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是这样,她的罪可轻一些。
穆易也希望如此:“很有可能,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巧合。”他当时派人调查骆家,听说骆莺的母亲是个孤女,是以骆莺双亲去世后,她也没有外祖家的人来帮扶她。
这孤女可能就是季瑞莲,不过若真是她,为何季瑞莲又不寻到季家去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次日。
穆夫人没睡好,不太舒服,在她补觉时,穆易把此事告诉了穆扩,因穆扩一直在追问奴婢,是不是母亲病了。
听完后,穆扩大吃一惊:“难怪娘会那么喜欢骆大姑娘,倘若真是姨母所生,那便是母亲的外甥女。”
穆易道:“但有一原因不明。”
不等父亲解释,穆扩点点头:“不如我去一趟骆家。”
“你去?”穆易一愣。
穆扩道:“父亲的身份不便,可若要派随从调查,又得费一些时间,不如我去,我也正好想见见她。”
穆易没有反对。
等父亲去衙门后,穆扩叫小厮去库房找点茶叶什么的,装在盒中便提去了骆家。
听说穆扩登门拜访,骆老夫人喜笑颜开,跟许氏道:“瞧瞧,这不就来了。”
穆扩是穆易夫妇的独子,他愿意上门那说明穆家已经有些松动。
骆老夫人站起来迎接他:“早听说穆公子年少有为,风度翩翩,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穆扩把东西放在桌上,行一礼道:“应该早一些来拜见老夫人,奈何与家母分别数年,见家母憔悴不已,便多陪了一日,随即就去了龙虎卫。”
“龙虎卫都是人中龙凤,皇上调穆公子回燕京,真正是赏识穆公子。”骆老夫人命丫环看座,“想来穆公子还未见过阿莺,我这就请她出来。”
因骆棠又去了凤栖书院,只有骆莺,骆燕在,姐妹俩正跟骆箐一起练琴。程茂英站在旁边审视,两只眼睛跟鹰的眼睛似的,一旦谁弹错,手里的戒尺马上就扬出去。除了骆莺外,另外两个都挨了不少打。
为此许氏暗地里向骆老夫人告状,说程茂英心狠手辣。
骆老夫人打听过程茂英,她教出来的闺秀,不说个个都成为才女,但学得技艺都是拿得出手的,是以将许氏训了一通,叫她不要坏事,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其实程茂英打归打,还是有分寸的,真的将手打坏,怎能弹琴?只是一时有些痛感罢了。
双喜跑去请骆莺。
骆莺在穆家时,从穆夫人口中得知了好些穆扩的事情,比如他幼时的调皮事,他学骑马时候的趣事,跟他父亲之间的感情等等,是以骆莺还没见过穆扩,就已经对这个人有些了解。
听说他来骆家,她又惊又喜,又有些担忧。
程茂英道:“既然有客,你便去吧。”
骆莺站起告辞。
穆家派了穆公子来,不知是不是想接姐姐回去,倘若是,那祖母一定不会准许,到时不知使出什么诡计来。骆燕急忙跟着起来:“我也去看看。”
程茂英不悦:“又没有请你,好好练着。”
发现程茂英不准,骆燕便又坐下。
但骆莺出去后,她趁着程茂英转身的时候,像只兔子般飞快而轻巧的朝着门口冲去。
顶多就是挨一顿打,她心想,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去看看!
程茂英瞪着她的背影,用力将戒尺往桌上一敲。
骆箐见状忍不住笑,等会有得骆燕受的。
行到正房门前,骆莺发现骆燕追了上来,奇怪道:“程师父允许了吗?”
骆燕道:“管她呢,反正我必须陪着你。”
骆莺叹一声:“你这样忤逆她,等会她会责罚你。”
“习惯了。”骆燕不在乎,“只要不打断我手臂就行,反正现在挨打跟吃饭似的,多一顿少一顿没区别。”
骆莺哭笑不得。
姐妹俩走入房内。
见骆燕也来了,骆老夫人眉头拧了拧,但碍于穆扩在便没有斥责,笑着道:“阿莺,难得穆公子亲自过来,真是把你这干妹妹放在心上了。”
穆扩坐在左下首,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骆莺心想,确实是跟他的父亲十分相像,但他眉宇间没有穆易的那种人到中年的深沉威势,而是意气风发的,有着少年人的凌云壮志。
她拉着妹妹上前行礼:“干娘时常提起你,十分想念,如今你跟干爹干娘总算团聚了。”
小姑娘的声音很柔和,细细的,穆扩凝视着她,有一些恍惚。
当初妹妹重病卧床的时候,他也正在临安。
那几年,对他们一家子都是折磨,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种钝刀割肉般的疼痛,虽然后来妹妹去世了,但她病中的样子从此刻在了他的心上。
眼前的骆莺确实有几分像妹妹,最像的是眼睛,瞳孔好像圆圆的琥珀,沉在清澈的湖水中,闪烁着动人的光泽。而且她也很瘦,弱不禁风,下巴尖尖的。
穆扩很相信父亲说的了,可能真是他的表妹。
不过骆莺的妹妹骆燕,却没有那么像妹妹,她看起来珠圆玉润,生机勃勃。
“也是不巧,我刚回燕京,你便离开了。”穆扩笑一笑,“但我终于明白为何母亲会喜欢你。”
应是觉得与穆姑娘有相似之处,骆莺道:“干娘对我有再造之恩,认识干娘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骆燕却很着急穆家人的想法。
这么多天了,他们就没有办法把姐姐接过去吗?她问穆扩:“穆公子,是穆夫人差你过来的吗?”
穆扩正好想跟骆莺单独说话,便顺势道:“是,”转头看向骆老夫人,“家母有几句话想我带给骆大姑娘,我可否与她说一说?”
可能是要安慰这个孙女,比如过阵子来接她之类,骆老夫人道:“当然可以。”吩咐两个孙女,“你们好好招待穆公子。”她不怕他们说什么,骆莺是骆家的人,那命就是握在她手里的,外人怎么也不可能抢走。
骆莺就请穆扩去她那边喝茶。
路上,她问起穆夫人:“干娘身体如何?可惜我不能在她身边侍奉。”
“她没事,只是较为挂念你。”穆扩看一眼随行的雪芝,苏叶,“是我们穆家的丫环吗?”
雪芝道:“是,少爷,奴婢是雪芝,她叫苏叶。”
穆扩便说起正经事:“你可还记得令堂的样貌?”
骆莺愣住。
见她不明所以,穆扩道:“令堂可能是我姨母。”
骆莺跟骆燕都惊呆了。
不等姐姐反应,骆燕就急着道:“我依稀记得一些,母亲眉心有一颗红痣,像用笔点的一般,十分周正。”她拉住姐姐的衣袖,“是也不是,姐姐应该记得吧?”
骆莺道:“是……”看向穆扩,“可这怎么可能呢?”
穆扩道:“并非不可能,你外祖家是?”
骆莺回答不上来。
“母亲说她受过伤,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一位大娘救了她,并且收留她。大娘让她每日做些农活换饭吃。后来母亲渐渐长大,有日偷听到大娘要把她嫁给一个浪荡子,便逃了出来,路上遇到来进货的衣料铺女掌柜,看她手脚勤快,收她做了女伙计。”
穆扩感觉此事八九不离十了:“令堂可说是在何处被收留的?”
骆莺想一想:“好像是漳县。”
漳县并不在明州,也与明州离得甚远,难怪当年没有找到,不过澄河绵延千里,流经八大州,漳县也在其中:“姨母当年是在明州的澄河落水的,她当时与母亲乘船游玩,遇到暴风雨,兴许就是被水流带去了漳县……”
难道母亲真是穆夫人的妹妹?骆莺不敢置信。
骆燕却高兴的蹦起来:“难怪穆夫人看到姐姐就喜欢姐姐了,姐姐跟娘一样,身上也有香味……姐姐,你是穆夫人的外甥女。”
穆扩见她欢喜雀跃,笑着道:“不止她是,你也是。”
“啊!”骆燕才反应过来,她也是穆夫人的外甥女,还有弟弟,他是穆夫人的外甥。
“穆公子。”骆燕催促他,“快去告诉姨母!”
穆扩点点头,转过身,但很快又回过头:“要去,我们一起去。”
骆燕跟着他就要走,骆莺却有些犹豫:“光凭这几点,真能确认吗?会不会只是巧合?”
这个消息兴许是太好了,好到她难以相信。
骆燕道:“这几点还不够吗,姐姐,哪里有那么多巧合?我现在想想,娘若非是季家出生的姑娘,怎能有如此容色,如此性情,叫爹爹非她不娶。”她虽是记不太清母亲的样貌,但父亲跟母亲的事情却是清楚的,父亲因此与祖父关系不和,才会叫骆老夫人钻了空子。
就算是巧合,单凭母亲对这骆大姑娘的喜爱,他也要带她们走,穆扩道:“先不论是不是,今日你们就跟我离开骆府。”
第34章 034 离开。
骆莺未免担心:“恐怕祖母不准。”
“管他准不准,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穆扩吩咐两个丫环,“马上收拾行李……拿穆家的东西便可。”
雪芝早就待腻了,拉着苏叶就跑。
骆莺怕穆扩与骆老夫人起冲突,叮嘱道:“穆公子,我去不去穆家不重要,希望穆公子不要为此动怒。穆公子在龙虎卫当差,不能因为我们坏了名声。”
“名声?”穆扩笑了,“在我心里,你们已是我表妹,你们与骆老夫人有何血缘?今日将此事挑明后,若不跟我走,她更不会让你们离开。因从今往后,你们并不只是骆家的姑娘,还是季家的外孙女,穆家的亲戚。”
骆莺心头一震。
确实,骆老夫人能扣着她,便是因她是骆家的人,但现在她与穆夫人有了实质性的关系,骆老夫人知道此招再也无用,便会生出更阴毒的法子,从中谋取利益。
她没再阻拦。
而骆燕却兴奋极了,她没想到穆扩会是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这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
她看着穆扩:“你的武功好不好?”
“在此处实属是杀鸡用牛刀。”
毫不谦虚,但骆燕觉得穆扩的五官因此更加顺眼了,她心想,以后有穆扩这样的人当表哥,再也不用害怕被人欺负。
“表哥,那我跟姐姐就靠你了!”
穆扩叮嘱道:“等到穆家,不必把此事告诉家母。”
是怕穆夫人怪他动手吧?骆燕噗嗤一声笑起来:“好,我一定让姐姐也瞒着。”
雪芝与苏叶很快把行李提来。
后面跟着追来的梅娘,梅娘叫道:“怎么回事,你们好好的收拾行李做什么?”
等见到穆扩时,她停住脚步:“见过穆公子……奴婢听说穆公子前来拜见老夫人,但老夫人应当没有允许大姑娘,二姑娘离开家吧?”说着瞪那两个丫环,“还不把东西拿回去。”
雪芝,苏叶不理会。
穆扩也不理她,只与姐妹俩道:“走,去跟老夫人告别。”
梅娘惊住,而后急忙跑去正房,高声叫道:“老夫人,不得了了,穆公子要把两位姑娘带走。”
骆老夫人大为吃惊:“你浑说什么?”
“奴婢没有浑说,雪芝跟苏叶两个小蹄子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他们来,来跟老夫人告别。”
梅娘不会没来由的撒谎,骆老夫人也有些慌了,吩咐双喜:“快,去把几个小厮叫来。”
果然骆莺,骆燕跟穆扩过来道别。
骆老夫人怒目而视,盯着两个丫环手里的行李道:“我当穆公子是贵客,可没想到,你竟是盗匪,这是要在骆家抢人不成?”
三个小厮此时围了上来。
然而穆扩自幼学武,身材俊伟,小厮们站在他身周,反而衬得他如鹤立鸡群一般。他淡淡一笑:“骆老夫人,我刚才已调查清楚,原来贵府大夫人乃是家母的妹妹,是以想带两位表妹回去见家母,还请骆老夫人放行,穆某感激不尽。”
骆老夫人跟许氏目瞪口呆。
许氏张大嘴道:“恐怕穆公子是弄错了吧,我大嫂怎会是季家的姑奶奶?”那季家可是实实在在的簪缨世族啊,不说季老爷子曾是户部尚书,季家的独子季瑞海也是封疆大吏,那孤女岂有这样显赫的家世?
“姨母年幼时在明州落水,后来不知所踪,外祖父外祖母皆以为遭遇不测……前不久家母忽然记起,姨母身上香味与骆大姑娘一般,且姨母眉心有痣,当年也是从外地来燕京的。”
许氏无言以对,她想起了初见时的情景。
那女子虽是她大嫂,外表却好像个小姑娘,生得清丽无比,眉心有颗小小红痣,令人一见难忘。
原来竟是季家的姑娘……
骆老夫人不接受:“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任你怎么说都行。但阿莺,阿燕不能与你离开。”
穆扩早已猜到,扫视了三位小厮一眼:“府里就只有他们吗?”
气势如虹。
小厮们不由畏缩。
骆老夫人心知打不过穆扩,他可是龙虎卫的指挥佥事,也上过沙场,便缓和了脸色道:“穆公子你莫要冲动,不如等穆夫人前来,我们再商量商量,何必闹得不愉快,以后阿莺如何面对穆夫人?”
穆扩道:“不必,家母与姨母分别多年,好不容易寻到,却是阴阳两隔。两位表妹为此去与家母团聚,也是人之常情,难道骆老夫人连这点人情都不准?”
骆老夫人当然不准。
一旦骆莺去了穆家,有这层关系,她再也没有办法把骆莺要回来。她毕竟只是继祖母,而穆夫人是亲姨母,还是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