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芫咂咂舌头,似乎对这个瓜不甚满意,“那你呢?”
李芷曦温柔地笑笑:“我也是差不多,因为家人的关系所以认识席总。”
哦,好吧——
白书芫满脸写着失望,准备离开这片瓜田。
简奕铭却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席延的总裁为什么来找雪雪啊?”
“好问题!”白书芫熟练地反向操作,像一位被经验丰富、被学生问住的老师,“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简奕铭思考片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是不是因为广告植入的事情。毕竟雪雪是做菜出圈了,还把席延送上了热搜?”
“卧槽——”他纯真的眼神里涌现出担忧:“他该不会为难雪雪吧?!!!”
白书芫高山仰止,叹为观止:“……”
不愧是文艺工作者的天真,真的好天真!
很快地,简奕铭收到了今晚的第二个竖起的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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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嫌,二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着好长一段距离。
令狐雪磨磨蹭蹭地跟在席云岫后面,看着不太高兴。
但也不是特别不高兴,就是有点态度消极。
她撅撅嘴唇,叹出一口气。
虽然她一开始看到席云岫还挺开心的,但是她很快意识到席云岫是为什么而来。
她太懂了。
绝情谷的女修,最精通两件事情。
一是,合欢心法。
二是,断情绝情。
这些年在绝情谷,她反反复复看过多少遍男修打上宗门来的剧本。
也不知道这世间的男人都怎么了?
薄情寡义的是他们,打上门来讨人的也是他们。
背信弃义的是他们,哭着喊着说——
“每个人都会犯错,你要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虽然我骗了你,但是我爱你是真的。”
“我是男人,我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的人也是他们。[2]
嘴上说“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我绝对不会逼迫你”,暗自里又专挑雪天雨天雷暴天,发疯般地等在宗门外一天一夜,哭嚎着“你好狠的心,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的也是他们。
一开始,也不是没有女修着了他们的道。
跟道侣回去之后,不过是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过程,白白浪费修仙的时间罢了。
每到这样的时候,小狐狸小小的黑瞳仁里总是藏满了大大的疑惑——
她那时还没做过人,所以不太懂。
讲人话,做人事,明人理,就这么难吗?
不管她能理解多少,久而久之,她也能大致找到规律——
男修们的死缠烂打,是绝情谷女修每分一次道侣的必经之路。
想着这,她的玻璃珠子似的眼睛微微腾起雾汽。
她有点委屈。
师姐都是在得道飞升之后,男修们才打上门来。
虽然处理上麻烦了些,但好在痛并快乐着,按劳分配,劳有所得。
但是,明明她和席云岫还没有结成道侣呢!
修仙也没修成,飞升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为什么他还要来这么一遭呢?
她不李姐。
这种感觉就像是——
你明明已经挂科了,却还要做暑假作业。
做了暑假作业,却还是得不到半个学分。
于是,当席云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避开摄像头有没有别人的隐藏角落,转身过来时——
就看到小狐狸低垂着脑袋,看着委委屈屈的。
也不知道在心里琢磨着什么,他停了,她也没停。
一个软绵绵的团子就直接撞了上来。
令狐雪回过神来,有点怯怯地往后退了退,鼻子尖被初冬的夜晚冻得有点红。
鼻尖充盈着熟悉的果木,算下来二人分开也不过才一个多星期——
席云岫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痛了痛。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没有误会,没有离别。
她还是那个走路不看路,笨手笨脚地小狐狸。
席云岫眉眼温和起来,嘴角带着几分宠溺的笑,轻轻地靠在身后的一棵大槐树上。
他的身量很高,在初冬的天气里,一身羊绒长版大衣,显得身形格外修长。
毛衣是高领的,遮住脖颈,给人一种禁欲的感觉。
毛衣上竖着的暗格纹,很有质感,让人仿佛能想象到摸上去温暖柔软的感觉。
就是会有那样的人,那样的穿搭,让人讨厌不起来寒冷素裹的冬天。
他气定神闲地开口:“最近过得好吗——啊——”
开头的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由于他过度紧张破了几个音——
像初冬飞往南方的秋雁,在干燥的空气里,发出嘎嘎地几声破碎的嘶嚎。
啊,整场垮掉。
第35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
席云岫高大的身形晃了晃,勉强撑住了大槐树。
撑住,只要他撑住,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在令狐雪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注意。
只是仰头看他,眼眸明亮,小奶音委委屈屈的,“你找我干什么?”
席云岫心里有点慌,看不懂她的委屈,说:“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令狐雪不是很相信男人的话。
说是来看看,保不齐是要把她绑回去的!
谁知道他是不是裹着羊皮的狼呢?
她机警的探出脑袋,鼻尖还下意识地嗅了嗅,似乎在寻找席云岫身上阴谋阳谋的蛛丝马迹——
“你该不会想来让我搬回家的吧?”
席云岫一哽,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不想回家?”
他很快的补充道:“如果是因为那天我喝醉了说的话,我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令狐雪小耳朵生气地动动——
果然,是打上门讨人的!
她更委屈了:“我们都不是真的结婚,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难道她是真的想和他结婚?
席云岫心头莫名一颤:“跟我回去吧,结婚的事我们再商量——”
商量什么?!!!
结了婚,还要离婚好麻烦。
令狐雪搞不懂席云岫的脑回路——
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它不香吗?
哦。
她突然想起,离开前满别墅空空荡荡,看不见一朵合欢花——
忘了,他不行。
令狐雪和他说不清楚,于是认真看着他,售后态度良好——
“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不行吗?你能不来找我了吗?”
五雷轰顶!
席云岫的天灵盖都被震得麻麻的。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上撕了一个口子,呼呼地往里面灌冷风:“什么意思?”
令狐雪掰着手指头数数:“我们都一直睡在两个房间里面,我也没花你的钱,也没拿走你的钱。”
席云岫心往下沉。
令狐雪想到什么又补充道:“离婚协议书我也签好了,手印也按了。”
“你给我买的衣服,我也还给你了。”她又着急地补充道:“王妈给我衣服,是她同意了,我才拿走的。”
席云岫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身体里有一片海洋。
不然为什么心脏越沉越深越沉冰冷,却一直触不到底。
这一刻,他骗不了自己了。
令狐雪根本不想回来。
不仅不想,而且为不要回来,做出了巨大的努力。
令狐雪突然想起什么,一个激灵,睁大眼睛望着席云岫:“我、我不会欠你钱吧?”
她想起原主。
也不知道两个人约定了什么?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席云岫一时无话可说,半刻,他才说:“没有,我还有该给的钱没有给你——”
令狐雪拍拍胸口,放松下来,挥挥小手,大气地说:“没事,买卖不成仁义在。钱你就不用给我了。”
席云岫看着她一汪清水般澄澈的眼睛,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一开始,他的整个世界里就是尔虞我诈,适者生存。
被至亲至爱的欺骗至深,在商海里摸爬浮沉——
他对人性从来就没有什么乐观的想法。
也压根不敢有什么乐观的想法。
他要活下去,他要生存,要闯出一片天——
那么,所有人和事,都是猎物。
所有的情感,都可以交易。
他太习惯用金钱做交易,用金钱衡量感情。
所以,他一直试图在和令狐雪的这场契约婚姻中,用金钱平衡一切。
钱给的不够多,他怕小狐狸缠着他。
钱给多了,他又怕小狐狸骗他。
畏首畏尾。
他不缺钱。
但是,自从他妈走了之后,钱的存在,就像是横亘在心间的一根刺,莫名就挑动了脆弱地神经。
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
独独在这一刻,看着小狐狸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着算,算他们之前的感情有多干净,有多两不相欠——
他突然觉得,原来这件事情是这么残忍。
原来,他一直在对她做着残忍的事。
他的嘴轻轻张开又合上,反复几次,最终发出声音:“你讨厌我吗?”
“那倒不讨厌。”令狐雪真诚地说。
她不讨厌席云岫。
相反,她还挺喜欢他,毕竟是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
她对于渣男没什么概念。
绝情谷的女修,离经叛道的,只要求男修和自己结成道侣的时候一心一意,别的根本不在乎。
她之前只是有点难过。
原来他喜欢那么多人都不喜欢自己。
但是现在她不想席云岫喜欢自己了,就觉得她也不是不能和他不能作朋友。
她傻呵呵地乐了两声:“但是要是你不让我跟你回去,那就真的太好了!”
席云岫呼吸一滞。
他本来还想着要来澄清一下不靠谱的小报消息,现在却发现根本不用解释了,对方并不关心。
她甚至不讨厌他。
小狐狸眼睛珠子转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反正你也不爱我,我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小狐狸得意地想,她可是绝情谷的女修。
她分明是看到了的——
几千平米的家里,空空荡荡,干干净净,没有一朵合欢花。
席云岫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知道什么?
他不知道。
他爱她吗?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想她这样离开。
席云岫这辈子在家里看他的至亲阴谋算计,在商场看男男女女逢场作戏、欲望沉浮。
什么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爱。
没见过,没尝过的东西,他怎么能知道呢?
令狐雪见席云岫久久没说话,跑上来轻轻拽他的衣袖,生怕他不相信似的,说:“真的真的,我可以确定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她想起师姐的话,循循善诱道:“你现在只是有点不习惯,就好像吃惯了荔枝,突然没得吃了,心里想得紧,过几天就好了。真的真的!”
一双眼睛像大冬天蒙了雾的玻璃弹珠,脸蛋着急地都有点红了。
席云岫无力地苦笑了一下,就着她拽着自己的手,摇摇袖口,像哄小孩似的说:“嗯,不喜欢。”
令狐雪又说:“那你是不是不会再让我回去了?”
席云岫又“嗯”了一声,声音低低沉沉:“不回去。”
令狐雪哒哒哒哒转了几圈,高兴起来——
虽然她找道侣找得磕磕巴巴,但是绝情断情这门课竟然还发挥得不错。
买卖不成仁义在!
她对席云岫的防备瞬间少了不少。
毕竟是这个世界里,她最亲近的人——
狐狸眼斜斜地看着他,瞟了几眼,想忍住还是没忍住,献宝似的说:“我今天是第六名晋级的!”
席云岫捧哏道:“这么厉害?”
令狐雪也找了个位置,靠在槐树上,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我听他们说,签了经纪公司,就能当明星了。明星赚的可多了,到时候,我就能买个房子——”
她想了想,又说:“晤,不过当不成明星也没关系。他们说,我做东西好吃,也可以去当厨子。”
小狐狸捂着嘴“悉悉索索”地笑了几声,眉眼可爱地弯了起来。
由于徐清清的关系,席云岫声色场合待得多了。
生意特别忙连轴转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睡在盉欢人家,也是常有的事。
他看过当场捉奸的。
看过追妻火葬场的。
那些场面,比几十个亿投资的电影还恢宏壮阔。
鬼哭狼嚎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抱头痛哭的,互相谩骂的……
他预想这次谈话不会非常顺利。
但没想到是这样的一种打开方式——
小狐狸坐在他旁边眉开眼笑。
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都能戳他的心窝子。
他想学着那些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