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熊爪抓着裤子的力道更紧了, 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去, 蓬蓬毛挤到两边。
全力确保整只熊与陆汣的腿毫无缝隙。
让熊猫团子一打岔, 陆汣哪里还记得脑子里冒出来的一点疑惑。
他试探着抬起左腿,像从泥沼里拔出腿, 艰难而沉重。
随着陆汣迈步走的动作,阮阮的身体随着上升又落下。
她下意识爪爪往上抓紧裤子,伴随布料撕裂的声音,陆汣的条纹睡裤被撕开一个硕大的不规则口子。
膝盖暴露在空气中,阮阮爪尖还残留睡裤的布缕。
黑色眼圈覆盖下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飘向墙上挂着的风景油画。
阮阮爪爪背在身后,迈着小碎步往后挪动身体。
陆汣眼睁睁看着一个黑白色的残影钻进自己房间。
一阵穿堂风吹过, 啧, 有点冷。
陆汣去衣帽间换上新睡衣, 至于换下的破洞睡裤,陆汣不打算丢掉。
他把睡裤叠得整整齐齐, 着重把熊爪爪撕破的裂口放在可以看见的一面,放在柜子里。
熊猫团子撕坏的第一件衣服,留念。
做完这一切,陆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陆汣去楼下给阮阮洗了个新苹果,塞进阮阮怀里。
看着阮阮专注地低头啃苹果,陆汣起身走出房间。
他还没给阮阮关上房门。
阮阮耳朵悄悄支棱起来,听着陆汣的脚步声,心中警报直闪。
听这脚步声的方向,不会是去她的房间吧!
阮阮哪里还顾得上吃大苹果。
陆汣前脚刚出房间,肯定不能从陆汣的房间出去。
那就只能爬窗户了。
陆汣走到阮阮房间门口,床上仍是空空荡荡的,陆汣心里那点异样感重新浮上心头。
“老大?”
陆汣愕然转身,只见阮阮赤着脚站在走廊上,头发散在肩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去哪了?”陆汣站在原地没动。
阮阮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含糊,“上厕所。”
陆汣这才想起,阮阮的房间是客房改造的,没有内置卫生间。
“怎么不穿鞋?”陆汣问。
阮阮踩在地板上的脚不自在地动了动,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不好意思地笑,“内急,太着急了。”
陆汣闪开挡住房门的身体,阮阮快走几步,从陆汣身边钻进房间,紧接着房门被人关上。
擦身而过时,他张了张嘴,想和阮阮说熊猫的事情,迎面对上紧闭的门板。
这丫头,奇奇怪怪的。
陆汣揉了揉鼻子,怎么好像有股甜味?
陆汣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啃了一半的苹果搁在桌子上。
环顾四周,视线所及,熊猫团子不见踪影。
他那么大一只熊猫又没了?
陆汣神情浮现几分懊恼。
会不会跑阮阮房间里去了?
阮阮没有关门,熊猫趁着他和阮阮说话的功夫溜进阮阮房间也有可能。
陆汣正要转身,卫生间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陆汣脚步一顿,他推开卫生间的门,熊猫团子后爪踩在马桶盖上,前爪搭在窗台上,身体背对着他。
阮阮刚关上卫生间的窗户,陆汣就进来了。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熊毛因攀爬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
原来熊猫没有走,陆汣眉宇间露出放松的神色。
他单手捞起熊猫团子,阮阮的后爪踩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个灰灰的爪印。
在浅色睡衣上格外显眼。
熊猫团子额间熊毛粘成一缕一缕的,陆汣伸手摸了一下,手上沾了一把汗。
陆汣意识到不太对劲,熊猫团子微张着嘴,毛茸茸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
他才离开几分钟功夫,怎么就成这幅模样?
阮阮不知陆汣所想,见陆汣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
天然上扬的唇角,黑亮的眼眸,无意识微微歪头的角度。
这熟悉的神态,几分钟前陆汣还在阮阮脸上见到过。
陆汣觉得有点意思,阮阮养的熊猫笑起来都有几分像阮阮。
他摩挲着下巴,思索一种可能性,如果熊猫团子在他身边久了,潜移默化地,会不会也变得像他?
一只像他的熊猫团子?
陆汣可耻地心动了。
阮阮让陆汣突然灼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僵硬着身体不知道如何反应,难道陆汣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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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汣打了个哈欠,俊朗的眉眼耷拉着,整张脸写满困困困。
周女士用筷子另一边敲打陆汣的头,“专心吃饭,你看看,脸快掉进汤碗了。”
陆汣手肘撑在餐桌上,下巴抵着手掌,半垂的眼皮掀了掀,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
“王妈,去看看阮阮起床没?”周女士说。
王妈应了一声,擦干净手正要上楼梯,阮阮下楼了。
她手抓着扶梯手,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软软地和周女士道了声早安。
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这,一个两个的,今天都是怎么回事。
阮阮和陆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心虚地别开眼。
陆汣昨晚处心积虑想把熊猫从阮阮那撬到自己这边。
阮阮昨晚则是用尽熊生演技让陆汣相信阮阮和熊猫不是一个。
好累,好困。
阮阮和陆汣默默叹了口气。
接下来一周,熊猫又陆陆续续来找过陆汣两三次,每次都在晚上。
陆汣精神上很兴奋,到了白天又恨疲惫,天天哈欠连天。
奇怪的是,阮阮也跟着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渐渐地,陆汣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些事情,比如阮阮从来没问过自己熊猫的事情,但好像又清楚明白熊猫来过。
还有熊猫总能趁陆汣睡觉的功夫溜得不见踪影,是黑羽把熊猫驮走了吗?
这天,陆汣叫住阮阮,和阮阮说两个人一起等熊猫来。
阮阮连连摆手,拒绝道:“不行,我要写作业。”
“来我房间边等边写,我还能辅导你。”陆汣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阮阮还想找借口,都被陆汣挡回去。
不得已阮阮和陆汣一起在房间里写作业。
陆汣还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望望窗子外边。
阮阮手上奋笔疾书,心里则想,别等了,熊猫在补作业。
等到阮阮作业都写完,熊猫连根熊毛都没见到。
陆汣不肯让阮阮回去,翻开数学课本,带阮阮预习后面的课程。
阮阮在这样微风和畅的美妙夜晚被迫沉浸在数学的海洋中。
阮阮第不知多少次打哈欠,陆汣说的话在她耳边化作无形的音符转圈圈,听在阮阮耳中什么都像催眠曲。
她终于顶不住睡意趴在书桌上,陷入沉睡。
陆汣用笔头戳了戳阮阮弹性十足的脸蛋,阮阮睫毛动都没动,像某种乖顺的小动物。
真睡着了?
陆汣抓了抓头发,犯了难,总不能让阮阮这样睡一夜。
他又用笔头戳阮阮的脸颊,“醒醒。”
这次力道打了些,阮阮眉头无意识皱了皱,伸手拍掉作乱的笔。
笔被阮阮一巴掌拍飞两三米远。
反观阮阮砸巴砸巴,又沉浸在美梦中。
陆汣忽然想到熊猫团子叫醒他的方法,他伸手捏住阮阮小巧的鼻子。
阮阮呼吸变得不畅,脸颊鼓鼓地憋气无法,干脆张着嘴巴呼吸。
陆汣干脆另一只手捏住阮阮嘴巴。
这样一折腾阮阮想不醒都不行,她迷迷瞪瞪睁开眼,陆汣松开手。
原来是陆汣啊。
阮阮这些天习惯以熊猫的形态和陆汣相处,半睡半醒之间身体由本能支配。
她张开双臂朝着陆汣。
要抱抱。
陆汣一时错愕。
阮阮对陆汣慢半拍的行为习以为常,她主动凑过去跳到陆汣身上,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柔软的脸颊蹭在他的颈间。
陆汣被阮阮扑过来的力道冲击地连连后退几步,身形不稳,跌坐在地毯上。
他两只手僵硬地伸在两边,阮阮揽着陆汣的脖子,眼眸重新阖上。
从陆汣的角度能看见她卷翘浓密的睫毛,红润的脸颊。
太奇怪了。
陆汣望着天花板,水晶吊灯刺目的光映在眼眸中。
这一套动作换作熊猫团子来做也毫无违和。
难道熊猫也能影响阮阮?
陆汣只觉脑海中有些东西似乎渐渐清明,又仿佛蒙着一层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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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发觉陆汣不对劲,他变得太粘自己了。
白天各自在教室上课不会有影响,但到了晚上。
阮阮吃饭,陆汣吃饭。
阮阮看电视,陆汣看电视。
阮阮学习,陆汣跟着学习。
每每到很晚,阮阮困得头重脚轻回到床上一秒入睡。
而这边陆汣却神色清明。
三天了,只要陆汣和阮阮呆在一起,熊猫就不会出现。
在什么样的情形下,熊猫和阮阮才不会同时出现?
陆汣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阮阮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节目,鼻尖飘来一股蜂蜜的甜香味。
陆汣端着一盘蜂蜜拌水果摆在阮阮面前。
水润饱满的苹果片,浇上金黄的蜂蜜,蜂蜜的汁液将苹果包裹起来,清新的果香和蜂蜜的香甜气息交织在一起。
色香味俱全。
阮阮顿时无心看电视,黑亮的眼眸落在盘子上。
陆汣叉了一口放进嘴里,故作嫌弃地皱眉,“太甜了,我吃不下,阮阮你替我吃了吧?”
阮阮欢实地点头,“好呀!”
阮阮拿起小叉子,一口蜂蜜苹果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令她幸福地眯起眼睛。
好好吃。
陆汣定定望着阮阮,太像了,喜欢吃的东西一样,吃到喜欢食物的小动作都一样。
陆汣盯着阮阮的发顶,那里会长出来熊耳朵吗?
“阮阮,熊猫最近怎么不来了?”陆汣冷不丁开口。
阮阮一个激灵,咽下一口苹果,眼神飘忽,“她最近太忙了。”
“熊猫的家在哪里,我们可以去看它。”陆汣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阮阮大脑飞快运转,“不行!她...她在忙着求偶。”
求偶?陆汣脑海中浮现出熊猫团子小小一只的模样,这么小年纪就能求偶?
自认打通关窍后,陆汣笃定阮阮在撒谎。
陆汣锲而不舍,阮阮头都大了。
她随意敷衍几句,浮夸地打了个哈欠,蹬蹬蹬踩着楼梯上楼。
才过去五六分钟,阮阮突然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冲着陆汣比手势。
“她来了!”
第29章
陆汣半信半疑, 在阮阮的疯狂招手下,才走上楼梯来到阮阮身边。
阮阮眼睛很亮,附在陆汣耳边用气音说话, “熊猫就在我房间里, 我们偷偷过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但陆汣被阮阮紧张的情绪感染, 脚步放缓, 呼吸声不由自主放轻。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猫着腰掂着脚尖摸到阮阮的房门边。
门打开一道缝隙。
透过大约能容得半个人进去的缝隙,陆汣看到阮阮床上铺着一床被子,被子一边鼓起圆形的小山包。
毛茸茸的尾巴露在外面。
熊猫团子似乎是在睡觉。
阮阮用手指戳了戳陆汣的胳膊, 眼睛闪亮亮地,给陆汣比口形, “我没骗人吧, 是熊猫来了。”
真是熊猫!
陆汣一时之间觉得先前的想法实在匪夷所思, 幸好没有直接质问阮阮,否则阮阮要笑话他是童话书看多的小孩子了。
两颗脑袋紧紧挨在一起, 陆汣的短发像是一把粗硬的刷子刮在阮阮脸上,又疼又痒。
阮阮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脸颊,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红印。
“被蚊子叮了?”陆汣见阮阮用手指抓脸,以为她被蚊子咬到。
初秋时节的蚊子垂死挣扎,反而咬得更凶,陆家庭院植被茂密,偶尔会有小虫子飞进来。
真麻烦。
陆汣拉住阮阮试图挠脸的手, “别挠, 有疤就惨了。”
“等着。”没给阮阮开口的机会, 陆汣转身走开,还没忘放轻脚步。
等陆汣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盒清凉膏, 指腹捻起半透明的药膏,在阮阮脸上发红的地方转着圈圈涂抹一层。
清凉的薄荷味钻进阮阮鼻子里。
阮阮揉了揉鼻子,有点痒。
涂完后,陆汣用纸巾擦干净手,将清凉膏塞进阮阮手里,“感觉痒,就再涂一些。”
阮阮点点头,好奇地打开清凉膏的盒子,凑近闻了闻,浓郁的薄荷味冲得她眼睛发酸。
她下意识揉揉眼睛,谁料手指沾了些药膏,这下眼睛四周充斥着介于凉丝丝和火辣辣的触感。
生理性眼泪从眼眶里争先恐后钻出来。
陆汣正专心致志看熊猫,虽然只能看到一点小短尾巴,但陆汣脑海中已然勾勒出熊猫的模样。
白黑相间的熊毛,蓬松柔软仿佛晴空里大朵大朵的云,风一吹便能荡起涟漪。
圆润可爱的黑耳朵贴着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黑色眼圈永远是微笑上扬的弧度。
陆汣忍不住露出微笑。
身旁的阮阮深吸一口冷气,陆汣转身看她。
没料想阮阮自个连用个清凉膏都能把自己搞哭。
什么情况啊?
陆汣看着眼泪汪汪的阮阮,顺手给她擦了下眼泪。
指腹残余的清凉膏再度糊在眼睛上。
阮阮一顿,眼泪掉得更凶了。
好不容易能睁开的眼睛又被辣得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