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惹我?你看看!你看看!”毒娘子伸出她那双白皙娇嫩的手,骂骂咧咧,“我这双手如此白皙如此嫩滑,但隔壁躺着的那个,居然不多请个下人来劈柴!我前几日劈的柴又用完了!!你说说,我一个弱女子,我又要烧饭,又要劈柴!居然要我用这双手,劈柴!他这些年,就只用我们四个下人!就我们四个!穷不死他!我们四个一年累死累活,给他干这干那,结果他连过年红包都没给,说三姑娘给过了!这还是人吗!还是人吗!我不想干了!我干不下去了!我要收拾包袱走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门口飘过的雪竹眼风都不带动一下。
反正时不时的,家里厨娘就会这么吼上一嗓子,再加上现下公子睡着了,厨娘更是吼得厉害。
纪明焱不知道啊,他凑过去看着那双手,惊叹道:“阿毒姐,你手确实很白很细嫩,你这个年纪,手还能这么细嫩?和我三妹的差不多欸。”
毒娘子一把毒粉就糊上了纪明焱的脸:“你说我老??”
纪明焱呸了半天毒粉,很委屈:“可是你确实年纪不小,应该三十了吧?”
说起这个,毒娘子目光更是阴毒:“我不干了,我真的不干了,我干不下去了!”
说完她就腾得起身,拿了把柴刀就往外冲。
纪明焱以为她要对妹夫不利,忙跟着,结果发现毒娘子去劈柴了。
她力气极大,劈柴声停都不带停的,木屑满天飞,雪竹也跟着满天飞。
纪明焱就在旁边看着,边看边惊叹:“阿毒姐,你不止毒用的好,柴也劈得好啊。”
毒娘子最喜欢别人崇拜她:“那可不,姐姐我什么不会?我劈的柴比你吃的饭还多。”
纪明焱又看了会,很快毒娘子便劈出了一堆柴。
她风风火火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纪明焱便跟着走来走去走了好几趟。
当然,他没帮忙搬,毒娘子也没让他搬。
纪明焱想了想,问道:“阿毒姐,你说你们有四个下人啊?”
毒娘子怒容满目:“对,就只有四个!这没良心的主子噢。”说着,又朝吴惟安的房间看去,那眼神恨不得把门盯出一个洞来。
纪明焱跟在搬着一捆柴的毒娘子身后:“但是我怎么就只见过三个?你,雪竹,还有管事。”
毒娘子啪地一声将柴往旁边一丢,拍拍手:“因为他懒得见人啊!最会偷懒的就是他了!奶奶的,老娘越想越气!我今晚不烧饭了!我要休息!我要去喝花酒!我要去看男人!”
纪明焱眨巴眨巴眼睛:“阿毒姐,你不制毒吗?”
毒娘子震声:“毒毒毒,你就知道毒!就不能让我歇歇吗?!”
可说是这么说,毒娘子还是生了火,先快速炒了几个最简单的菜,解决了府中的晚膳。
然后拿出制毒专用小锅,换了烧饭的锅,开始和纪明焱一起窝在厨房快快乐乐研究新毒了。
纪云汐到的时候,便听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兴奋到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朝厨房看了眼,摇摇头,也不敲门,径直推开吴惟安的房间门,迈步走了进去。
春闱结束便已是傍晚,这会天早已暗了下来,房间里乌漆嘛黑的一片。
丫鬟们被她留在马车上,没跟进来。
纪云汐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没打算摸索前进,而是回头就想出去找人点灯。
结果有声音从床上传来,朦朦胧胧中有一个黑影起身,闲庭漫步般走到桌前。
没过一会儿,烛火被点上,房间亮堂了起来。
纪云汐下意识眯起了眼,等适应后才看去。
烛火前方,吴惟安站在那里,面容平静,宛若松竹。
纪云汐看着他:“你醒了?”
吴惟安低低嗯了声,揉了揉眉间,微微苍白的脸带着几分疲倦。
这些日子,他确实费尽了力气,一个时辰当两个时辰在学。
再加上这三天无眠无休的会试,吴惟安确实也是累了。
他问:“你找我有事?”
纪云汐朝她的美人榻走去:“听说你晕倒了,我来看看。”
吴惟安轻笑了声,同时朝美人榻旁的桌前迈步:“你还真是让人寒心。”
纪云汐往美人榻上一靠,挑眉看他:“?”
他伸手,倒了两杯凉白开,递给纪云汐一杯:“我以为你会在外头等我。”
纪云汐接过,抿了口水:“刚好要去郊外看田。再说了,你不是让我放心?”
吴惟安就站在美人榻旁,修长白皙的五指浅浅握着普普通通的茶杯,缓缓开口:“放心和关心是两码事。”
纪云汐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他的手上:“我现下来看你了,一样。”
吴惟安摇摇头,轻叹了口气,语气听着有几分伤怀:“算了。”
纪云汐耸耸肩,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就对方这演技,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只有黄金白银才是真的。
纪云汐抬头,提醒道:“三月放榜,你要做好准备。”
吴惟安在一旁坐下,似乎没懂她的意思:“嗯?我不是等着收钱就行?还要作何准备?”
纪云汐知道他在装不懂,也懒得虚与委蛇,直接点明:“冯家会有行动,等春闱放榜后,便是一场硬仗。有兄长有太子,你最终还是能进殿试一试。但是,圣上不一定站我们这边。就算依你的表现,你能进一甲,圣上不一定给。”
吴惟安垂眸:“所以?”
纪云汐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轻声道:“所以,你该用用你的人了。”
吴惟安偏头看她,忽然问道:“圣上对太子不满?”
但按照吴惟安看来,当今皇帝对太子还算满意,挺看重的样子。
至少他安排的眼线,没看出有任何不对。
纪云汐没有瞒他:“是。”
吴惟安微微蹙眉,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杯中水。
半晌,他轻笑:“难怪你急着拉我入伙。”
纪云汐没否认:“你要确保万无一失。”
吴惟安把玩手中喝完的空杯,目光落在前方的火烛之上:“你就这么相信我?”
当今皇帝在殿试中如何排名,难道他想干预就能干预吗?
很多事情都是存在风险的。
从去赌坊砸那1.5亿前,纪云汐就想了很多。
一甲是圣上钦定,就算吴惟安确实有实力,但圣上如果给了他第四名的话,又该如何?
纪云汐在赚钱上向来很有方法,但在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没招。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吴惟安日后能稳坐丞相之位,成为万人敬仰的吴公,就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再加上,他像是一个无底洞,似乎需要源源不断的钱。
那么纪云汐猜测,他应该是在背后养了很多很多人。
那他就应该有办法。
至于他要找什么人,怎么找,纪云汐不问也不关心,她只要一个结果。
当然若结果是失败的,纪云汐愿赌服输,那1.5亿没了就没了。
可她当然想要好的结果,而且她要的也不仅仅是那15个亿。
纪云汐抬头,定定的看着他:“我当然信,否则你以为,我为何选了你?”
她的钱,从来不白砸。
吴惟安勾了勾唇角:“三姑娘,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对我知道多少?”
他就坐在美人榻平日放置杂物的柜台之上。
说话的间隙,他低下头,唇刚好就在她左脸脸颊上方一点。
纪云汐端端正正地盘腿坐在美人榻上,闻言她睫毛动都不曾动过:“我知道你不简单,猜测你想做的事也不简单。”
吴惟安嗯了声:“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不知道。”纪云汐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知道,书里主角是五皇子,吴惟安只是五皇子最大的暗棋,一直到书的最后才显出水面,提之甚少,“我也不想知道。我拉你入伙,仅仅是希望太子能顺利继位,希望我纪家能大富大贵平平安安罢了,其他,你想做什么,你是谁,我一概不关心。”
吴惟安静静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剔透,他这般近的距离,能看见浅浅的绒毛。
吴惟安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坐直,拉远距离:“我知道了。”
纪云汐点点头,便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达成。
她起身,就打算离开。
吴惟安又是轻叹:“用过就丢,真真让人寒心啊。”
纪云汐回头看他:“?”
她又怎么了??
吴惟安右手手肘抵在腿上,下巴搁在手掌,望着她:“你今晚过来,根本不是因为我晕倒过来看的。”
纪云汐:“?你也不是真晕。”
吴惟安:“你怎么知道我真晕假晕,如果我真的晕了呢?”
纪云汐有些无语:“早点睡罢。”
她留下这四个字,便回了。
临走前,她想把六哥一道带走,但纪明焱沉迷制毒,说什么都不肯走。
纪云汐也没强求。
结果那毒娘子眼睛一亮,手往围裙上一擦,朝她作了作揖:“三姑娘,你可记得我?”
纪云汐看着面前的女人,颔首:“当然,最近经常听六哥提起娘子。”
毒娘子嘿嘿道:“记得就好,上次我烧的年夜饭,三姑娘吃着可还习惯?”
纪云汐:“习惯,色香味一绝。”
毒娘子甩甩手,开始展示她自己:“没有没有,三姑娘谬赞了,我近年来厨艺都生疏了。当年来吴宅之前,我曾在江南有名的风雪楼当过大厨。”
哦?风雪楼?听说全大瑜最好吃的一家酒楼?
纪云汐笑道:“难怪娘子手艺如此之好。”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纪云汐先行告辞。
毒娘子望着纪云汐离开的背影,一副神往的模样。
纪明焱靠了过来,跟着毒娘子看着自家妹妹走远,好奇:“阿毒姐,你好像很喜欢我三妹啊?”
“当然喜欢!”毒娘子丝毫不掩饰,“你三妹一看就很有钱,还很大方。我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说到这,她又朝隔壁房间瞪了眼。
真的,她现在还留在府里干活,完全是因为,家里公子是那三姑娘的未婚夫婿。
这样的话,她还有点盼头。
否则,她真的马上就走,不干了!
隔壁房间,吴惟安正坐在桌前写信。
最后一字落下,他将信放进信封之中,喊来管事。
吴惟安:“你亲自去里丰把这封信交给蒋公,告诉他,当年救他弟子的恩情,他可以还了。”
圆脸管事恭敬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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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晚之后,纪云汐没再去找过吴惟安。
她忙着当铺的事,拍卖行的事,还有购置一切合适的宅子,店铺,良田。
吴惟安也没去找过纪云汐,前头为了准备春闱,他堆了很多事,现下正一件件搞定。
春闱的试卷,吏部请了翰林院的大学士们批阅,纪明喜也忙得早晚都不着家。
同时,选秀在大张旗鼓的进行。
听说那冯家四姑娘在选秀中得了圣上青睐,一开始就赐了贵人,正在家学习宫中礼仪。
三月初,冯贵人风风光光入了宫,很快就承了宠,很是受圣上喜爱,各种赏赐不断。
三月中旬,春闱试卷批阅完毕。
十六号那日,无数考生聚集茶楼酒楼,翘首以盼等着放榜。
纪明焱早早就订好了榜碑对面的酒楼厢房,拉着三妹、七弟、妹夫、妹夫他二弟一起等榜。
第32章 揭榜后,妹夫他哭了
悬挂春闱榜的榜碑位于丰耀坊中。
丰耀坊西临朱雀街,位于上京城中心地带,一向就很是热闹。
今日,丰耀坊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四周的茶馆酒楼都坐满了人,店里小二忙上忙下,恨不得一人能有千双手。
福满酒楼三楼临街的厢房中,其他四人都坐在桌前,唯独纪明焱趴在窗沿翘首以盼。
包厢挺大,一桌能坐十几人,如今因只有四人,就显得格外空旷。
原先纪明焱是坐在最中间的,右边是纪云汐,左边是纪明双。
纪家比吴家早到一些,吴惟安进来的时候,自然而然便坐在了纪云汐身侧的位置。
按理来说,吴惟安向来跟在他二弟身边。不,应该说,出门在外,二弟一般都会伴在兄长左右。
吴惟安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二弟定然会坐在他身侧。
可不知为何,吴惟安刚在纪云汐旁边坐下,便看见二弟顿了顿,居然直接坐在了纪明双那。
然后,他们两个便低声交谈了起来,说的都是春闱的事情,在互相交流自己卷子上都写了些什么,以及怎么解题会比较好。
吴惟安:“?”
吴惟安侧过头,低声问纪云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纪云汐正在喝茶,上好的明前龙井。
她先不急不慢地小饮一口,而后放下杯盏,偏头:“什么怎么回事?”
吴惟安看着对面交谈甚欢,仿若亲兄弟的吴二和纪七:“他们两个,怎么突然间关系变好了?”
纪云汐跟着看了眼,又收回视线看看身边的人。
说起来,上次见面还是春闱结束那晚,那已经是二月初的事了。
今日已是三月十六,她差不多一个半月未见她这摇钱树了。
摇钱树没有太多变化,不过看着清瘦了些。
也不知道是真的廋了,还是衣服的关系。
是的,吴惟安终于脱下了他那臃肿的棉衣,换了件白色为主,灰蓝为辅的襕衫,将他本就不错的身段衬得清隽挺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