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今日也没有回府——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1-12-23 16:39:31

  简瑶才说:“民女家父是曾经太医院院首,简延。”
  周裕听到这里,无人察觉处,他不动声色一顿,抬头无声地细细打量简瑶,只一瞬,神情就恢复如常。
  “五年前,家父奉旨前往江城赈灾救疫。”
  既是公堂,自可有百姓观看,一听闻简院首三字,顿时引起一阵哗然。
  “……简掌柜竟是简大人之女?”
  “当年简大人常年布施,长安城外那处遮风挡雨的凉棚就是简大人所建,专用来施粥所用。”
  “简大人医术高明,那时受过简大人救助的人岂止千千万,简大人清苦,当年难死却不得不遭遇焚尸,连具完整的尸首都不曾留下,可惜啊,好人无好报!”
  “听简掌柜所言,当年简大人一死莫非有隐情?”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喧哗。
  简瑶掐紧手心,听身后那群百姓议论家父所声,当年简父不过四品官,在这长安城中根本不起眼,能叫城中百姓记在心中,不过是简父曾十年如一日地布施。
  太医院任职有规矩,不得私下接诊。
  是以,简父在城外替旁人看病,皆是一文不收。
  可正如那人所说,好人无好报!
  简瑶强忍眸中泪意,将当年往事尽数说出,待回忆简父传回来的家信,她终究没忍住声声悲泣,泪如雨下:
  “当时江城危急,家父曾派一人送信回来,那人受家父恩情,一身疫情得以痊愈,信中言明,他无意撞破一事,预感不安,恐己身将不久于世!”
  “家书传回不过三日,江城就传信来曰,家父在江城不慎遇到难民□□,染疫而不治身亡!”
  “家父一生,对圣上尽忠,救人无数,却惨遭旁人残害,还请各位大人替民女申冤作主,还家父一个公道!”
  裴湛捏紧穗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女子。
  这件事憋在她心中许久,今日终可揭露于世,情绪复杂,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瘫软在地,字字句句引人悲恸。
  裴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围观百姓,果然,简瑶三言两语,就激起民愤。
  周裕打断简瑶哭声:“既然五年前就知晓简院首一死有异,为何当时不说?”
  简瑶嘲讽嗤笑,身子恨得轻颤:
  “大人以为我何尝不想?”
  “可此事牵连甚广,和当今两位皇子皆数有关,娘亲恐忧我性命有伤,连日变卖家产,带我远离长安。”
  “可杀父之仇,夜夜难忘!我娘因此郁郁寡欢而终!我岂能再因贪生怕死,假装什么都不知,苟且偷生?!”
  裴湛隐晦地看了眼周裕,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你说事关两位皇子,所言可有证据?”
  此话一出,任右少卿和周裕再多质疑和纠结,都咽了回去。
  裴湛明摆着要管此事,他说一不二,绝不可能因他们的话而有迟疑。
  简瑶:“民女有!”
  她双手呈上名单和家信,被递到裴湛的案桌上。
  裴湛早就过目,只粗浅地翻看两眼,就让白三将证据呈给两位少卿看。
  周裕紧拧眉,不语。
  而右少卿却看得满头大汗,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吞咽了下口水,左右为难地看了眼另外两外,质问:
  “你可保证,这证据非是你自己凭空乱造?”
  右少卿咬牙提醒:“这上面所言,但凡有一点做假,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简瑶倏地和他对视,逼得右少卿移开视线:
  “民女可用性命担保,这家书和名单皆由当年家父从江城传来!”
  裴湛手指敲点在案桌上,不紧不慢道:
  “既然两位大人都看过了,滋事体大,事关皇朝社稷、两国友好,此事,本官欲秉承圣上,二位觉得如何?”
  右少卿想拦,想明哲保身,可此事由不得他作主。
  周裕站起身,平静拱手:
  “大人所说甚是,下官同意!”
  右少卿强颜欢笑:“下官也同意!”
  是夜,两封密信被分别送进东宫和二皇子府。
  书房中暗香沉浮,卫四跪在地上,低声禀告。
  “爷,就任凭他们通信,我们不作阻拦?”
  裴湛漫不经心地掀眸:“随他们去。”
  卫四不解,还想再问。
  白三翻了个白眼,打断他,低声斥道:
  “他们若没有动作,咱们爷怎么顺藤摸瓜地查?”
  裴湛没管他们的对话,朝外夜色看了眼,忽然起身:
  “她今日哭得狠了,我去看看她。”
  白三一言难尽,想去就去,寻甚理由,他们还能拦着不成?
 
 
第42章 牢房
  裴湛到的时候,简瑶正坐在院子中,点着一盏烛灯。
  皎月挂半空,女子素衣清雅,裴湛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皎月和佳人谁更耀眼些。
  女子不知在想什么,他翻墙而入的细微动静也没叫她回神,裴湛挑眉,踱步走近,女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广袖裙,在席风中看着就觉得凉。
  裴湛将身上碍事的披风脱下,搭在女子身上,这一变故,简瑶终于回神。
  她吓得一跳,转眸看见裴湛,才松了口气,捂着胸膛,娇声抱怨:
  “你进来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裴湛几不可察地轻挑眉梢。
  这句话可真是冤枉。
  但裴湛没和她去争辩,伸手碰了碰女子手边的杯盏,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裴湛稍顿,将茶杯拿到一旁,握住女子的手。
  她在冷风中不知吹了多久,手心冰凉,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叫裴湛拧起眉:
  “在这里坐了多久?”
  简瑶实话实说:“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裴湛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细细看过女子神情,百思不得其解:
  “锦姨那边,我已经让母亲派人去接,你父亲一事,也彻底由我接手,阿瑶现在还有什么烦心事?”
  简瑶细眉轻蹙,她不知该怎么说。
  有些矫情,可却叫她一日失神,她轻声讷喃:“我回来后,才觉得,我往日似乎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裴湛静静地等她说。
  简瑶却是反握住他的手,眉心拢着一抹担忧:
  “幕后之人,心狠手辣,绝不在乎人命,也胆大包天,我担心……”
  如今,她烦心事皆由裴湛平,她反而担心起裴湛的安危。
  让她放弃替父亲查清真相,她做不到,如今又矫情地自我矛盾,说来当真可笑。
  既要熊掌,也想得鱼。
  哪会有两全其美的事!
  听出她为何心不在焉,裴湛怔愣了一下,遂顿,他眉眼染上一抹笑意,浅浅淡淡的,却是真切的愉悦,他拍了拍女子的手,安抚她:
  “别担心。”
  “除了圣上,还无人可一手遮天。”
  此事倒真不是裴湛轻狂,往日他没有准备,方才被幕后之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长公主早已安排人随身护着他,再想私下要他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了。
  裴湛怕女子不信,他说:“我既然决定帮你,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甚至不能将肃亲侯府牵扯进来。
  若无准备,他怎敢对简瑶夸下海口?
  但裴湛对女子的担忧甚是受用,他可以为了她涉险,可若她只觉理所当然,任何人时间久了也会觉得心寒。
  如今之下,裴湛反而越生几分怜惜。
  不过,裴湛将女子披风拢紧,咬牙轻啧:
  “今日特意在院中等我,是怕我再进你闺房?”
  小心思被发现,简瑶涨红了一张脸,匆忙低下头,心虚地反驳:“不、不是。”
  她们私下定情,本就不妥。
  两人终究并无任何明面身份,怎可任由他再随意夜探闺房?
  裴湛意义不明地嗤哼一声,也懒得戳破女子家的小心思。
  夜色渐深,他离开的时候,才说了一句:
  “昨日婉丫头和我说,再过半旬,五公主在皇家别院设宴,邀人一同春游赏景,估计会热闹一些,到时,我带你一同前去。”
  裴清婉和裴湛提起时,裴湛本是不想去的。
  结果今日一来,就见简瑶在胡思乱想,裴湛觉得,还是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就不会总这般忧心忡忡。
  女子愁绪的确甚美,但裴湛总想叫她开心些。
  裴湛走了好一会儿,简瑶还没能回过神来,青栀听见院内没了动静,打着哈欠走出来,嘀咕:
  “姑娘,该歇息了。”
  简瑶呆呆地抬头看她:“他说,带我一同去皇家别院,这是何意?”
  她问得吞吐,似迟疑不解。
  青栀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旁观者清,她一下子就看出裴湛的用意:
  “恐怕,一是想叫姑娘出去散心,毕竟,连奴婢都觉得姑娘最近的状态不对劲,老是闷在院中,仔细着闷出病来。”
  青栀借机说出心中不满,简瑶被噎住,心虚地眼神躲闪。
  锦姨和父亲的事压在她身上,简瑶怎么可能不忧心?
  但很快,简瑶就被青栀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这其二嘛……”
  青栀捂住唇偷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那自然将姑娘领出去转转,好叫旁人知晓,姑娘是他护着的人,让旁人都长点眼,仔细着些!”
  姑娘貌美传长安,往日为了见姑娘一面,锦绣阁总客似云来。
  哪怕贵如小侯爷,心中不也得提防着些?
  可不得赶紧确定名分,打消旁人的觊觎之心?
  简瑶臊红了脸,嗔恼:“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末了,简瑶眸中闪过一抹黯然,她安静下来:
  “况且,我和他身份差距甚大,哪怕他有心,恐落入旁人眼中,我也不过上不得台面。”
  这话自嘲得有些难听,总归青栀听不下去,她呸了几声:
  “姑娘说什么呢?!”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这人不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姑娘又未做什么下三滥的事情,姑娘如此好,小侯爷对姑娘心生爱慕,最是自然不过。”
  青栀掷地有声:“只要小侯爷端正态度,谁敢轻视姑娘?”
  “若当真有那般情况,不外乎嫉妒和小侯爷不够上心!”
  但话又说回来:“小侯爷为姑娘做了这么多,可谓真心十足,所以,姑娘在担心什么?”
  青栀真心不解。
  在她看来,谁对姑娘真心好,谁就是好人。
  裴湛在其中尤为突出。
  所以,姑娘和小侯爷,当得起郎才女貌,青栀读书少,可也说得出般配二字。
  青栀的话似当头棒喝,把简瑶彻底敲醒。
  她在担心什么呢?
  恐人若生了欢喜,就容易生出自卑。
  往日,她初识得裴湛时,虽觉两人身份犹如鸿沟,但即使如此,她对上裴湛,也不卑不亢,自在如然,可如今,她眼中只有裴湛的好,反而暗生自惭形秽。
  简瑶捧脸看向青栀,眼中恍惚散去,她失笑。
  她自觉坚韧,可如今想来,却还不如青栀来得明白腔勇。
  裴湛顶着压力,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万事皆在替她考虑周全,她反而生了自卑和退缩。
  当真不该!
  “青栀,谢谢你。”
  青栀一脸迷茫:“姑娘谢我什么?姑娘想通了就好,时辰太晚了,姑娘该歇着了。”
  简瑶朝隔壁看了眼,倏然扬起一抹笑,声色惊艳:
  “是该休息了。”
  青栀扶着她进去,一边小声嘀咕:“好久没见姑娘这般笑过了。”
  自从夫人去了后,她就几乎没再见过。
  *******
  大理寺的牢房,最近送进来一个人。
  白三亲自带进来的人。
  只在牢房中关了一日,就被带进了刑房,犯人被绑在木架上,麻绳绑得很紧,在男人手腕处磨出红痕,他披头散发,凌乱狼狈。
  周裕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问道:
  “这人是谁?”
  白三耸肩,轻哂:“简院首一案中的重要证人。”
  “证人?”周裕轻轻念了下这两个字,又朝被绑的人看了一眼。
  这可不像是证人,反而像是犯人。
  白三侧过身,一个穿着暗色劲服的人走进来,周裕认识这人。
  裴湛身边有亲信二人,名字起得随意,为白三和卫四,可谓是裴湛的左膀右臂。
  其中,白三日日跟在裴湛左右,这些时日下来,大理寺中的人也都识得。
  可卫四却很少来大理寺,他沉默寡言,即使跟在裴湛身后,若裴湛不叫他,他也就似不存在般,很难让人注意到他。
  但,周裕不着痕迹地朝刑房中看了一眼。
  卫四已经伸手拍在犯人的脸上,毫不留情,干脆的几声巴掌响,将犯人的脸扇偏在一旁,利落地让犯人醒了过来。
  那人含糊不清地喊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白三忽然动了下身子,周裕一晃神,没看清卫四的动作,就听一声惨叫,不知受了什么折磨,几欲要将喉咙喊破,惨叫中压抑的痛苦,令人头皮发麻。
  周裕提醒了声:“大人说过,不得使用私刑。”
  白三朝周裕笑:
  “大人放心,卫四有分寸。”
  分寸嘛?
  周裕朝里面看了眼,犯人痛哭流涕,裆间似有湿润,哪怕被绑在木架上,依旧疼得浑身发抖,额角和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面上皆是骇然惊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