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臻眼皮一撩,说:“来接人。”
“哦。”她理解错了,以为他是来接别人,朝他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去哪儿?”
他拽住她的胳膊,殷莞问:“你不是要接人?”
“接你。”韩臻淡淡地说。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她听到这句心里还是忍不住轻轻一动。
韩臻把她的箱子抽走了,殷莞空着手跟他出去,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问了渝艺的负责人,”韩臻说,“你的讲座很成功,祝贺你。”
殷莞心里一暖,说:“谢谢你,可惜你没在现场。”
韩臻:“没事,以后总有机会。”
她以为他只是客套客套,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的快。
她从渝城回来不到三天,就接连收到了好几个当地艺术学院的讲座邀请,而且名头还是新锐女艺术家,“艺术家”这个称号让她老脸一红,忙纠正成创作者。
到了工作日,她早早去了工作室,还没进门,就听见余杭的办公室里传出吵闹声,蒋沁正在闹。
“凭什么只找她呀?就她是女艺术家啊?我上次那个展还很成功呢,怎么没见人找我去做讲座?”
“余杭,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谁不知道她的个展是韩臻给她办的?要不是靠男人,她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长得漂亮就是占优势是吧?艺术圈什么时候也这么脏了?”
蒋沁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余杭训斥了她几句,她干脆哭起来。
殷莞站在门外,默默地听了一会儿,边小左适时地过来打岔,把她拽到座位上,“殷殷,你在渝城的讲座怎么样?渝艺的小哥哥帅吗?给我看看照片。”
殷莞应了一声,拿出她在校园里闲逛时随手拍的照片,“你看这几个,帅不帅?”
两个人一边假装看着照片,一边默默听着争吵,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停了,蒋沁猛地拉开办公室的门出来,在看见殷莞的一瞬间停了停,双眼通红地瞪了她一会儿,气冲冲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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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讲座在这个周六的上午,海大艺术学院。
讲座时间定的是上午九点,殷莞八点钟起床,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符合她人设的经典款衬衫,底下是过膝的短裙,整个人看起来洒脱又清丽。五月初的天,穿这个还有点早,但她印象中海大的礼堂是有空调的。
她八点半不到就进了校园,海大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大部分已经冒出了绿芽,仲春的天气,景色好得不像话。
她慢慢地沿街走着,一路上,凡是路过她的学生无不频频回头,她的长相放在哪儿都是惹眼的存在,她早就习惯了。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一个篮球朝她飞来,她看了眼后面满身大汗追来的男生,忽然心思一起,和那男生商量:“让我投几个,好不好?”
那男生一愣,脸上一红,马上点点头。
她脱下高跟鞋进了球场,大学的时候她选过篮球选修,还得到过体育老师的表扬,投个球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长发挽起,站在三分线上,轻轻松松一投,球进了,围观的人群中陆陆续续响起掌声。
她朝场外一笑,又投了几个,还是回回都中,越来越多的同学被她吸引过来。
殷莞投了球还觉得不过瘾,她朝离她最近的男生示意了一下,说:“来防我。”
她话音一落,直接跑起来,手臂擦着那男生掠过,越过防守之后,轻轻巧巧一跃,篮球入框。
又美又飒。
场外爆发出一阵欢呼。
海大风云人物不少,但那些大家基本都认识,殷莞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她的美极青春,兼具侵略性,活泼又明媚,很快,刚才来捡球的男生就红着脸问:“同学,你是哪个系的?能加个微信吗?以后再一起打球。”
他开了先河,陆续又有几个人围过来。
她正要给,余光瞥见场外的一抹身影,怔了下,人群中,男人穿着矜贵的白衬衫,军人般挺直的脊背,清俊的五官,漆黑的双眸正直直地盯着她,手上还拿着她刚刚脱掉的高跟鞋。
她掏手机的动作一顿,歉意地朝男生一笑,说:“不好意思,忘带手机了。”
她说完,朝韩臻跑过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额头的细汗闪闪发光,“你来啦!来多久了?”
“十分钟。”韩臻嘴角微弯,一向冷淡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毫不吝啬夸赞,“你打得很棒。”
刚才那么多掌声那么多欢呼,似乎都不及他这一句,殷莞觉得脸颊持续升温,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总算找回了点场子。
“你来干什么呀?”
“听讲座。”
殷莞接过高跟鞋穿上,闻言顿了顿,“听我的吗?”
“嗯。”
她心里更加开心,面上却没显露出来,故意说:“可是我没给你票。”
韩臻伸手入袋,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票,还是VIP席,“我已经拿到了。”
殷莞笑了一下。
她从礼堂后台入场,离讲座开始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场下已经坐满了人,她下意识地朝第一排看去,韩臻就坐在正中间最显眼的位置,见她看过来,朝她挑了挑眉。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好像他在就能给她镇住场子,什么都不用害怕一样。
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就坐满了。
殷莞定了定神,开始演讲,整个过程中,韩臻一直注视着她,时不时会抬起手鼓个掌,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讲座时间是一个小时,她结合个人经历讲了点创作背后的故事,因为故意设置了些笑点,礼堂里时不时响起笑声,气氛一直很欢乐。
讲完后,又有同学上台要她联系方式,殷莞偷偷瞥了眼台下的韩臻,后者和她视线相撞,微微朝她挑了下眉。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殷莞却立马转头,一本正经地拒绝了那位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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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后台,就看到韩臻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韩臻半倚着门,矜贵而淡漠,模仿着刚才向她要联系方式的同学的口吻,说:“同学,中午一起吃个饭?”
殷莞扑哧一笑,答应了。
她万万没想到韩臻说的“吃个饭”是这个意思。
两人从海大出来,沿着临江步道走了十几分钟,拐入海大的教师宿舍楼,这片楼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红砖外墙,绿树成荫,里面住的多是本校的教职工。
韩臻带她拐进其中一栋,上到三楼,敲了敲,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是我,韩臻。”
他话音刚落,保姆就过来开了门,殷莞跟着他走进去,一进门就嗅见满屋檀香,客厅里供奉着一尊佛像,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走过来,韩臻叫了一声“老师”。
殷莞抬头,看到老人的脸的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即精神一振,这竟是艺术界泰斗殷明初!
她一时间连招呼都忘记打,直到韩臻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才浑身一震,伸出手去,说:“殷先生您好,我是殷莞。”
也许是听到和自己同姓,殷明初好奇地看了看她,因为刚做完讲座,妆还没来得及卸,她眼睛里还戴着美瞳,殷老先生“咦”了一声,问韩臻:“她是外国人吗?眼睛居然是绿色的。”
韩臻解释:“不是,她戴了美瞳。”殪崋
“哦,哦。”
殷明初让他们进去,随口和韩臻聊了几句拍卖会的事,殷莞坐下后,忍不住打量起室内,这老先生大概是要修禅,把家里装修得像个佛堂,墙上挂的都是手抄的经书。
殷明初问了句什么,殷莞没听清,被韩臻碰了碰手臂,他的手腕触到她的一瞬间,殷莞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韩臻瞥她一眼,淡淡地说:“殷老师问你家是哪里的。”
“我吗?璨城的,J省璨城。”
殷明初点点头,“这个地方我去过的,不过是十年前了。你今年多大了?”
殷莞:“马上要二十三了。”
韩臻打了岔:“今天来海大听讲座,顺便来拜访一下您,如果不太打扰的话,我们就留下来吃个饭。”
“你没把我这老头子忘了我就很高兴了。”殷明初叫来保姆,“你去外面买点菜。”
“不用了,我订了饭,一会儿送过来。”韩臻说。
殷明初也不和他客气,对他和殷莞说:“也行,来看看我的收藏。”
殷莞跟着去书房,进门的时候,没看清有个小台阶,一头往前栽去,正好韩臻听到动静转身,于是她原本朝地板扑去的趋势被生生打断,变成一头栽进韩臻怀里。
韩臻的胸膛和他的脾气一样不显山露水,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腰的同时,居然还有心思想:这男人身材还挺好的,肌肉真有感觉,完美!
她搂了几秒,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地抬头,正对上韩臻淡淡的目光,正巧殷明初也朝这边看,她连忙推开韩臻起来,即使佯装淡定,耳根也不由自主一红。
啊啊啊,又社死了!
她极力忽略掉韩臻的目光,走到室内,假装看了眼架子上的陈设,她不懂这些,却硬要活跃气氛,“哇,这些都是您的收藏吗?这只仙鹤雕得好像哦!”
殷明初神情复杂,欲言又止,“这不是仙鹤,是鹭鸶。”
“……”
日,她看见了,底下有行小字:水中的鹭鸶。
继一头栽倒在男人怀里后,她又解锁了一个新尴尬,在大佬面前表现自己的学艺不精。
最后还是韩臻替她解围:“她不是学雕塑的,最近湛蓝的个展您看了吗?反响度挺不错的。”
殷明初想起来了,点点头,看着殷莞:“不错,年纪轻轻就办个展了,我记得我第一次办个展,都三十多了。”
老先生记性还行,给她讲了自己三十多年前的办展经历,顺带着给她讲了讲自己办展的心得经验。
看完藏品,殷莞这次着重注意了一下台阶,小心地迈了过去,韩臻忍不住抿了抿唇。
殷莞很敏感,转头瞪他:“你笑什么?”
什么事这么好笑?
韩臻没说什么,到客厅拿了双拖鞋给她,淡淡地说:“以后别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了,不适合你。”
还不是因为矮吗?!他以为她想穿吗?
意识到自己穿上五厘米高跟鞋才能够到这男人下巴的事实后,她竟有点丧,嘀咕了一句:“我才二十三,还会长高的。”
韩臻非常配合,像个毫无感情的复读机:“嗯,你还会长高的。”
中午在殷明初家吃饭,韩臻推杯换盏之间就帮她争取了一个随殷明初去燕城参加交流会的机会,让她叹为观止。
吃完饭,告别了殷明初,殷莞小跑着跟上韩臻,真心实意道:“韩总,我觉得你好厉害哦。”
韩臻双手插兜,在下午的阳光里,侧脸像渡了一层滤镜一样好看,他瞥了殷莞一眼,说:“帮你争取个交流机会就厉害了?”
“是的呀。”
她眨了眨眼,语气诚恳,她也知道能陪殷明初去交流意味着什么,她就是没想到韩臻对她这么好,这男人第一次见她时明明冷冰冰的,但相处久了,竟格外的有人情味。
一瞬间,她脑子一抽,诡异地想:韩臻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可是,他看上去这么冷,简直像个性冷淡,他知道怎么喜欢人吗?
“渝艺的饭好吃吗?”韩臻状若不经意地问。
???
殷莞“啊”了一声,想了想说:“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辣。”
“学弟挺帅?”
“还行,二十岁嘛,总归不会难看的。”殷莞没多想,随口说。
韩臻似乎冷哼了一声,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自顾自上了路边停着的宾利。殷莞被他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走还是该随着他上车。
半晌,韩臻又从车里探出头来,不耐烦地说:“还不走?站着干什么?”
这男人的态度真是,一时一个变化。
殷莞简直服了,走过去,乖乖上了车。
第十五章 “晚安”
第二天殷莞一到工作室,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哪里空了一块。
余杭跟她说:“蒋沁走了,以后你坐她的位置吧。”
“走了?”殷莞这才发现哪不对,转头看了眼属于蒋沁的位置,靠窗阳光正好,但桌子上的东西已经空了,电脑都没有了。
“嗯。”余杭竟还笑得出来,“庙小,容不下这尊佛,跳槽了。”
“哦。”
殷莞倒没什么情绪,利落地搬东西去了蒋沁的位置,她把东西刚归置好,忽然看到窗台上一个充电宝,肯定是蒋沁走的时候忘拿了,她打开微信,打算跟她说一下这个事,消息刚发过去,就看见一个红色感叹号。
???蒋沁把她删了?
殷莞气笑了,手机一扔,心想:爱谁谁,不要拉倒。
她拉开抽屉打算把它扔进去,结果又在抽屉里发现一本手账本,一根卷发棒。
蒋沁这是走得多匆忙?落了这么多东西,她纠结了片刻,还是打算告诉她一声,毕竟手账本这么私人的东西,丢了让谁看见都不好。
她发送了个好友申请过去,在申请理由里写上:你东西落下了,来拿吧。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蒋沁才回,她没同意殷莞的好友申请,语气非常高冷:不要了,送你了。
殷莞:手账本也要送我吗?那我看了?
下一秒,刚才还高冷不已的蒋沁立马失了方寸,给她打过电话来,语气慌乱:“我的手账本在你那儿?”
“在你的抽屉里,还有卷发棒和充电宝,你回来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