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都被她敏捷地躲过。
席云岫职业病犯了:“不准挑食。”
吃菜?让狐狸吃菜是不可能吃菜的!
“老公——”令狐雪水润的唇轻轻嘟起来,“能不能以后再吃菜?”
少女的小奶音像羽毛在他耳朵里扫了一圈,又酥又痒,席云岫面色不改:“为什么?”
令狐雪举起两条细胳膊:“做菜,好累。”
是够累的,这几个大菜,连男厨师都要好一阵功夫。
席云岫两筷子把她面前的秋葵夹走,“吃吧。”
令狐雪再次得逞,“老公最好了。”
这一声“老公”听得席云岫唇角略微上扬,又被他严正地扯了下来。
当初因为怕在奶奶那儿露馅没有更正她,现在他竟然不知不觉适应良好。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席云岫把袖子折了两下利落地翻到手肘,准备收拾碗碟。
令狐雪连忙制止:“老公,我来吧。”
师姐说,人间的女子都要侍奉夫君,三从四德才可以。
绝情谷的女修,三从四德是不可能三从四德的。
但是——
为哄男修开心,一切皆有可能,一切勇于尝试。
这,就是一个光荣的绝情谷女修的职业操守。
席云岫看她嘴上积极,眼神真挚,屁股却死死黏在桌子上不动弹——
挑起一边眉毛,“玩儿去吧。”
啊这,那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令狐雪立刻零挣扎,滑下餐桌,跑向客厅沙发,仿佛生怕席云岫改变主意。
席云岫转过身,看破不说破,轻笑着摇了两下头。
他倒不是刻意宠着人。
只是他不明白干嘛要女人干活。
家里的活儿能有多少?
又不带兵又不打仗的,随手就做了的事,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她已经做了饭。
他麻利地收拾碗筷,快速重叠成稳当的小山,一手端着往厨房走。
从小家境不好,在父亲的餐馆干这些事长大的,早就得心应手,不算什么事儿。
但他一进厨房,几乎是立刻,一阵怒吼从厨房里传来:“令狐雪,给我过来!”
第7章 爱他,是没有结果的。
令狐雪正研究着电视遥控器,手一抖差点掉下去打碎了。
她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把这个不知名的法器放在桌上,才跑向厨房。
“……”
令狐雪咬着手指:完了,她把这茬儿给忘了。
席云岫从意大利重金定制的厨房里一片狼藉,还隐隐能看见试图生火的痕迹。
黏黏的小爪在冰箱和烤箱上清楚地记录着主人的运动轨迹。
拿出来的食材还没来得及放进去,冰箱门也没有关。
被席云岫狠狠地扫了一眼,令狐雪身子往后缩了缩。
她从小就没收拾,绝情谷轮班火房的那几个师姐,没少被她祸害。
更何况,她研究出这些奇奇怪怪的灶台柜子就花了好长时间,哪里还知道冰箱也要关上。
手攥成拳头,她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我忘记关柜子了。”
柜子?冰箱是嵌入式的,外观看着像橱柜,但也不至于认不出这是冰箱。
还真的是失忆了?
席云岫无耐道:“过来。”
令狐雪身体缩了又缩,才慢慢往前,怯怯地摊开两只糯米糕样的白嫩手心,“你要打我吗?”
席云岫觉得这失忆了的小狐狸不省心是不省心,但有意思也太有意思了。
他俯下身子逼近,扣住她的腕骨,桃花眼似笑非笑:“你说呢?”
二人的距离突然拉得很近。
令狐雪向来和谁都亲近,但第一次觉得成年男人的气息可以如此炽热,让她整个人都有点晕乎,连身体都热起来。
席云岫见对方黑眼珠湿漉漉的都不转了,才停止逗狐狸,尾音拖长,憋着一点坏笑,“不打你,罚你站着。”
接着一边收拾一边把厨房里的各种厨具电器的用法,仔仔细细演示了一遍。
令狐雪一边学,一边辩解道,“我今天出门太累了,所以才忘记的。”
这下子,直接把自己往火坑里面埋。
席云岫身量很高,此刻正稍稍佝着一些,收拾着台面上的污渍。
听完这话,把她往面前一拎,冷声道:“我昨天有没有让你不要乱跑?”
令狐雪直起身子,支支吾吾。
她一米六一的身高在一米九一的人面前,像个被训的小学生。
席云岫又说:“王妈今天找你都急疯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她乖乖道歉,又小声说:“但是王妈已经原谅我了。”
这倒是真的。
令狐雪回来抱着王妈又贴贴又道歉,还立刻穿上了王妈买的便服,又甜又奶地说好看。
王妈干了这么多年,在哪家女主人那里都没受过这种待遇,临阵瞬间倒戈。
席云岫又气又好笑。
刚才还收到王妈一篇千字小作文,大意是不要怪令狐雪。
他看她吃饭蹭上的满嘴油,随手抓了张湿巾纸给她擦脸,力道不小:“手机为什么关机?”
令狐雪不敢乱动,整个身子受不住力往后一摇一摇,“我没有手机。”
席云岫想起来她原来的手机进水后,没过多久就坏了。
于是转身从柜子里随便摸个手机给她,各种饭局去的多了,都是别人送的。
令狐雪看到手机,眼睛都直了,这个和陶夭夭那个一模一样!
“谢谢老公,你太好了!”她真心实意,泪光闪闪,眼眶都红了一圈。
席云岫没想到几百万的古董扳指她不要,几十万的食谱钱也不要,这个一万多的东西却达到这种效果,到显得是他虐待人了。
他脸色回温一些,“刚才说的记全了吗?重复一遍。”
她乖乖重复一遍,说完就把嘴唇咬着。
手机死死抱在手里,生怕不合格,手上的东西就飞了。
席云岫终于满意了,摆摆手,“行了,玩儿去吧。”
说完又转过身,收拾灶台上的油污。
厨房的暖光在他的衬衫针织面料的绒毛上落了一层光晕,看着和白天的雷厉风行毫无关系。
令狐雪蓦地一怔,心里温暖起来。
绝情谷的人宠她,任她胡来,却很少训她教她。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不是人,是狐狸,是兽,所以不用守人的规矩。
这还是第一次,她被看作真正的人,轻轻呵斥,细心教导。
令狐雪捧着手机心想,她大抵是走了大运,遇到了个好道侣。
-
令狐雪坐上厨房中心岛的吧台椅,身子一晃一晃,两只小细腿一摇一摇,一脸兴奋地拆手机。
席云岫刚清净不到半分钟,就被人扯住了衣角——
“老公,为什么我不可以打电话?”
席云岫解释手机里还没有SIM卡。
“这样啊——”她脸小手也小,此刻捧着一个巨大的手机,瘪瘪嘴有些遗憾,“那我就不能给老公打电话了。”
“怎么不行?”席云岫开始相信她是真失忆了。
大手把手机抓过来,很快给她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账号。
微信联系人里面空空如也。
席云岫打开令狐雪之前的朋友圈——里面的她,各种紫毛红毛黄毛轮番自拍。
随便放大一张照片,就能看见她肩膀上有不明人类男性的手。
席云岫脸色有点绿,“要不要把你旧账号找回来,里面应该有别的联系人。”
令狐雪脑袋伸过来,两条胳膊自然地挂在席云岫拿手机的手臂上,“不要,我只要老公的。”
席云岫脸色红润了不少,扫上自己的微信。
令狐雪扭扭身子,得寸进尺提出要求:“我还想有个头像。”
席云岫点开自拍相机,对准令狐雪。
没想到小狐狸往他身上一靠,狡诈地“咔嚓”拍了一张合照。
席云岫脸色舒坦了,把锁定头像的小圆圈移到了令狐雪的头上。
令狐雪显然有自己的想法,移动手指,哆哆嗦嗦极不熟练地把两个人的脸都套了进去,然后满意地按了确定。
席云岫桃花眼一挑,懒懒地痞笑:“怎么,喜欢我?”
“嗯!”令狐雪漂亮的眼睛盯着他,“喜欢的!”
眼神干净,口吻自然,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真情流露。
席云岫轻抿嘴唇。
明显今天的鹿筋烧咸了。
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血气上涌,耳根脸上烧乎乎一片。
刚想喝口水,就听见令狐雪说——
“老公,你流鼻血了诶。”
-
令狐雪单方面给席云岫发了一张“好道侣卡”,但是好道侣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到了晚上,席云岫冷酷无情地把令狐雪赶回了客卧。
而且还严令禁止她再用厨房里的某些食材。
哪里出了问题呢?
鹿筋、秋葵、羊肉、海参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真令狐狸费解。
令狐雪长叹一口气,宛如冷宫里失宠的妃子。
裹着被子翻腾了两周半,探出了忧愁的小脑袋。
她觉得自己不仅是绝情谷之耻,还是狐仙之耻。
纵观妲己褒姒,哪个不是祸国殃民的主儿,哪像自己——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做人,就要用积极的态度面对消极的人生。
“加油,令小雪,你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哄男修一次不成功可以再哄第二次!道侣不好用可以换新的呀!”
令狐雪握紧拳头,手臂向上90度直角弯曲,用这个时代的方式给自己加油。
多亏了陶夭夭的指点。
要是不看短视频App,她哪里知道这个时代的少女竟然如此励志,就是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学起来!
打开短音,她如饥似渴地探索着现代人类的精神文明,在嘻嘻索索的笑声中进入梦乡。
-
而另一个房间的席云岫,辗转反侧,身上燥热难平。
她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我的钱还是喜欢我的人?
还是两个都是?
席云岫后知后觉这个假结婚有点草率了。
先不说这个完全计划之外的失忆事件。
单说这个见钱眼开的令狐雪保不齐会始于金钱,陷于颜值,忠于人品。
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倒时候加上古法菜谱的钱,再多给她些。
他只能寄希望于恢复记忆的令狐雪能保持初心——
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见好就收,见风使舵。
毕竟,爱他,是没有结果的。
翻了个身,他试图把满脑子疑惑忧思和令狐雪的笑声物理隔绝,但是收效甚微。
“嘻嘻索索”的笑声很有特色,像只进食的仓鼠,仿佛都能看到她弯弯的眉眼和生动的小表情——
席云岫摩挲一下指骨:“……”
海参好像也烧得有点咸。
有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于是,他爬起来洗了今天的第二个冷水澡。
第8章 死马当活马医。
不知不觉,二人就这样鸡同鸭讲地生活了一个星期。
席云岫向来厌恶外人侵入自己私人空间。
他本以为会度日如年,但没想到竟然越来越习惯小狐狸的存在。
下班一回到家就能闻到一桌子菜热气腾腾的想起。
令狐雪总是第一时间冲过来,一双乌青晶亮的眼睛,巴巴看着他,围着他转。
还会像只小动物一样往他身上跳,粘乎乎甩也不掉。
也不知道她每天在短音看了什么——
非要给他早晚挤牙膏准备毛巾,说是什么仪式感。
但是小狐狸做事顾头不顾尾。
于是一大早,他就能看到牙刷倒扣在漱口杯上,一坨牙膏掉在水池台面上,地上还有一水儿的小脚印——
得了,还得他收拾。
席云岫没想过娶老婆的事。
可他心里有个模糊的概念,娶了老婆就是拿来疼拿来宠的,让老婆伺候算什么男人。
毕竟他从来没看见过他母亲对父亲和颜悦色的样子。
但现在被人这么笨拙又真心地对待,他觉得这样不太好。
又说不上哪里不好,就是快被惯坏了。
这样下去,怕是他自己也要以为真的结了婚。
他觉得应该和令狐雪好好谈谈。
不要让她对自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推开家门。
一个奶团子果不其然地撞了过来,两三下就跳上来。
席云岫不是没有试过欲拒还迎愈拒。
但是小狐狸太黏人,不给抱,也要牵着蹭着贴着。
像只亲近人的小兽,让人讨厌不起来,拒绝不了。
短短时间,席云岫已然形成了肌肉记忆。
右胳膊自然地一揽,单手把人托起来,换鞋,另一只胳膊再放公文包,一气呵成。
没毛病,就是看着像是在带孩子。
“老公——”令狐雪左胳膊绕到他颈后维持平衡,另一只手正在给他展示指尖上的红色烫痕:“我做了最近好火的糖杯,居然成功了。”
餐桌上果然摆着两个漂亮的金铜色糖杯,闪着琉璃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