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将她捉走。
闻言,梨铩转了一圈手中的茶杯,“这官,是你报的吗?”
赵七一愣,摇了摇头,“不是。也许……也许是某个家仆看不过去,所以报的官吧。”
“那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家仆是谁?”
“这……”赵七的目光变得有些闪躲,最后干脆低下了头,“小的……小的一心只想配合大人调查事情的真相,倒是把报官人一事给忘了。”
梨铩自然不信,但也没再揪着这个事问下去。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梨铩将手从茶杯上放下,身子往前倾了倾,双手握拳支着下巴,“你定要迅速且如实地回答我。”
“明白了吗?”梨铩紧紧地盯着赵七的眼睛,好像要从其中看出点什么似的。
一阵风起,卷起亭侧的纱帘。
赵七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点了头。
“陆铃是何时嫁入你赵家的?”
“五……五年前。”
“期间可曾离开过赵家?”
“不……不曾,五年来除了到街上购置首饰衣服,几乎不曾出门。”
“她可与人结仇?”
“……也不曾。”
“那她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
赵七本就紧张得整个身子都快要缩了起来,如今听到梨铩的这个问题更是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整个亭子里的空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口。
他只磕磕巴巴地答道:“我……我不知道。大人,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梨铩猛地一拍桌子,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赵七就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梨铩:“……”
她有那么可怕吗?
与此同时,连荒自然也不忘补上一刀,坐在亭子边笑了出声。
仅仅一声,便包含了各种复杂且不可言说的嘲笑。
梨铩气不过,反手一个苹果就扔向连荒的脸,却被后者轻松抬手接住。不仅如此,还极为猖狂地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大口。闹了没一会之后,梨铩又将怀里的纸张拿了出来。自从有了第一次的变化,她也很难说清楚,会不会有第二次。
会不会因为她做了什么,纸张上的任务便随之改变了。
刚一看清纸上的内容,梨铩就沉默了起来,“……”
这是在整她。
这任务,绝对是在整她!
梨铩将手放到桌子下,趁着没人注意变出了一把剪刀。对准手里的纸,一点也不犹豫地“咔嚓”就是一刀。
结果刚被剪过的纸张又缓缓地复原了。
梨铩拧着眉,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咔嚓……”又是数十刀。不一会,纸张在她的注视下,又缓缓地、缓缓地复原了。
简直跟连荒一样讨厌。
知道拿这破纸没有办法后,梨铩也就死了那条心。盯着上面的最后一行字发起了呆。
你的任务是:找到神医沈初三,治好赵七。
她在凡间活了二十多年,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神医沈初三,更别提要找到对方了。
就这么想着,梨铩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气刚刚叹到一半,就听见管家兴奋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老爷老爷!城里来了一位神医!神医呐是神医!老爷有救了,您的腿有救了!”
管家一路小跑,跑到了“恰好”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的赵七身边,激动得手舞足蹈,“老爷,城里来了一位神医,据说能活死人生白骨,可了不得了!!”
梨铩支着下巴,咬了一口手里的桃子,漫不经心地间道:“难不成那神医名叫沈初三?”
听着梨铩的话,管家当即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大人,您认识啊?”
“咳!”梨铩生生被呛了一下,抬手抹了抹嘴角,有些尴尬地说道,“……也,不是很熟?”
其实真要严格论起来的话,那就是相当地不熟了。
就这样,即便梨铩一脸的拒绝,管家还是“噗通”地一下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梨铩,“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呀——他还有大好的光阴,不能光坐在轮椅上啊——啊——”
赵七也跟着附和道,“大人啊——求求您救救我啊——我还有大好的光阴,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啊——啊——”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梨铩猛地回头,连荒刚要附和的口微微张开,就收到了来自梨铩的一记怒瞪,“你闭嘴!!”
哪哪都有你!
连荒挑了挑眉,果真没开口继续说下去了。
看着对方突然老实,疑惑之余梨铩也没多想,转头看回赵七和他的管家,“这神医我会尽量请来,赵家主您身体虚弱,就早些回去歇息。”
梨铩顿了顿,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面,嘴角扬起一抹笑,“改日我再找你,细谈。”
赵七一愣,低下了头,“是,大人。”
梨铩又咬了一口桃子,看着管家推着赵七离开的背影。直到两人从视野里消失不见,她才收回了目光。
她和这沈初三熟不熟不重要,反正任务上写明了她得找到沈初三,那她就一定得找到这人不可。
说干就干,事不宜迟!
梨铩“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然后一把抓住连荒的手腕,拽着人就迅速地往外冲,兴致勃勃地说道:“走!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找沈初三!”
她花了三秒很仔细地想过了,就算请不来也没关系。
把人绑过来不就好了,又方便又快捷,比动口好用多了。
第10章
梨铩原以为这沈初三会十分难寻,但没想到他们一到了街上,就找到了目标。
目标人物此时在街边摆了个小摊子,旁边用竹杆挂着一个条幅,上面用黑笔写着五个大字——
“沈初三在此。”
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梨铩松开了抓着连荒的手,站在原地掏出眼镜,将那沈初三从头到尾看了个仔仔细细。
男的,约莫二十出头,是个瞎子。
梨铩正思考着从这其中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对方就忽然转过来头,视线对准了梨铩所在的方向。
不是在看她身旁的连荒,也不是这街上的其他人。梨铩很确定,沈初三在看她。
将手里眼镜收起来之后,梨铩便带着连荒走了过去。沈初三也正好遣散了摊子前的百姓们,收拾好了自己的药箱。抬头看着梨铩,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梨铩“嗯”了一声,就没再继续说下去。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上品丝绸所制的衣裳,头发以白玉簪子束起,一条雪白的丝带遮住了双眼。
明明就在她跟前,梨铩却觉得这个人好像离她很远很远。像云,又像雾,琢磨不透。
“姑娘是想治病,还是算命?”
听了之话,梨铩便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人,“你还能算命呢?”
“自然。”沈初三揣起手,坐得端正,然后就开始报起了价格,“小病五十两,大病一百两,算命一百五十两。”
“……你干脆去抢劫算了。”
沈初三也不强求,“既然姑娘没钱,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诶,等等!”梨铩一记大力金刚掌,把拎起药箱将要走的沈初三给摁了回去,单手支着下巴凑到他跟前问,“双腿被废,你能治吗?”
“有钱就能,没钱就不能。”
“……”
她没钱,但赵家有钱啊。
再说了,人是赵家要她请的,病是赵家人要治的。左右和她一个刚飞升的小神仙能有什么关系呢?
梨铩正打算将沈初三带到赵家去,回头一望,原来站在她身后的连荒此时却不见了踪影。慌忙之下,梨铩“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四周看去。
最终她在东南方向的一个小摊子找到了连荒,后者此时已经吃了不少的东西。在察觉到梨铩投来的视线后,连荒一抬头,手指着梨铩对着店小二说道:“她付钱。”
“……”
梨铩无情地调头就走,并且冷冷地看了身侧的沈初三一眼,仿佛他要是不跟上来,当场就能入土为安似的。
但哪怕是这样,梨铩还是听到身后传来了连荒不紧不慢的声音,“你放心,她会回来的。”
她就不该带这家伙出来。
后悔,无比后悔!
偏偏在这个时候,沈初三还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当真不管你这朋友了吗?若付不起钱,估计是得扣在这里做苦活的,很可能还会被打一顿。”
“……”
你也真是太小看连荒了。
做苦活,他拆了那家店还差不多。更别提被打了,真要打起来,这一家店的人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但梨铩想了想,最后还是丧着一张脸走了回去,把钱付给店小二。只是刚要伸出手拽走连荒,对方就指了指盘子里的鸡腿,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梨大人,这是我给你留的。”
大概是这天阳光正好,微微落在连荒的脸颊上,而在喧嚣的集市声之下,连荒的声音就显得又轻又淡。
不知道为什么,梨铩忽然觉得,周遭的风都因此而温柔了起来。
连荒看梨铩迟迟不动手,便站起身来,拿起鸡腿塞进她的手里。然后伏到她的耳边,放轻了声音说道:“您的魂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
丢脸了!
丢脸至极!!
梨铩往后一跳,瞬间拉开了自己和连荒之间的距离。只是她刚想开口,对方就轻声一笑,抢在她之前说道:“看来梨大人还是得多加学习,否则……恐怕很快就要被我给感化了。”
“……”
梨铩目露凶光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腿,“哼”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走。她不是不想反驳,但总觉得……好像连荒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太烦了。
等到连荒跟上来之后,梨铩狠狠地瞪了沈初三一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沈初三抱着药箱,不卑不亢地说道:“姑娘,世界如此美妙,你怎能如此……”
“给我闭嘴!”
看着那把在梨铩指间灵巧转动着的匕首,沈初三很乖巧地把尚未说完的话给咽了下去。
暴躁就暴躁吧,挺好的,反正也不是他的女儿。
等到三人回到赵家的时候,下人早已把梨铩带回神医的事传到了赵七的耳朵里,后者立即派了家丁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在门口欢迎沈初三的到来。
面对如此隆重的场面,沈初三也只是淡淡地点头致意,然后说道:“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养着身子。人生在世呢,健康最重要。身体棒了,心情就棒了,如此一来命也就长了。所以呢,欢迎大家有病没病,都找我检查,给你们便宜点哦。”
连荒:“……”
梨铩:“……”
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场面下,梨铩身旁的连荒还不忘扔来了一句风凉话,“惊喜吗?”
“怎么哪哪都有你!”梨铩一巴掌拍向连荒的后脑勺,却被对方轻松躲开了。一击不成,她也没了下一步动作,上前提醒沈初三该走了之后,便领着人往赵七房间的方向去。
等到了赵七的房间后,沈初三总算有了个大夫的样子,仔细地为赵七做检查,只是眉头始终深锁,一脸愁容。
赵七越等越心慌,小眼神跟着沈初三的动作从上到下,又从左到右。好不容易沈初三检查完了,赵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开口问道:“神……神医,我还有救吗?”
沈初三长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不远处,梨铩和连荒各坐在桌子的一边,一点也不客气地吃起了桌面上摆放着的水果,悠哉悠哉。
管家夹在这四个人的中间,一会安慰赵七,一会又给梨铩和连荒添茶。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完全被划分成了两个区域。
直到沈初三揣着手,淡淡道:“可以治倒是可以治,但是要加钱。”
“要多少钱您尽管说!只要我这腿还能治!”
“也不多,一千两。”
“噗——”赵七还没来得及惊讶,梨铩就先他一步将一口茶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初三,感叹道:“这人不去当土匪真是可惜了。”
面对众人的惊讶,沈初三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药箱,“人生在世呢,讲究的就是‘不强求’三个字。治也行,不治,也行。”
“等等!”眼看着沈初三要走,赵七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您……您不能走啊!”
沈初三抽回自己的衣袖,朝着赵七微微鞠了一躬,“赵家主,江湖之大,就让我们有缘再相见吧。”
赵七又一把抓住沈初三的衣袖,这回死活也不肯松手了,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梨铩,最后一咬牙,说道:“若您真能治好在下的腿,一千两就一千两!”
沈初三又重新坐回了他的位置上,一脸诚恳地看着赵七,“赵家主,您与在下有缘,在下一定竭尽全力,治好您的腿。”
梨铩掐指一算,觉得这人肯定是个大骗子。
第11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初三便慢慢地替赵七恢复了双腿的知觉。梨铩也有找过赵七几次,但每次没问几个问题,对方就总会被吓晕。晕了之后,沈初三又会“恰好”出现,一点也不客气地收下银子,然后帮忙救醒赵七。
几天下来,赵家的钱几乎全入了沈初三的口袋。
梨铩瘫坐在连荒房间的椅子上,双手无力的垂在两边,指间还晃晃悠悠地夹着一张纸。
那张纸上的内容,又又又变了!
就在沈初三开始替赵七治疗的那一天,纸上的内容又发生了变化。原先“找到沈初三医治赵七的腿”,变成了未知,最后更过分的是,它干脆变成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