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带人进城打探,至少五日才能回,若雪停了带她到处走走也未尝不可。见王舒珩点头姜莺高兴,踮起脚尖一口亲在他的脸上。
如今大胆的动作,掌柜一个中年妇女都看的脸红。她磕着瓜子,笑说:“你们夫妻感情可真好。”
一上午在客栈无所事事,好不容易熬到午膳时间,客栈小二端了好吃的上来。不得不说,幽州虽然严寒,但美食还是很不错的。望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的菜色,姜莺早就馋了。
她和王舒珩坐在一块用膳,忽听外头一阵马匹的嘶鸣声,掌柜赶忙出门迎接,应该是客栈来新的客人了。
下雪天,附近苍茫原野上就这一处客栈和零零几户人家,有人投宿也不奇怪,但不知为何,姜莺看到王舒珩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
“夫君,怎么了?是”
不等她问完,王舒珩已经用筷子堵住她的嘴。姜莺懂了,装作若无其事用膳,心也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
不多时一行人掀开黑色毛毡进屋,吵吵嚷嚷似乎有二十来个。对方皆身着靛青锦袍,腰系蹀躞带,看穿着气度就知身份非比寻常,更重要的是他们说的是一口正宗的京话,人还在外面王舒珩就听到了。
冬月前往幽州的人本就少,若非受圣上所托,王舒珩也不想大冬天跑幽州遭罪。这二十来号人一看就是为官家办事,如今幽州形势紧张,王舒珩都只敢密访,何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还是掌柜的胆大,端上热菜热饭,凑上跟前套近乎问:“诸位官爷一路辛苦,大冬天还往我们幽州跑,想必是极其重要的差事吧。”
不想对方训练有素,对掌柜的话充耳不闻,只有一个带头的汉子厉声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掌柜吓的一哆嗦,灰溜溜跑回柜台,再也不敢瞎搭讪了。
王舒珩思索的时候,手指轻轻点着桌沿。相处的久了,姜莺能感觉到王舒珩平静下克制的情绪。她大气不敢喘一下,只想赶快用完膳回屋歇着。只是他们一身锦衣华服实在显眼,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姜莺惴惴不安的时候,果然听闻身后一道粗犷的声音乍起:“你们是谁?冬月来幽州做甚?”
是那个带头的官爷,生的横眉立目,腰间明晃晃缀着一柄长刀。姜莺脊背一僵,不知所措的时候王舒珩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比往常还要温柔:“夫人,别怕。”
说罢转头撩起眼皮,对那人道:“拙荆胆小,官爷有什么要问的我来答就是。”
“你是谁?来幽州做甚?”
王舒珩按照计划好的说,“临安许家七郎,听闻幽州建立商会特来寻找商机。”他故意炫富,露出腰间叮当坠响的成串玉佩,“大人还有问题?”
那人又道:“户籍拿来我看看。”
这些在汴京早就备好,王舒珩差人拿来对方核查后这才作罢。看看一旁娇滴滴的姜莺,鼻腔冷哼一声:“出门做生意还带着美娇娥,你倒是会享受。”
王舒珩演技炉火纯青,“没办法,夫人管的严脾气又大,我出门她不放心非要大老远跟来。”
说罢眼神示意,姜莺立马就懂了,使性子一般伸手不疼不痒地在王舒珩胸口拍一下,“谁脾气大?你说清楚,到底是谁?”
“好了,没说你。”王舒珩认错十分迅速,那副怕妻子的模样看的众人摇头。
用完午膳,王舒珩把姜莺抱至房间休息。一进屋,姜莺腿都软了。不单姜莺,小鸠也是怕的很。
“殿下,那帮人凶的像随时会砍人似的,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此番出门女眷就姜莺和小鸠两人,怕也是人之常情。王舒珩凌厉目光一扫而过,小鸠就吓的不敢出声了。
“在这里我是许家七郎,莫要再叫错。”他十分冷静,说:“外面下雪能去哪儿,你两好好在屋里呆着,我出去探探情况。”
说完要走,姜莺起身拉住了他。“夫君——”
比起小鸠,姜莺倒不怎么害怕。她无条件相信王舒珩,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能安心。但那帮人明显不是善茬,人数多他们一倍不止,王舒珩一个人去她担心。
“夫君,可需要我做什么?”
王舒珩不甚在意地刮刮姜莺鼻头,“需要,在幽州这段时日你就扮演好刁蛮任性小妻子就行。”说完他轻晒一声,调侃她:“不对,是本色出演就行。”
姜莺被他说的脸一红,娇嗔瞪他:“哪有?我我以前也是很贤惠的。”
“现在不需要你贤惠。”王舒珩在她额头一吻,拿上一把折扇出了房间。
用过午膳不少人都回房歇息,客栈走廊零星晃着几个人影。虽然方才那番盘问让他们成功混过,但也没有完全打消对方的戒心。走廊一处拐角,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头儿,这时候来幽州怕不是有诈。上次那帮密探的尸首还在雪堆里埋着呢,一不做二不休,不如”
“你急什么?没看到这人有钱想入商会吗?他们说话口音听起来确实像江南那边的,再说,汴京来的有哪位是他这样的老婆奴。商会正是急需广纳人财的时候,咱们若能把他拉入会,杨大人还得赏我们呢。”
王舒珩耳力极好,装作没听见摇着折扇下楼,趴在柜台与掌柜说话。
听他打听的都是做生意的事,其中一人上前热络道:“许小公子,在下柳成州,常年跑幽州办事,也算半个幽州人。不知许公子想做什么生意,说不准我可以给点意见。”
王舒珩叹气,“家中在临安做的是茶叶生意,但临安茶商众多竞争激烈,听闻幽州土地肥沃,最适合人参种植,柳大人意下如何?”
一听人参生意,柳成州眼睛就亮了。在幽州所有生意中,人参是最复杂的。只因其中鱼龙混杂,人参真假难辨,掺些假货混入也很难查出。这一行油水大成本高,没有足够的本钱根本不敢涉足。这位许公子初来幽州就有如此雄心壮志,柳成州不禁又盘算了一遍他的家底。
两人说说笑笑,话都说的委婉,互相耐着性子摩。临走前柳成州道:“晚上我们哥几个请了舞姬作陪,许兄不如一块?”
闻言,王舒珩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指指上楼,柳成州就明白了,不解道:“我看许兄一表人才,怎么就娶了个这么厉害的小娘子,出门做生意要跟着,还不许你身旁有别的女人?”
王舒珩装作苦恼的模样,“那是我从小就定下的媳妇,当初养在家中找大师算过,说娶了她我此生定能顺遂,心想事成。说来也怪,每回带娘子出门,生意都能谈成还格外顺利。长此以往,我就把她当福星供着了。”
做生意的人都讲究命理,柳成州知道。不过那位小娘子瞧着也是个俏的,有那样的美人陪伴左右,其他都是庸俗俗粉能看上才怪,这事放在自己身上柳成州也能独宠一人。
傍晚的时候雪还是没停,掌柜估计这雪还要再下三天,如此客栈一堆人就走不了了。柳成州一伙人显然不着急,晚上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歌姬,还有兴致寻欢作乐。
掌柜道:“都是山那头村里可怜人家的姑娘,冬天没来钱的路子,只能干这行了。”
王舒珩倒是不在意这个,福泉带人先去幽州打探,还不知客栈有人造访的事。如今不知他们还要在此处呆几天,若回来碰上就不好了。
这夜,王舒珩又派出一人去寻福泉,告诉他到幽州打探清楚情况不必着急回来,在幽州花钱置办宅子,姜莺的衣物首饰。
这趟出门低调,带的人本来就少,如此身边的护卫只剩三人。
晚间下楼用膳,王舒珩与姜莺坐在一块,目光不经意对上柳成州的,两人相视一笑,隔空干了一杯酒。
正中央美人舞动,鼓点阵阵,气氛很是奢靡。王舒珩目光肆意巡睃,看上去真像一个一身铜臭味的商家子,完全没有往日矜贵的高高在上。
知道他在演戏,姜莺也不舒服。舞姬身上穿的那么单薄,露出一截雪白的腰,水蛇似的扭动,勾的众人移不开眼睛。
姜莺一阵醋意,忽地想起夫君要自己扮演刁蛮任性妻子,那还有什么好忍的。于是姜莺伸手捂住王舒珩眼睛,不客气地警告:“不准看。”
她的声音又娇又蛮,音量不小引得好多人望过来。众人都在笑,不知是幸灾乐祸笑话许公子有这么一位刁蛮善妒的妻子,还是笑他好福气。
王舒珩也很配合,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哄着:“不看,只看你。”
昏暗光线中两人对视片刻,王舒珩情不自禁吻了她一下,姜莺霎时脸就红了。但她谨记自己现在是个善妒的小妻子,善妒小妻子当面与夫君亲热才不会脸红,她要让那些勾引夫君的女子瞧瞧,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于是,姜莺大着胆子也回吻了一下。王舒珩放在他腰间的手渐渐收紧,目光微动。
这时候柳成州带人过来敬酒,王舒珩自是全部应下。还有人欲敬姜莺一杯,姜莺正打算
接过就被王舒珩挡了下来,“拙荆酒量不行,不要勉强。”
众人轻啧一声,“许兄当真宠妻如命。”
没过多久姜莺累了,王舒珩也不想作陪,遂把姜莺抱起上楼。他抱着姜莺刚上了几步楼梯,便听身后有人调笑:“现在还早着呢,不过戌时,许公子这么着急上楼做甚?”
王舒珩狭长的凤眸一转,若无其事回道:“你说呢?早早回屋做甚?”
结合怀中抱着的娇美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王舒珩抱着人稳步上楼,进屋关门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他才上楼,柳成州就眼神示意属下跟上去瞧瞧。
说到底,对王舒珩他还有戒心。
进屋后灯就被灭了,姜莺一惊想说什么,就听王舒珩贴着她耳畔道:“别说话,有人偷听。”
一瞬间姜莺就懂了。有人偷听他们说话,所以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说直接睡觉,夫君是这个意思吧?
她被放到地上,谁知王舒珩却没有去睡的意思。忽然掀起衣领,露出雪白的脖颈,一口咬在上面。
“啊——”
浑身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姜莺闷哼出声。他们以前也会亲近,王舒珩也会有克制不住粗暴的时候,但没有哪次像今日这般,直接咬她。
不知是疼是痒,姜莺又哼了一声。王舒哼忽然贴近她的唇,低声道:“乖,叫声哥哥来听听。”
此时姜莺后背已经汗湿,她香喘细细,明明是脖颈被咬痛了,外头的人听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想象着里面的情景只觉得满室香、艳。
“叫声哥哥。”
王舒珩这种奇怪的想法也不知什么时候有的。好像是自从姚景谦到临安后,姜莺整天跟在人家身后表哥表哥地喊,还有那个程意,姜莺也叫过他哥哥。
她叫过别人哥哥,为什么唯独没有叫过自己。当时王舒珩就想起着,哪回定要哄着姜莺叫一声听听。
他声音低沉,带着诱惑:“叫一声。”
姜莺有点怒意,“夫君是属狗的吗?”
“你怎么知道?”
姜莺简直快被这人的厚脸皮磋磨死了,最终在他的胁迫下,只得乖乖叫了一声:“哥哥,嗯”
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风停雪驻,推开窗只见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小厮上楼说进幽州的路被大雪封住,只怕要等两三日才能走。
因为已经交待福泉在幽州做准备,眼下也不着急出发。小鸠伺候姜莺梳洗的时候,望见她颈侧一颗红印,当即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沅阳王弄的?也太不知轻重了。小鸠一阵心疼,自从知道沅阳王对二姑娘的心思,小鸠内心就十分复杂。一方面她觉得沅阳王对二姑娘是实打实的好,但又觉得相比之下还是表公子更可靠。
但姜莺已经做出选择,小鸠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安心侍奉左右。
今日雪停了,掌柜也做起了别的生意,提供靰鞡和雪杖,每人收费五文钱可玩一天,听上去刺激但姜莺那个胆小鬼不敢尝试。在屋里闷久了她想出去走走,王舒珩先收拾好在门口等她。
客栈火墙烧的正热,与外面天寒地冻完全是两个季节。姜莺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笨重来到王舒珩身侧。
恰好,柳成州也在不远处,看见两人笑道:“许兄,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那是自然。”王舒珩回道。
姜莺乖乖缩在王舒珩身侧,出门后清新的冷气袭来。客栈不远处是一条河流,两人走远一些,爬上一处小山包确定柳成州等人不会出现才停下。
昨日一整天胆战心惊,这会姜莺放松下来,问:“夫君,他们是什么人?”
朝堂的事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王舒珩只得道:“总归不是好人,以后再告诉你。”
姜莺信了,两人手牵手走在雪原中,不一会来到一片树林。四周都是白桦树,此时太阳初升霞光遍布,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在林子中跃动。
呼吸着清新气息,两人享受难得的平静。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姜莺是很容易快乐的人,牵着王舒珩脚踩的更欢快了。她调皮,哪儿雪厚就往哪里踩,有时一脚下去雪能没到膝盖。
“姜莺——”每次王舒珩板脸,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就是要训她了。可相处这么久,姜莺早就摸透了夫君性子,雷声大雨点小,每次还不是由她胡作非为。
姜莺才不怕!
她身穿红色雪披,一双棕色鹿皮靴子踩在雪地上格外响亮。果然,王舒珩见自己的话语没什么威慑力,不禁上前抱住她,无奈道:“不怕我了,嗯?”
“我本来就不怕夫君!”
王舒珩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今年第一次见面,姜莺就不怕他,不仅蹭吃蹭喝,还让他帮忙养兔子。再后来更是,一言不合就要人哄。
无所畏惧的黏人!
两人闹着来到一块巨石面前。这是一块灰色的石头,侧面依稀刻着字。姜莺用手扒开雪,看起来上面雕刻的是两个名字。
姜莺不明白,“把名字刻在石头上做甚?”
“大概是定情吧。”
王舒珩也是胡乱猜测,不想姜莺一听来了兴致,建议说:“那我们也把名字刻在上面好不好?”
这种幼稚的行为王舒珩是很不屑的,但姜莺坚持如此,他只得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