儿要是晚了的话，你等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不好，”言絮假意拒绝，“先得让我看看这位帅哥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有没有资格来约我姐出去。”
言玟只好点开了手机里的照片，拉到最下面点开了一个私密相册，“看吧看吧。”
一入眼，就是一个男生在滑滑板的矫健身影。他的身形高高跃起，几滴汗珠从发梢滑落，阳光刚好照在他的额头和发梢，光影变化间，脸部的轮廓深邃，俊朗的五官、灿烂的笑容极具冲击力，阳光、活力、青春……扑面而来。
太帅了，怪不得向来保守、胆小的言玟会为了他悄悄开始反抗言鸿志。
言絮向来对这种运动型的帅哥没有抵抗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姐，真帅啊！”
言玟被夸得有点羞涩，却又忍不住想要分享，划开了下一张：“你看，他在舞台上的时候。”
这一张更富有冲击力，舞台上灯光闪耀，男人背着吉他拿着话筒正在尽情嗨唱，脖子微微后仰拉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喉结微微凸起，性感而神秘。
言絮忽然觉得有点不妙，这样的男人不会很花心吧？言玟虽然比她大，但感情经历却几近空白，不会被这个俞湛周的花言巧语蒙骗吧？
“姐，他靠不靠谱啊？”她忍不住提醒，“这么年轻又在酒吧驻唱会不会没有定性？”
言玟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出神：“你放心吧，其实他挺成熟的，相比之下，倒是我像朵温室里的花，没有经过风雨。”
趁着司仪在走宴会流程，言玟悄悄离了席。
台上的司仪在一大段的煽情之后，今天的主角以一曲悠扬的古筝曲惊艳登场，一扫刚才西方公主风的甜美可爱，身穿旗袍，性感成熟。
一曲终了，底下掌声四起。
紧接着，邱慧儿在台上致辞，感谢父母的生养，感谢亲朋好友的捧场，辞藻华丽、情深意切。
言絮忍不住撇了撇嘴，她不明白，这种好像表演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夸张的感情交流，不会觉得肉麻和虚假吗？
没一会儿，生日蛋糕和巧克力喷泉推了出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商界元老登台，对邱慧儿表达了前辈们的祝福和期许，何憬时坐的主桌几乎空了，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看起来并没有丝毫不适，气定神闲地端着酒杯，仿佛这满厅的人群和热闹的会场都只是簇拥在他脚下的鲜花而已，他才是这个宴会的主人。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各种精致的菜肴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酒桌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不少。
这种场合，社交必不可少，言絮的酒量一般，轮番被敬酒和敬人之后，脸颊微微泛红，她刚要叫服务生拿罐饮料过来，又有几个人到了他们桌前，领头的一个穿着一身米白色呢子套裙，长相清秀，气质端庄。
“谢谢大家来我们会所参加生日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童白露，”她微笑着向大家示意，“以后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多来光顾，一定为大家提供最好的个性化、定制化服务。”
原来是这家私人会所的负责人过来联络感情的。
抛开和邱慧儿的龃龉不说，这次的生日宴办得还的确挺有特色的，会场布置浪漫迷人，菜品的设计个性鲜明，服务更是周到，其中一道主菜“上品蟹王”更是派了专人在每张餐桌旁现场煮蟹，以求第一时间奉上大闸蟹的鲜美。
大家都捧场地恭维了两句，言絮也跟着站了起来，正要意思一下喝一口结束这场社交，邱慧儿过来了，笑吟吟地道：“哎呦，可真是巧了，白露，你这就高升啦？东方当年可真是慧眼识珠，这家会所现在还真被你经营得风生水起，太厉害了。”
言絮的手捏紧了酒杯，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想起来了，这个童白露就是她第一任未婚夫翟东方资助的女大学生，她和翟东方婚约告破的导火线。
第7章 没见过女人壁咚男人吗……
第一次的退婚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很多细节在言絮刻意的遗忘下已经有点模糊了，然而，此刻童白露这个名字和脑中的记忆连接上之后，很多场景忽然就冒了出来。
翟东方皱着眉头地指责，“言絮，你怎么总是这么任性，你不知道你一个念头就会毁了别人一辈子的努力吗？她很可怜的，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和她计较什么？”
翟东方一脸失望地看着她，“你就为了这种小事要和我分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到了后来，翟东方的妈妈和姐姐找她，名义上是劝和，实际上却字字诛心，“小絮啊，女孩子还是不要太强势了，总不能还没结婚就干涉另一半的工作吧？唉，还是小玟好，说起话来都温温柔柔的，我们本来还以为你们两姐妹就算性格脾气不太一样也不会相差太远，没想到啊……”
她就不明白了，她让翟东方和一个对他有企图的女人避嫌，让童白露换个工作、不要利用慈善活动来满足自己个人的私欲，怎么就成了任性、成了心里没有翟东方了？
她更不明白了，翟东方的妈妈既然喜欢言玟这样的，当初怎么就不早说呢？为什么要等两人订婚这么多年才嫌弃她呢？
这么多年的感情断了，说不伤心是假的，但言絮并不后悔。
以翟东方和家人这样的思维，就算结婚了两人也要吵翻，还不如早断早抽身。
这一年，她刻意屏蔽了翟家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上了童白露。
心念一转，言絮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邱慧儿是在这里挖了坑等着她，故意选在这家由童白露管理的私人会所，故意让童白露过来敬酒，还不是想要借机羞辱她、看她笑话吗？
“原来是你啊，”言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从秘书到经理，恭喜再一次高升，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啊。”
童白露怔了一下，脸色微微泛白：“你是……言絮？”
“你这样直呼其名不合适吧？”言絮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毕竟我是贵宾，你是服务的提供方，尊称一声是最起码的礼貌。”
“言小姐，你好，”童白露立刻改了称呼，“我这个人比较糊涂，以前如果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今天我向你赔罪。”
她从旁边人的手中拿过了红酒瓶，拿出三个酒杯一一满上了，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喝完，举着空酒杯，挑衅地看向言絮：“言小姐，你这下满意了吗？”
言絮摇了摇头：“不太满意。”
童白露的脸色变了。
邱慧儿笑吟吟地做和事佬：“言絮，我一直惦记着你和徐乔波的纷争，倒是忘了你和东方的事了，怪我，早知道就不选这里了，算了算了，给我点面子……”
“给你面子干吗？”言絮斜睨了她一眼。
这下邱慧儿的脸色也变了。
“童经理，我之所以不满意，是因为我们俩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压根儿不记得你有得罪过我的地方，谈什么赔礼道歉呢？邱慧儿是今天的大寿星，又是我从小的好伙伴，哪里用得着她用自己的面子来替你说和，面子这东西多宝贵啊，用一次少一次，到最后脸都没了怎么办呢？”言絮慢悠悠地道，“慧儿，你说对吧？”
她这话字字如刀，明面上替童白露和邱慧儿说话，实际上却把两边都奚落了一遍，暗示童白露根本不值得她记住，也嘲讽邱慧儿这个假朋友故意得了便宜还卖乖，脸都不要了。
邱慧儿气得手都抖了。
这个言絮，一如既往得刁钻骄纵，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可说的话又滴水不漏，让人拿不到什么明面上的错处。
“小絮你可真会说话，”她挤出一丝假笑，“既然童经理没得罪你，那她可亏大了，这么爽气把这三杯酒先喝了。”
言絮二话不说，拎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一口气全干了。
最后一口喝得有点急，酒洒了一点在裙子上，她拿起餐巾来擦了一下，红色的酒渍在裙子上微微晕开，幸好，裙子也是红色的，不太明显。
“我这人向来喜欢公平，不喜欢占人便宜，”她看向童白露，“童经理，最后还是劝你一句，多走光明大道，捷径虽快，但容易走偏。”
童白露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离开时脚下被平坦的地毯绊了一下，可见她内心的狼狈。邱慧儿搞了这么大阵仗，没讨到什么好处，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悻然和看热闹的一起散去，同桌的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夸了言絮的酒量几句，继续喝酒吃菜了。
言絮坐在位置上，感觉人有点轻飘飘的，刚才这三杯红酒有点超出了她的酒量，她是憋了一口气才干完的。
以她对邱慧儿的了解，今天的生日宴会选在这家会所里举行，八成就是早知道童白露是负责人，专门安排了这个答谢的环节，想看到她为了以前的事情失态。
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失了常态，绝不能在邱慧儿和童白露面前丢人。
她给言玟发了条消息，然后强撑着站了起来，和同桌的打了声招呼，快步往门外走去。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门口转角处有个较为隐蔽的休息区，里面设有沙发和茶饮，可以为会所的顾客提供一个额外的临时休憩场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