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少年后,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都快过去十五分钟了。
怎么还没回来啊?
她有些无聊地转头——
愣住。
对街上,高挑出众的黑发男人正勾着头,从身旁穿得十分华贵的女人手上点着烟。随即,将她递过来的名片一类的东西,随意塞进了裤袋里,朝着女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是顾客吗…?
想起甚尔的工作,她抿了抿唇。
见他似乎准备转头,鹿伏兎砂糖不知为什么,下意识飞快地转过身,避开了两人有可能会碰撞的视线,勾下头看起了地上并不存在的蚂蚁。
几分钟后,一双长腿出现在她面前。
她听到甚尔淡声说道:“走吗?”
刹那间,眼眶被冻得有些发涩。
一定是在这里等太久了,她想。
手一点也不暖和了。
第27章
鞋子不能沾水,所以到最后,她连一句我想自己走都说不出来。
安静地趴在男人宽厚的背上,在周围空气都冷到似乎凝冰的温度里,鹿伏兎砂糖依旧闻到了一丝残留在干燥烟味里的香气。
微醺的广藿玫瑰,混着些许优雅的安息香脂。
Portrait of a Lady(窈窕如她),这款香水她曾经在好友母亲的宴会上闻到过,绝对的贵妇调香。
想起对街上甚尔随手放进裤袋里的卡片,鹿伏兎砂糖觉得自己果然没法不在意。
可恶,她好想问啊!
少女眉头纠结地皱起,脸颊不自觉在男人脖颈位置翻来覆去。
浓密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落进甚尔有些宽松的卫衣前襟,贴着单薄的打底T恤,四处勾挑。
“.......”
啧。
走了才没多长一段路,甚尔突然停在了一块站牌旁,莫名道:“再动一下,一万块。”
“......”
鹿伏兎砂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句话的杀伤力足够大,让她瞬间就老实了。
几分钟后,她忍不住了。
压低了声音,她小声地在男人背上说道:“你身上有烟味。”
“嗯。”
甚尔随意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她又问。
男人眼皮都不抬地回答:“很早,记不清了。”
鹿伏兎砂糖顿了下,见甚尔一副完全不在意未成年就吸烟的态度,忍不住提醒:“吸烟有害健康。”
刚一说完,甚尔就低低地笑了起来,就好像她刚刚讲了个有趣的笑话一样。
鹿伏兎砂糖皱眉,不懂她这话有什么好笑的。
这完全就是真理啊。
笑罢,甚尔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止抽烟,喝酒赌博我更在行,你也要管管吗?”
鹿伏兎砂糖一听,没多想,头一点就应了:“我可以管!”
反正四舍五入,甚尔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崽了,她当然可以管。
说完,甚尔没了声音,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鹿伏兎砂糖见他突然没了搭理自己的意思,有些奇怪,歪头就去看他的表情。
但男人的背脊实在很笔挺,背肌又健硕,她努力侧眼,也看不全他现在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垂下,睫毛又黑又长。
绿色和黑发搭起来,让她莫名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书———
“乞力马扎罗是一座冰雪覆盖的山,海拔19710英尺,据说,是非洲最高峰。它的西峰顶附近有一具风干冰冻的花豹尸首。没人知道,花豹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做什么……[1]”
她觉得甚尔和那只花豹有些像,但又不像。
迷茫地眨了眨眼,鹿伏兎砂糖放弃了察言观色,干脆凑近他耳畔问道:“甚尔,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聋子也能听到了。”
禅院甚尔侧过脸,语气莫名有些冷淡,“你是用什么身份来管我,长嫂如母吗?”
“......”
鹿伏兎砂糖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一辆黑色的私家车突然停在了车牌前,朝着他们的位置闪了闪灯。
鹿伏兎砂糖好奇地看过去,只见车窗摇下,一个西装领带的男人撑在车窗上,露出半张脸示意道:“把我当出租司机,车钱可不便宜啊,禅院。”
“啧,说那么多废话。”
甚尔与男人说话的口气很是熟稔,“你知道地址的。”
说着,就将鹿伏兎砂糖放到座位上。
孔时雨扫了一眼坐在后座上一脸懵逼的少女,表情顿时诧异起来。
虽然看上甚尔的女人确实不少,他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劝他干脆去卖身赚钱算了,但认真说的话,他确实还没有过女人。
不得了啊,孔时雨想,看来他上次说的话说不定就要一语成谶了。
坐到后座上,鹿伏兎砂糖看着站在车门外,完全没有上车意思的甚尔,迟疑道:“甚尔,你不一起吗?”
“嗯,我有事。”
他应了一句,在她还没来得及问有什么事的时候,车门就被关上,车子启动,
???
完全没料到是这种情况的鹿伏兎砂糖扒在车窗玻璃上,看着身后渐远的背影,有些呆滞。
这么晚,这么冷的天,难不成还要去工作之类的吗?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想起不久前塞卡片的美女富婆,鹿伏兎砂糖不淡定了,立马转头对着驾驶位上的孔时雨说道:“这位先生,可以停一下吗?”
现在才开了一分多钟,她还有机会掉头去找人。
孔时雨瞄了眼内视镜里,少女有些焦灼的模样,挑眉道:“不行啊,我答应了禅院把你送回去。”
“那家伙太麻烦了,不可不想被他记挂上。”
禅院?
她这才注意到男人有些生疏的称呼,奇怪道:“你和甚尔不是朋友吗?”
“我可没有那么倒霉,和那种糟糕的家伙做朋友。”孔时雨道,“只是工作伙伴而已,我负责给禅院在中间牵线。”
“……”
好家伙,原来你就是万恶之源。
鹿伏兎砂糖满脸黑线地盯着驾驶座椅的位置,又问:“……这个工作会很辛苦吗?”
她听说从事这种行业,一般都不能挑客户对象,只能被人挑。
想起甚尔那张冷峻的脸,她有些纳闷,怎么都想不通这人对别人妥协讨好的模样。
“那是当然的。”就在她差点把眉毛皱到打结时,孔时雨回答了,“受伤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吃饭的工具都要搭进去不少。”
“不过禅院体质不一般,在这份工作上,可是抢手得很。”
地下黑市的杀手排名榜上,禅院的效率和口碑可是快要登顶了。对于这件事,他这个经纪人当然乐见其成。
鹿伏兎砂糖一听,脸色瞬变。
受伤,工具,抢手.....
几个词在她脑子里,组合出了不得了的信息画面。
不行,她要回去找甚尔才行!
直接起身扒拉上孔时雨的后座,鹿伏兎砂糖探了个脑袋,有些着急道:“拜托,带我去找甚尔吧,他对我很重要。”
“没有他晚上我都睡不着觉!”
孔时雨闻言,忍不住扬了扬眉毛,踩了刹车,侧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砂糖。”
她说道。
孔时雨点了点头,暗道禅院未来老婆的名字还挺可爱的。
他重新启动车子,方向盘一打,调了个头。
“对了,你身上有钱吗?”他突然问道。
“20万,够吗?”
鹿伏兎砂糖晃了晃手上的信封。
“有钱就行了。”
孔时雨踩了脚油门,“我想,禅院大概率是在那里。”
“哪里?”
鹿伏兎砂糖好奇问。
“大并竞马场。”
孔时雨回答,顺便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加我,我把能截住禅院的地方发给你。”
对自己未来老婆隐瞒行踪,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鹿伏兎砂糖一听,瞬间眼前一亮。
这是什么菩萨!!!
....
大并竞马场。
这里是京都最出名的常态性夜间赛马圣地,但因为冬日凌寒,夜场的人并不多。
禅院甚尔挑了个视野较好的位置,双脚随意搭在没人的位置上,仰头后倒,喉结线锐利地凸起,正懒洋洋地看着手上的马券。
输了两把,没钱了。
将废掉的马券捏成一团,看都没看就丢进远处的垃圾桶里,他掏了下口袋,准备抽烟。
结果烟还没摸到,先摸到了之前随手放在裤袋里的钱。
顿了下,他从裤袋里抽出一张一万円的纸币,轻掸了掸。
夜间场下注的金额不大,封顶就一万円。
三十万,够下三十注了,甚至说不定还能让他把之前输的连本带利给赢回来。
禅院甚尔看着手上的一万円,眼眸晦暗不明。
良久,场下第三场宣布结束,第四场都已经开始停止下注时,男人将手上的钱又塞进了裤袋,神情恹恹地闭上了眼。
.....算了。
没过一会儿,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你这是在干嘛?”
孔时雨单手插着兜,站在不远处问。
“这不是明摆着吗?”
禅院甚尔眼也不抬,“在赚钱啊。”
“得了吧,我从来就没见你赢过,无论赌什么。”孔时雨道。
“别烦我。”
禅院甚尔嗤笑一声,“这么快,人送回去了?”
孔时雨闻言没说话,反而靠在一旁扬起了看戏的表情。
接着,他身后一个轻巧的脚步声逐渐走近。
禅院甚尔皱眉,侧脸看过去。
原本应该被送回禅院的少女,此刻手上正拿着两张空白马券,站在入场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禅院甚尔:“......”
鹿伏兎砂糖走过去坐下,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空白马券,好奇道:“甚尔,这个是怎么填的?”
她还是第一次来赌/马场这种地方,这里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好多。
不止有赌/马的超大跑道,甚至还有各种特色美食和灯饰活动之类的,五花八门。
禅院甚尔看了会儿少女脸上软和的笑容,放下了搭在前面的长腿,勾头过去,懒洋洋地指导起来。
“先在场名这里涂黑。”
鹿伏兎砂糖认真照做。
“比赛场次,涂5。”
她照着男人的涂上了5。
“类别是独赢,下注金额随你。”
鹿伏兎砂糖一一照办。
“最后是这里。”
禅院甚尔勾得更近了一些,低沉慵懒的声音很好听,“栏位涂你想投注的跑马编号。”
“你想下注哪只?”
鹿伏兎砂糖抬眼看了下场下的5只正在预备的赛马,纠结了一秒,指了指投注划卡上的2号,侧脸:“你看这个.....”
她的话没说完,就发现两人靠得有些太近了。
近到,呼吸似乎都有些交融。
鹿伏兎砂糖心脏刹那间漏跳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慌忙朝后退了退,结巴道:“2号.....怎么样?”
禅院甚尔瞥了眼场下看起来不太高大,好像有些营养不良的2号马,挑眉道:“为什么?”
“你不觉得它长得很可爱吗?”
鹿伏兎砂糖笑眯眯地指了指马肚子上,宛如一个爱心的花纹,“它有一颗爱心耶!”
禅院甚尔:“.......”
无言了片刻,男人朝她颔首,“随你喜欢。”
鹿伏兎砂糖点头,信心满满地涂上2号,随即投注,划卡,取劵三连。
“你说小爱心会中吗?”
她看着即将开始马赛,有些紧张地问。
“.....看了就知道了。”
禅院甚尔兴趣了了地撑着头,扫过少女唇边的笑容,勾了勾唇。
不中的话,会哭吗?
他有些恶趣味地想。
三分钟后。
“2号!”
鹿伏兎砂糖从座位上蹦跶起来,声音欢快,“甚尔,中了!”
禅院甚尔看向冲过终点的2号,意外地挑了挑眉,还真给中了。
狭眸看了会儿少女,男人突然勾脸凑近,“大小姐,下次和我去个大点的赛马场?”
众所周知,夜间场基本上都是娱乐型,赔率很低。
如果不是缺钱,他很少来这里玩。
鹿伏兎砂糖闻言,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点到为止,不然很容易上瘾的。”
甚尔嗤笑一声,抬脚蹬在椅背上,不以为然:“上瘾有什么不好,再烂也就这样了。”
如果能把这具身体腐蚀掉,倒也不错。
这样想着,男人暗绿的眸子里隐隐有疯狂闪过。
凌寒的夜风吹来,一时间鹿伏兎砂糖不知道他在说自己还是其他。
想了想,她将手上剩下的一张空白马劵递了过去,在甚尔侧脸看过来的时候,凑近了点距离。
“选5号吧。”
禅院甚尔微怔,眼底倒映出少女此刻的模样。
眉眼弯弯,眸子里似乎有耿耿星河。
“这次,我把我的运气分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