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还会在这里碰面。”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这里作为最后决战的地点。
然而森鸥外很快又露出苦笑,“要是被雾人前辈知道了,说不定会将我的腿打断吧。”
他这么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直到现在回想起朝仓雾人也依旧心有余悸。
“选择在别人家的房子里决一死战,特别是选择在他的家里……”
“若是他泉下有知,说不定都要气活过来了。”
福泽谕吉想起旧友生气的嘴脸,锐利的眼眸里竟然泛出一丝笑意,他矜持地颔首赞同对方的玩笑,“的确,那个人最讨厌其他人将自己的地盘弄脏。”
精神洁癖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某些意外……
福泽谕吉想到了令朝仓雾人身亡的那场意外事故,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朝仓雾人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简单地因为意外事故就这么身亡了?
难道不是有人在其中懂了什么手脚?
而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站在对面的森鸥外。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一直有以来的疑惑还是想要向森医生确认下。”他这么说着,手握住了挂在腰侧的剑柄。
“朝仓医生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福泽谕吉的问题,森鸥外的脸上露出相当意外的表情来,他显然没想到福泽谕吉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
“福泽阁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打算问这种和自己毫不相关的问题吗?”在确认福泽谕吉面上的认真之后,森鸥外很快笑了起来,能明显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愉悦。
“不必在意我的想法,森医生只要告诉我结果就好了。”福泽谕吉和森鸥外两人师兄弟兼对头做了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对方此刻的表现是因为什么。
很显然,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福泽谕吉很清楚了,森鸥外在朝仓雾人身亡的这件事情上做了不少手脚。
“为什么?”
纵使早就知道森鸥外这个人不做好事,但在这一刻,福泽谕吉心里还是涌上了怒气,他一字一句地将脑中的疑问吐出,质问面前这个看起来没有丝毫愧疚的男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本以为这栋旧别墅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应该无人知晓,但就在他的问题砸出去的那一刻,另外一个陌生的女声也同时响起。
在两人的头顶上方。
听到这个突然插入的女声,福泽谕吉只是疑惑,森鸥外的表情倒是彻底变了。
他颇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看到了坐在楼梯围栏上的朝仓可可。
此时的朝仓可可脚踩着一双软底的帆布鞋,穿着非常日常普通的t恤以及一条淡色的牛仔裤,一头长发编成了麻花甩在脑后。
明明是一副普通到极点的模样,森鸥外看着她却瞳孔放大呼吸急促。
一副刚出茅庐毛头小子见到心仪女神的痴汉模样。
对森鸥外明显表现异常的模样视若无睹,朝仓可可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在透光的玻璃窗映照下带了些鎏金的彩晕,看起来莫名的就有些凌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森鸥外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哪怕他此刻的身体状态很差而且还见到了朝思暮想多年的朝仓可可,然而他也仅仅只是瞳孔放大了几秒,然后又变回了原来那种深沉的模样。
“原来如此……雾人前辈早就安排好下手了吗?”
他这么说着若有所思地抚上自己的心口。
生性谨慎的森鸥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向来在意,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处理,考虑到朝仓可可能够在这么偏僻的地点找到自己,除了当年他在朝仓雾人手底下治疗时被对方安上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定位仪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可能。
朝仓可可以前和他关系还可以时偶尔会询问他的所在地,想来一是在试探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朝仓雾人安放的定位系统,二是在校审定位系统的准确度。
朝仓可可没有回答森鸥外的问题,她也没必要再回答他的问题。
不管森鸥外的运气好不好,今天无论如何都是他的死期,无论是他死在某位剑士的手上还是死在她的手上。
“这种机会,我等了大概十来年吧。”朝仓可可看着森鸥外,对着他举起了自己书中的木仓。
。
漆黑而冰冷的凶器被掌握在柔弱纤细的手上。
森鸥外很清楚那只手从未掌控过能够令人致死的凶器,更遑论这种冰冷的奇木仓械。朝仓可可的手是纤细的,柔弱的,没有常年握木仓磨起的茧子,更不要说在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情况下,朝仓可可手上的这把凶器不一定能够鲨死他不说,说不定还会让自己的手收到反震的伤害。
他眼里充满怜爱地望着朝仓可可,张开口打算再一次呼喊对方的名字。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坐在围栏上的朝仓可可却毫不犹豫地开了木仓。
和森鸥外的预想不同,朝仓可可的手虽然看起来依旧纤细且脆弱,但她不但没有受到反震的伤害,那只握着木仓的手甚至稳得没有丝毫颤抖。
朝仓可可射击的速度快到甚至让站在一边的福泽谕吉都来得及反应过来。
“银狼”的瞳孔因为过于优秀的动态视力而紧缩起来,顺着子弹的弹道一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森鸥外。
似乎能够预见这位港口mafia的首领戏剧性地死于一颗来自于小巧的手木仓的子弹。
然而他并没有死去。
金发蓝眼的人形异能力及时充了上来替他挡住了子弹。
脑门的正中间嵌着一颗子弹的爱丽丝临消失之前还朝着朝仓可可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留下一句“对不起”。
朝仓可可看着小女孩儿如同烟花一般消散在空气中,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她低下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森鸥外,而后勾起嘴角,冲着他露出带着恶意的笑。
“准备好赴死了么,林太郎?”
然后去地狱的尽头和雾人做伴吧。
第48章
森鸥外仰头看着朝仓可可脸上的恶意微笑,然而他的理智清醒又绝望地发现即使他很清楚朝仓可可对自己的恶意满满,他却依旧无法对她做什么。
在看到朝仓可可的那一刻,他的心依旧在扑通扑通急切而猛烈地跳动着。
啊……
他早该知道的……
森鸥外苦笑起来,他朝着朝仓可可摊开双手,显得很是无畏。
“爱丽丝已经消失了,如果你现在想要做什么的话,我也没有办法阻止。”
他相当光棍地站在原地,无视了身边的福泽谕吉。
甚至因为想到朝仓可可即将夺走自己的生命而产生了一种隐秘的欢喜。
然而朝仓可可只是用木仓指着他,摇着头轻笑了几声。
“不,子弹只有一发。”
她这么说着,将手上的格洛克收起,示意森鸥外看向身边。
“我只是想要确保林太郎会死掉而已。”她这么说着,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小小地比划了一下,“所以我补了那么一小木仓。”
“雾人一直都把我保护得很好,也不想让我手上沾上谁的性命。”
回想起自己的父亲,朝仓可可的神色变得温和起来,
“那是他的愿望。”
然而,听到朝仓可可将自己的父亲形容得如同圣人一般,无论是森鸥外还是福泽谕吉两人脸上的神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朝仓可可没有错过两人的脸色,她单手托腮,看着两人的眼神充满戏谑,
“我知道雾人和林太郎本质上其实没差多少,但他最起码不想鲨了我。”
“而且,他只想当我的父亲。”
纯粹到极致的念头比起某些不止馋她精神还馋她身体的变态痴汉们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虽然是个保护欲强了那么些的父亲。”
听到朝仓可可的话,森鸥外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在这一刻他忽然没有了求生欲望,显然被朝仓可可的话打击得不轻。
朝仓可可一直都知道朝仓雾人的保护欲过于强烈,也知道对方越发病态的精神,然而她确认父亲的保护比起其他人来说要可靠得多,哪怕代价是一辈子被父亲监禁。
他和另外几个人联手将朝仓雾人弄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能够在朝仓雾人死后独占朝仓可可吗?
然而结果却是谁也没能拥有朝仓可可。
森鸥外的理智和本能被撕扯成两半,本能诱惑着他主动靠近朝仓可可,保护她、占有她,甚至将她吞吃入腹,然而理智却一直清醒地拉扯着自己不要走入深渊。
所以他才会选择让朝仓可可远远地离开,去东京,不要再回到横滨来,也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可很早就想报复我们了吧?恭喜你,终于找到机会了。”心中万般复杂的思绪一闪而过,森鸥外再看着朝仓可可的时候,眼神依旧透着不甚明显的迷恋。
“也不用特别恭喜我。”
“我想要替雾人复仇,但我也不想沾染上罪恶,所以只能卑劣地利用这种时刻。”
朝仓可可可以说是趁机插档利用了一把福泽谕吉,虽然她早知道这两位首领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决出一个你死我活,但她的插手却让森鸥外死亡的可能性提高了百分之八十个点。
她弄死了他的人形异能力。
一旦失去了爱丽丝,森鸥外这个头脑派的港口mafia首领的武力值说不定还没有太宰治好看。
更不用说他即将面对的是银狼剑士。
“我可以厚着脸皮留在这里观战,也可以马上就离开。”
她说着,反复向两人确认,“所以,你们之中任何一位想要让我帮忙收尸的话……”
“那就麻烦可可先离开吧。”
先于福泽谕吉说话的是森鸥外,在礼貌性地请朝仓可可离开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死人的模样是很难看的。”
“我也羞于被可可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于是朝仓可可从善如流地走出了别墅,在半路上与一只三花猫不期而遇。
她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那只漂亮又稀有的雄性三花猫,她看着那只漂亮的小野猫嘴里还叼着一根小鱼干儿,总觉得以对方的体型来看似乎并不像是野生种。
“是生活在附近的孩子吗?”
她屈膝朝着叼着小鱼干儿的三花猫伸出手,做出想要抚摸它脑袋的动作。
“不要过去哦。”
“那两个人现在正处在相当关键的时刻呢。”
她本想将小家伙抱到远处去,却没想到那只三花一低头避开了她的手,然后加快脚步朝着朝仓家的故居跑去。
“诶!”
朝仓可可原本看着三花猫目标精准地迈着四条小短腿顺着自己来时的路往回跑,没忍住还是跟了上去。
“等等”
没等她找到刚刚才跑开的小三花,朝仓家的旧宅忽然爆炸了。
隆隆的响声卷起尘土将朝仓可可的视线遮得完全什么都看不清。她捂着口鼻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眼睛里一片湿润。
仓促间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朝仓可可一瞬间失去平衡直接就要摔在地上。
这时候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可可。”
抓住她手腕的人有一瞬间用了很大力道捏痛了她,然后又有意识被主人放松。
“没事吧?”
并不耳熟的声音从头顶想起,朝仓可可抬起头,看到了一头白发因为沾染上尘土而变得有些乱糟糟的福泽谕吉。
对方这会儿不再是初见时那种端庄且正经的模样,侧脖颈上插着一柄锐利且可以说是造型精致的手术刀,鲜红的细流顺着插在脖颈上的手术刀沾染上他的领口、衣襟甚至是地面。
意识到福泽谕吉受到了不严重却足以致命的伤害,朝仓可可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凑到他的脖子处去看伤口。
“摁住,别动。”她将手摁在对方的动脉处,掐断了血流,然后才迅速小心地将手术刀拔出。
“两个愚蠢的弟子,你们在做什么?!”没等朝仓可可发出嘲讽,也没等森鸥外酸言酸语,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
“夏目老师?!”
新来的老绅士是福泽谕吉和森鸥外这对师兄弟的老师,也是横滨传说中最为强大且神出鬼没的异能力者夏目漱石。
朝仓可可只听朝仓雾人提起过这样一个角色,但对夏目漱石本人却并不熟悉。
她只是对于这位老师主动出手打断了两位弟子的决斗非常不满,但更多的不满是冲着福泽谕吉去的。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武装侦探社的社长,一脸的不满不解。
我都给你赢面争取到这么大了,你居然还能被算计?!
虽然森鸥外看起来更狼狈一些,但明显他在战斗的时候都巧妙地避开了致命伤,而福泽谕吉……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面对小姑娘惊讶且怒其不争的眼神,福泽谕吉感觉脖子上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他转过头,刻意避开了与朝仓可可对视。
“看来,这次是我的运气比较好。”
老师都来了,师兄因为过于古板正直的性格导致他被自己算计了一回,森鸥外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
虽然感觉很对不起可可……
他这么想着,紫红色的眸子含笑看着朝仓可可,“看来我们之间的孽缘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了……”
朝仓可可扯了扯嘴角,再懒得去看森鸥外的表情。
无论对方此刻是怎样的表情都会被她看出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来。
她有些心灰意冷地将手松开,然后被后续赶来的武装侦探社成员一把包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