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兹你听到了么, 她们说我们该成亲,该多生几个孩子。”叫莲枝的女子喜笑颜开的对王县令说着话,林素打量了一下这女子。
羽玉眉, 丹凤眼,红唇水润, 肤白貌美, 婀娜多姿。就是略微有些上了年纪, 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怕也是因为她平日里爱笑, 所以才会如此。
“休要胡言。”王县令虽说一脸正经,但是脸颊的红润出卖了他。
“我原来也是娇滴滴的,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逼我的。还有——你是不是答应娶我了?不娶就不娶,能看看你也是好的。”一句话从娇憨到无力,从开心到失落,只因为那王县令回头瞥了她一眼。
“娶,今天就娶, 嫁娶文书我早都写好了。”话音未落, 王县令就把放在博古架上藏着的聘书, 礼书,迎书, 以及婚书都拿了出来,一一摆在案板上,颜色已经变的陈旧了,还能看出来是有人经常摩挲的。
“我父母早亡,只留我一个,没有亲人,所以来了秋营,我就把这里当成了家,秋营的每个人都是我的亲人,我原本想着若是能等来圣旨,救兵……打赢了再娶你,若是不赢就算了,想必我人也没了,不能耽误你。
如今,我倒是想开了,怕这秋营短时间内等不到救援了,可对方蠢蠢欲动,攻打之心人尽皆知,大战一触即发,想必秋营最后的结局想必不会好。
如此不如你我即刻成亲,不止是圆了你的梦,也是圆我的梦。再说你的父母也不在了,我们二人活着算是相互的依靠,若真有什么不测也算是结伴上路。”听到这话,程、林二人已然明了,刚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
“大人?我靳良还不至于保不住你们夫妻二人。况且你要知道我也只是欠你三个要求,你已经用了一个了就是我在这破地方待上三年,如今还有半月余就到三年了,剩下两个你可该用了,不然我怕是熬不住寂寞就要跑了。”自称靳良的老者有些不满,脸色也不好。林素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关于这靳良的任何记载。
“自然,靳公于我只有恩情,若是要走你随时可以走了,只是临走前告诉我一声,我再把所求之事告诉你。”说完这话王兹对着靳公就跪下了。
“另,靳公若不嫌弃,今日你就做我的高堂,程大人替我在婚书上盖章,我现在就成婚。
还有你——莲枝,你当真的想好了,我一穷二白,甚至生死都已经成了定局,跟着我……是半分好日子都没有的。”
“呸呸呸,快别胡说了,最起码今天还活着就挺好的,嫁给你我就开心。”林素虽然站在侧面看不到她的面容是如何的,但是眼角的细纹告诉林素,她笑的很开心,声音也是雀跃的。
“你这傻小子,早该如此,白白蹉跎了这许多年。”靳公见他二人如此,脸上也溢出笑容。
“各位虽然刚刚相识,但是也一起吃杯酒吧,我就不另外知会了。”王兹下定决心后,说话也快人快语起来。
“那不行啊 ,怎么也得给新娘子打扮打扮啊。”韩子晋最爱热闹,说什么也要露两手,主动说帮新娘子化妆,还兴奋得去找嫁衣,被拦住了。
“这位小哥,我就不计较你刚才说我家王兹的那些话了,但是我不需要嫁衣,我相公他没有积蓄,我们也不可能让你掏这个银钱,另外你从这里走出去,去买嫁衣,大家一定会知道是我要成亲了,这个小破院子是装不下那许多人的,所以就简单的给我画画妆容就好。”
韩子晋听到第一句话就要反驳,可是对方的语速明显比他快,憋闷的他好生难受,可等全部听完了,他就沉默了,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螺子黛啊,口脂,珍珠粉啊什么的全都拿出来了,然后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出去,没有其他的准备个红盖头总可以吧,别在这碍眼,一会保证让你觉得娶了个仙女。”说完瞪了王兹一眼,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妨碍韩子晋生气。
邵莲枝丝毫没有扭捏,笑眯眯的看着众人,但眼神扫过王兹时,顾盼生辉。
张伯自告奋勇去买红布,钱是王兹自己拿的,翻来翻去只掏出一钱银子,递给了张伯。
“我不能让靳公去,所以就有劳了,这红布尽量挑的好一些,还有买一些酒水,之类的……就这些银钱的吧。”说完王兹有些羞赧,这钱太少了,自从河州被困,他已经收不到朝廷的俸禄了。
张伯看着王兹,差点就落了泪,孩子过的什么日子啊,竟然真的有人能为了别人,把日子过程如此……。再看看程昭,还是昭哥好一些,傻成这样,他的气死,对绝对不能让昭哥变成这个样子,他这个老人得多看护,提点才是。
程昭、林素、程染也跟着收拾了以下县衙……吧破旧的县衙后院收拾了以下,只有一床干净的被褥,一张桌子,刷的很干净的旧铜盆。衣服薄的两件,厚的两件,幸亏这里冬天不冷。
“怪不得王兹不想成亲,要是我我也不想,这日子过的,真成亲,媳妇多遭罪。”说完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人影,赶紧又将其晃了出去。
靳公一边清扫院子,一边不停不休地念叨:“你这小子不是许愿让我给你带孩子吧,或者把你孩子教成绝世高手吧,那可不行,我可不能同意,我活不了那么久,我还要出去再走走看看呢。”
“好,当然不会。”王兹也是一脸笑容,不似刚才那般严肃,看着更俊俏了一些,只是新娘子还没有出来有些许焦急。
程,林二人自觉可乐,敌暗我明的状态下,自己都要保不住自己了,还参加了一场婚宴,这可真是“不知所谓”,但是想了一下如今又能有什么办法,听他们之前的话,怕是也没有什么办法离开此处了,只能寄托希望于这靳公了,八成那两条要求不出意外也就是如此了。
一番忙碌,天色也有些晚了,张伯也拎着东西回来。红布,不过是上好的一块红布,龙凤呈祥的暗纹,红纸红烛,就算不做一些红灯笼,但是新房还是要贴喜字,点红烛的。
酒是花雕,不大只有一小坛,还有若干个酒盅,以及一些吃食,虽不多,但也不少,一看就是自己添了钱。
“我们来了这些人,吃喝总得自己负责。那盖头和酒水绝对是王县令自己的银钱买的。”张伯看着对方要说什么,赶紧解释。然后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就帮忙剪喜字去了。
没一会几个人就将这院子收拾的妥当,新房也布置好了,来不及做吉服,新被褥,就在旧衣服,被褥上,以及后院的格子窗上贴上了大红喜字,又把吃食摆在抄案房的案板上,点上来几根红烛,气氛瞬间就变得喜庆了起来。
“吉时已到,新娘子出门。”等一切收拾妥当,韩子晋自荐当娘家人,本想着喊一句新娘子上轿,话到嘴边又改了,哪来的轿子,出门就算嫁人,到后院就算成亲……想想就好生气却没有办法,八成这世上就有这样的人,什么也不图,就只要能在一起吧,可是傻不傻啊?
“新娘入洞房。”这回是程染喊的,韩子晋是娘家人,那他就当婆家人吧。
这婚成的简单,也没有个忌讳,新娘子不过也是走个过场就掀了盖头出来了,程昭和林素也想到了当年成亲时的样子,也觉得甜蜜。
再看新娘子,原本就好看,经过韩子晋的手一点缀,真的好似偷偷下凡的仙女,面带娇羞,媚眼如丝,看的王兹愣了神。众人哄堂大笑,新娘子更是羞红了脸,不过还是端起酒杯挨个敬酒。
“谢谢各位来参加我们的婚宴,简陋是简陋了些,不过我和王兹真心相爱,先敬靳公,这么多年辛苦了,若是我和王兹日后能有孩子,你就是他们的亲爷爷,随你姓靳。我先干一杯。”说完就喝了一小盅。然后又倒上了一杯,再次举起。
靳公听完这话,也跟着干了一杯,笑的不见眉眼,大声说着:“好好好!”
“ 还有程大人和林娘子,我们虽然不熟悉,但刚才韩公子与我说了不少你们夫妻的事情,我很是佩服,这杯敬你们。”这一小杯酒喝完,莲枝的脸就红了,紧接着又满上了一杯。
“张伯,韩公子,程公子,感谢你们为了我们的婚事操劳,里外张罗,这杯酒就敬你们,希望你们日后顺遂。”喝完这杯酒,莲枝的脸颊就红透了,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也不说话。王兹知道她是喝的有点急了,笑着跟大家继续畅饮,因着不熟悉,东聊一句,西扯一句,诗词歌赋的也都说说,就是要个氛围,加之都不是什么能喝之人,一坛酒没喝完,韩子晋就对大家挤眉弄眼的,说是该要离开了。
一行人本来就是来打听些事情的,莫名其妙的参加了一场婚宴,如今吃喝好了,也热闹过了,就纷纷说着祝福之词打算离开了,那王兹喝的最多,但是倒也没多,一一郑重谢过后,众人就告辞了,新婚夫妇就回了那破旧的“新房”。
“我可好看?”邵莲枝脆生生的说了一句话,王兹刚刚想要回答,好看,烛光下,娇娘带妆,不似平日里大咧咧的样子,温婉可人,让王兹的热血直冲脑门。
可话未出口,他就看到了莲枝嘴角有一块红色,他以为是娘子口脂花了,想帮忙擦掉,可越擦越多,血液顺着嘴角滴落——而且,好似怎么也擦不完,而莲枝看着这一切,愣住了,随即眼泪就落下来了。
“千想万想,也知道结果,左右都是死路一条,只是没想到是今日,真晦气。”莲枝抓住了王兹的手,示意他别擦了,只用手摸着王兹眉眼,劝慰道:“别怕,我们不是都想过吗?其实我能嫁给你我就很知足。我都以为我等不到这天了。”邵莲枝看着王兹,她比他还要难过,可是她不能说,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今日若是他自己有什么问题,他一定会说,这就是命啊,然后转身就劝自己改嫁。可如今是她……
“莲枝,你等我,我去找人,靳公……靳公……快来救人,求你来救救人啊!”王兹的声音沙哑,碎裂,语不成调,前面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实在难以分辨,不是他不想说,是实在说不出口了,他明明已经努力了,可就是说不好一句话,只有最后一句“救人啊”,声音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般,喊了出来。
众人刚到门口就听到这句话,皆是一惊,然后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靳公也是一愣,这人轻功真好,他都没有发现:“林娘子,主人说,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到了,希望你喜欢。”
第47章 消失的人 ·
靳公听到这话有些摸不准头脑, 但是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脚下用力一跺,那人就好似腿骨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趴在了地上, 程染和林素赶紧将其绑了,同时示意靳公赶紧进屋去查看。
“林娘子, 你好生鲁莽, 我们不是早上才见过么?我还特意提醒你了,会有礼物的,如今这新娘子要是死了, 你就能好好验尸了,主人特意说了, 这尸体检验起来十分有趣, 骨头都会化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皮肉。”原来是早上假扮程昭的人。
听到这话。林素啪的一脚就踹在了那男子的腰上,对方闷哼一声, 不再动弹了,为虎作伥,该死。程昭将林素拉开,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看来对方不仅要这小河州,还要林素,或者说他想要一个发了疯的林素。
“我们进去看看, 如果是我冲我来的, 那是我对不起莲枝娘子和王兹。”刚才还挂在林素脸上的笑容已然不见了, 余下的只有恼怒。
“靳公,是不是我不娶她, 她就不会如此?”刚刚还好端端的人,为何嫁给他就变得如此?
“我已经用内力封住了她的经脉,她中毒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毒乖戾狠绝,我闻所未闻。只是,傻小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林素听到这里脚步一顿,不是为了她准备的么,怎么是中毒已久?她赶紧走到莲枝身边,伸出手去探脉,嗯,是中毒已久了,那他们说的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想到这,林素明白了,瞬间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幸好程昭就在身边,将她扶稳。
“如何?你可懂医?是不好么?是真的无力回天?”还不等程昭询问她这是怎么了,王兹脸色变得苍白,他不知道林素是怎么了,以为是莲枝救不会来了,震撼到了。可是林素才刚刚认识莲枝,有感情也不会深刻至此,所以程昭才是心惊胆战的那个。
“可好?”程昭握着林素的手问道,他的素娘从来没有这样过,就连昏迷的时候也不是如此无助。
“嗯,还好。”林素说完将生吞取出,生吞慢悠悠的爬到了莲枝的身上,程昭也将囫囵取出,可是囫囵看都不看一眼莲枝又爬回到程昭身上。
“是中毒已久,也确实不好救治,这毒名叫蚀骨,是西域的,我也只是在古籍中见过,按理说已经灭绝了,没想到……如果再晚一两天,她的骨头就都化干净了,现在么,只能说能保住性命,其他的不好说。”生吞张大嘴狠狠地咬了一口莲枝。
然后生吞就好似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的倒在了一边,林素将它拾起,收到了荷包里。
“过一会她会醒过来,但是以后……可能不良于行,也不能干很重的活,最重要的是,不能磕碰,稍微用力的一点的磕碰都会让她骨折。房事和生育怕也难了。除非你们能找到特别好的疗伤圣药,能起死人而肉白骨。”最后一句林素本不打算说,可是想了想还是说了,有的时候有希望,比没有希望更好。
“程夫人之恩没齿难忘,只要她活着,就知足了。”一日之内经历了大喜大悲,王兹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了,但是他知道莲枝还能活着,这让他打起来十分的精神,哪怕他也怀疑那个疗伤圣药的可能性。
林素还是被程昭搀着的,因为她真的很无力,她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只在一个人身上下毒,这里的人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他的养“蛊”之处,原以为有高手坐镇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那人的狡诈和冷血再一起让林素明白,有些人是没有底线的,如同黑夜里恶鬼,见着生人就是要咬一口的。
而她的生吞从小就喜毒,只要是毒就会想要吃,可是当时师傅告诉她了,生吞虽然厉害,但是最多只能吃九十九种毒,再多怕是就会暴毙,看样子那人是知道生吞的弱点的,才布下此局,难道她想让她妥协,或者让她求饶?归顺?
真是可笑,将她当成了什么?想到这里林素反倒没有了之前的思虑,打起了精神,因为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需要她。只是他们夫妻已经修成了同心蛊,她若是死了,程昭怕是也难独活,还是要想办法,想更多的办法,她要将这些难题都解决掉,此刻她感叹幸好程昭小时候不喜学医,没有跟她一同研习,不然怕是骗不了她,所以此刻她需要转移一下话题,不能让他们将重点放在生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