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傅筠掌握的证据并没那么多,梁琮的倒戈才是重中之重,但要他倒戈不易,只能跟裴景晏商量做这么一出戏。于是他暗中放出消息给谢渊知晓,也就是想逼他狗急跳墙。
只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虞葭突然卷进其中令他们措手不及。再次商议过后,傅筠只能以身涉险将计就计。
幸好,一切都如他所意料,虞葭全须全尾地活着。
*
几日后,一则消息如同惊雷在朝廷中炸响。
锦衣卫指挥使傅筠查出当年东平城定国公渎职失城一案,乃另有阴谋。王贵妃,也就是当年王昭仪联合其兄长定远将军假传军令并私通北狄,使得东平城失守,将士死伤无数。此乃通敌叛国大罪,证据确凿。
皇帝震怒,赐死王贵妃,王家满门抄斩。四皇子谢渊被夺去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终身软禁在漓水宫。
此消息如雷鸣闪电迅速传遍了真个上京,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有人说,这四皇子没少得罪太子,日后恐怕不死也是个废人。
同时,与此事关联甚深的还包括定国公府和靖国公府两家,十数年恩怨,一朝真相大白,众人都在瞧两家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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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什么反应。
定国公府大门紧闭,跟平日没什么两样,虞葭还在陪母亲尤氏喝茶。
自从被带回府,已经过去六日了,虞葭每天都在担心傅筠的伤势。可她现在被禁在家中,不得出门,也不得知傅筠的消息。
哥哥担心谢渊余孽鱼死网破,为以防万一不准她出门。
虞葭这几日闷闷不乐的,但又不想让母亲烦忧,也就拼命忍着,着实辛苦呢。
尤氏自从找回女儿后,身子就一日比一日好转。且平日里跟虞葭一起练五禽戏,如今都能一整夜安眠到天亮。
不过,昨日夜里定国公来了些兴致,夫妻俩闹得有些晚,以至于今早虞葭过来请安时,她都还未起床。
这会儿尤氏不大好意思,说了些朝堂发生的事之后,见女儿闷闷不乐的,她问:“葭葭怎么了?可是还在为那日祈福不顺忧心?”
虞葭去东庄庙为虞老夫人祈福路遇滑坡之事,尤氏是知晓的。但为免她担忧,虞葭被掳走之事仍是没让她知道。
虞葭得了嘱咐,便也和守口如瓶。听得母亲这般问,也顺着点头,但随即又摇头。
尤氏问:“那是为何闷闷不乐?”
“娘,”虞葭道:“我还不想嫁人呢,也不想与穆世子相看。”
尤氏这些日子以来都在为虞葭的婚事暗暗留意,京中各样适龄的公子她都如数家珍,可之前问了女儿,女儿却是一个都不中意,倒是把她愁了许久。
女儿翻年就要十八了,这样的年纪若是还不定下来,就再不好找合适的了。尤氏就这么忧心了段时日。终于在前几日,她去大长公主府上吃茶时,听了这么一则消息。
其实也是大长公主有意想撮合。
大长公主长子文国公这些年一直在西北任职,过些时日就要调职回京。其嫡孙穆璋,一表人才,能力卓绝。如今到了适婚之龄,却苦于西北并无合适的世家女子相配。按国公夫人的意思是想来上京相看,因此修书托大长公主先在京城物色合适的。
大长公主在中秋宫宴上曾见过虞葭,无论是样貌还是品性都令她极其满意。回府后又私下打探了许久,最后觉得整个上京城,也就定国公府这位裴三姑娘配她孙儿最合适。
于是,就有了大长公主邀尤氏吃茶,有意结亲的意思。
尤氏思来想去,觉得不妨让两个小儿女相看相看,兴许能互相看对眼说不定。
大长公主此前还让人送了穆璋的画像过来,虞葭也是瞧过了的。虽然也长得挺好看吧,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她已经心有所属,这会儿就再也喜欢不上其他人了。
纠结许久,还是决定跟父母和盘托出。她道:“娘,穆世子虽好,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他。”
“你都还未见过人家,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尤氏笑道:“过几日穆国公一家子就回京了,届时你先相看相看,说不准你会喜欢穆世子呢。”
“我才不会。”
“嗯?”尤氏听出了点意思:“莫不是我们葭葭已经有了意中人?”
“我…”虞葭犹豫了下,羞臊点头。
“啊呀,”尤氏高兴:“快说说,是谁人。”
这时,裴景晏从外边回来给尤氏请安,正好进门,听见这话看了虞葭一眼。
虞葭低头红着脸,哥哥一来,她都没勇气说了呢。
尤氏追问:“到底是谁人,家世如何?品性怎么样?”
“就是…就是…”虞葭鼓起勇气:“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傅筠。”
“谁?”
“靖国公府的世子傅筠。”
顿时,尤氏沉默了。
虞葭小声说道:“娘,我觉得傅筠挺合适的。”
“他不合适!”定国公沉声走进来。
“爹爹。”虞葭行了一礼。
“葭葭,”定国公道:“傅筠此人不是良配。”
“为何?”
“前段时日,他养外室的事人尽皆知,你难道不知?”
“爹爹,这事…这事……”
虞葭心里打鼓,她知道父母不看好傅筠,但没想到这么不看好。她拿眼睛悄悄暗示裴景晏,想让他帮忙说说傅筠的好话。
结果裴景晏自顾自喝茶,仿佛瞧不见妹妹的暗示。
关于外室的事她不能替傅筠解释,更不能说那个外室就是她,否则傅筠肯定要被爹爹打断腿的。
唉!
就挺愁人!
虞葭心情低落,从正院回来后就一直闷闷的提不起精神。
见小内奸趴在台阶上晒太阳,她走过去一把抱起来。
小内奸这些日子没了肉干投喂,整个身子都瘦了一圈。又兴许是被哥哥教训了一顿,变得老实了不少。
不过它这一老实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整日里没事干就趴着晒太阳,果真跟它“咸鱼”的名字极配。
一人一狗就这么蔫了大半天。
傍晚时,定国公派人来请她过去吃饭,虞葭有点赌气的意思,说自己身子不适今日不去了。
奇怪的是,向来疼爱她的爹爹这次竟铁了心似的不让她嫁傅筠,说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好生歇息。
然后,就不管她了。
虞葭心里难受,沐浴过后,散着头发坐在榻上。她怀里依旧抱着小花狗,边撸毛边理直气壮地把气撒在傅筠身上。
“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了,派人递个信就这么难?”
“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娶我,哼!”虞葭拍了下狗头:“我看他就是吃干抹净不想负责!”
“混蛋!”
“你说!”虞葭气咻咻地对着小花狗说道:“他是不是混蛋?”
“谁是混蛋?”
虞葭猛地转头。
就见傅筠好整以暇地倚在窗边看着她笑。
第68章 大结局(下)
说人坏话被当面抓现行,总归有些尴尬,虞葭抿唇,强自淡定地问:“你、你何时来的?”
“就在你骂我的时候。”傅筠抱臂站在那里,眼里带着点戏谑。
“……”
“可是…”虞葭小声问:“我哥哥不是派人护着我院子吗,你怎么进来的?”
傅筠低笑了下,走过来:“他看着我进来的。”
?
虞葭:“他在外头?”
傅筠捏了捏她脸颊:“你哥哥早已撤走了侍卫,不过,我今晚过来必定瞒不住他。”
虞葭眨巴了下眼睛,恍然大悟:“这么说,我哥哥是同意我们的事了?”
“嗯。”
“可是…”
“别可是了。”傅筠拉过她的手:“几日不见,你可想我?”
虞葭确实很想很想,但这会儿当着他的面就不大好意思说出口。她别过脸,昂着秀气的下巴否认:“才没有。”
傅筠慢吞吞地“哦”了声,揭穿她:“那适才是谁在念我的名字?”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虞葭大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他。
这模样惹得傅筠心痒不已,将她一拉,轻而易举地就将人带进了怀中。
他勾唇在她耳畔道:“有,我听见了。”
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从湖边吹来的风,带着湿气,带着点甜腻。虞葭的心跳如涟漪般荡开,久久不息。
大抵世间的情人都是这般。
两人依偎在一起,感受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即便这么静静地不说话,也觉得是最美好的事。
虞葭靠在他胸膛,手指一圈一圈地划着他衣袍上的金丝绣纹。心想,傅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以前在雁县也见他穿过这种鲜亮的衣裳,但彼时只觉得……
想起雁县的事,她突然笑出声。
傅筠问:“怎么了?”
虞葭摇头,轻微的动作弄得傅筠胸口痒痒的,他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啊!”虞葭倏地退开,这才想起来他的伤势,赶紧问:“你伤口好了吗?”
“已经好了。”
“好了是多好?我看看。”虞葭伸手就要去扒他衣裳。
傅筠也没阻止,反而张开双手任由她扒拉。
虞葭扒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缓缓抬头看去,就见傅筠好整以暇地勾唇笑。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不过幸好是晚上,如若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还解衣裳,这场景怎么想都怎么觉得旖旎呢。
傅筠见她动作停下来,笑问:“怎么不解了?”
“不解了。”虞葭收回手,说道:“你自己有手有脚,自己解开。”
“你帮我解。”他说。
这话实在暧昧,虞葭耳朵也开始烫起来,她别过脸:“我不,你快点啊。”
“既是你要看,”傅筠重新扯过她的手放在衣襟上:“那当然你亲自来。”
啊!
要死了!
虞葭简直羞臊得不行,但她又真的很想看看傅筠的伤口。忍了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的中衣也扒开。
露出一大片坚硬且肌理分明的胸膛。
也不知怎么的,虞葭的心口突然跳得极快。她瞧见左边胸口,心脏往上的地方,那里有一条伤疤已经结痂,像蚯蚓一样可怖。
她手指轻轻抚摸上去,低声问:“疼不疼?”
“嗯。”
“有多疼?”
“很疼。”傅筠嗓音不知不觉哑了些。
闻言,虞葭心疼极了。想起那日匕首那么用力的扎进去,傅筠还因此退了好几步,她眼里就渐渐蓄了些泪。
声音也有些闷闷的:“那怎么办?大夫说要疼多久?”
忽然,她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摁住。
“葭葭,”傅筠艰难地说道:“你看好了吗?”
“什么?”虞葭抬头。
“看好了,”傅筠缓缓低下头颅:“我想亲你。”
虞葭被他眸中浓郁的情愫摄住,傻傻地这么仰头看着他。
直到他的唇覆下来,擒住她的。
烛火昏黄,照在湘绣屏风上,透过山水秀丽的画屏,可窥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依偎在另一个高大身影的怀中。两人头颅靠在一起。
虞葭的手划过他的疤痕,渐渐往上,勾住他的脖颈。
这个动作也不知触动了傅筠的哪根神经,他突然激动起来,搂着她的腰猛地往前推。
使得虞葭后退不及撞在桌边,“唔”地一声,连呼吸都重起来。
傅筠动作从轻柔到渐渐急切,慢条斯理中带着点隐忍疯狂,仿佛要将人吞吃人腹。
两人气息交融,室内安静得只剩烛火噼啪和亲吻的声音。
过了许久许久,傅筠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然而抱着人的力度却仍旧未减,反而是越加重了几分。
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
虞葭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被他抱疼了。
她缓了一会儿后,轻轻推他,却是又被收紧了些。
傅筠抵着她额头:“葭葭,我想快些娶你回家。”
说起这事,虞葭清醒了些。想到父母并不同意她们的婚事,她有些难过。
“可我爹爹不同意我嫁给你怎么办?”
傅筠问:“那你自己呢,想不想嫁?”
虞葭羞涩点头。
她当然是想的。
傅筠低笑:“这便够了,我明日就跟父亲商量我们的婚事。至于其他的,你无需多想。”
“嗯。”虞葭老老实实点头。
见她乖乖巧巧,傅筠低下头还想再一亲芳泽,但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咳嗽声。
“……”
傅筠不得不放开虞葭,摸了摸她脸颊:“乖乖等我,嗯?”
虞葭点头,小声问:“我哥哥一直在外头?”
“刚来。”
许是嫌他待得久了,过来撵他走的。
虞葭赶紧帮他整理好衣裳,然后假装无事发生似的,规规矩矩坐回榻上。
傅筠好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跃出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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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公府。
因着当年东平城的事真相大白,傅家沉冤得雪,文氏近日的心情好了许多。不过却因收到外甥女唐月彤的一封信,又开始忧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