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瑞海在信中表达出了强烈的欢喜,遗憾自己远在他乡,无法相见,派人送来几箱子的东西给予三姐弟。
有文房四宝,有衣料,也有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
穆夫人跟他们说:“阿兄也很喜欢瑞莲。”当年瑞莲失踪后,季瑞海不分日夜的寻找,可一丝消息都没有,后来她病了,季瑞海怕又失去一个妹妹,便也与父亲母亲绝口不提。
骆莺道:“真想见一见舅父啊。”
穆易道:“他在任也有两年了,后年该是要回京述职。”
骆燕则好奇的问起季瑞海的家眷,妻子是何人,有几个孩子等等,穆夫人笑着一一回答。
今年的春节对三姐弟来说是最为特别的春节,有极大的遗憾,也有很多的温馨。
看着下人们忙忙碌碌,贴着春联,端着吃食,骆莺感慨道:“要是爹爹跟娘还在就好了。”
光是想一想母亲与姨母相见的场景,满心里都是难言的幸福,然而终究是不可能实现的。但他们三姐弟的运气仍是不错,至少还是与姨母相聚了,没有错过。
骆燕也叹口气:“是啊,阴差阳错,不然娘一定高兴极了,能看着姐姐嫁给宋都督。”
骆莺脸一红:“怎么突然提他。”
骆燕笑道:“姨母都在给姐姐准备嫁妆了,我怎能不提?再说,就算现在不提,一个月后我还能不提吗,不得问问姐夫待姐姐如何?”
骆莺拿她没办法,只能不理她,转过身去看书。
外面突然响起爆竹声。
骆燕跑出去,发现是穆扩带着骆棠在放爆竹。
穆扩性子粗犷,又是习武之人,很快就获得骆棠的喜爱,一口一个“表哥”叫得欢。
“二姐,快来!”骆棠看到她,挥着手,“好好玩,二姐放不放?”
虽说骆燕的胆子大,但这事儿还是不敢做的,她捂着耳朵:“我看你们放。”
穆扩拿来一个细长的小竹管:“这东西不响,你试试。”把火折子递给她。
骆燕将信将疑:“是吗?”
穆扩就点了给她看。
只见那小竹管里冒出细细碎碎的火花,一点声音也无,好像天上落下的雪花似的。
骆燕来了兴致,马上就自己点了玩起来。
骆棠把骆莺也拉出来,四个人一起看小小的烟花。
绚烂的光芒中,满溢着欢声笑语。
第40章 040 洞房。
不知不觉, 时光飞逝。
眼瞅着吉日就要到了,穆夫人让府里的嬷嬷教骆莺一些洞房的事体,毕竟是小姑娘, 什么都不懂。
骆莺听得面红心跳,想都不敢想一下。
儿子大婚, 章玉姝必定是要隆重举办的, 向各个府邸都发出了请帖,包括骆家。
不过她觉得骆家铁定不会出现。
因两家结亲, 都默契的没有提骆家,骆老夫人怎么有脸来参加?再者, 她恐怕还要摆摆架子,弄得自己不愿意出面。
如她所料,骆老夫人确实是这么想的。
得到请帖后, 她就将帖子撕了,咬牙切齿道:“休想我丢这个脸!”成亲前夕才送来请帖,此前当没有她这个人, 骆家早就成为左邻右舍的笑柄了。倘若还去恭贺, 更显得没脸没皮,还不如就此表明下态度, 她骆家也不至于这等下贱。
骆老夫人搂着骆箐:“我往后只能靠你了,阿箐!”
做错一步, 错失了章府, 信国公府, 西平侯府, 早知如此,她当初应该再忍一忍。
骆老夫人后悔万分。
骆箐这些日子也没去别家串门,因知道姑娘们定会说起骆莺, 骆燕,可这姐妹俩已经不同骆家来往了,她只会觉得难堪,到时难以自处。
只能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她真希望自己马上就能长大,好给骆家门楣添光。
许氏小声道:“是不是再给唐家送点礼?”
年前,他们送了节礼,唐家也收下了,如今骆家落得这个境况,她很想唐家能帮衬一下。
骆老夫人摇摇头:“先等着吧。”她不能再跟之前那样急躁,若是与唐家的关系也毁了,以后儿子的前途更无指望。想起骆绍安,她叮嘱许氏,“也别让那林芳总关着,让她出来走走,等生下孩儿,随你怎么处置。”
许氏对丈夫纳妾一事仍有芥蒂,但听老夫人的意思,如果生下儿子,便可将那妾赶走,她心里又舒服许多:“是,儿媳明白。”
一月十八日,傍晚。
宋淮出门迎亲。
萧再谨为贺喜,除了送了两车的贵重宝物外,甚至派出宫里的仪仗队,鼓乐队替他开道。
天子如此厚爱,也是头一回。
不止官员们围聚西平侯府,百姓们也纷纷凑热闹,领喜钱。
吴琳吴琦两姐妹站在家门口,眼瞅着宋淮穿一身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不由都发出感慨声。
“没想到竟是她嫁给宋都督,娘昨日还在说,骆老夫人亏惨了,三个孙儿孙女没留下来,反多了几个仇人。”吴琦盯着宋淮俊朗的眉眼,“宋都督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难怪骆箐现在都不敢露面。”
在云池山,唐赫轻视她们姐妹俩,只与骆箐说话,吴琳还记着这仇呢,冷笑道:“骆箐也不是省油的灯,以为攀上唐公子,不过唐家再如何,又怎能比得过西平侯府,信国公府?不是我说,唐左侍郎要真得皇上信赖,早就当尚书了。”骆箐也是做梦,想去宫里,以后至多当唐公子的妾。
“不过往后遇到她,我们也别说这些。”吴琳提醒妹妹,“始终唐家也不是好惹的。”
吴琦点点头。
奏乐声传到了闺房,骆燕探头朝外看,兴奋道:“姐姐,姐夫来接你了!”
骆莺此时已经上好了妆。
大喜之日,妆容较为浓烈,她看着镜子,有些认不出自己。
雪芝,苏叶替她穿嫁衣。
凤穿牡丹纹的正红色嫁衣是府里绣娘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绣好的,裹在身上如云霞一般,华丽却不繁重,即便是初春的衣裙,也十分轻盈。这是穆夫人特意交代的,生怕骆莺撑不住沉重的衣物。
骆燕围着她看:“太漂亮了!”
外面的丫环欢喜的来禀告:“宋都督已到正门。”
雪芝苏叶急忙给她罩上盖头,扶着出去。
穆扩跟骆棠都在院门口,见到她,骆棠叫道:“姐姐,原来我不能跟着去侯府,姨母说要等到你回门……回门是什么意思。”
骆燕道:“问这些作甚?以后我告诉你。”催促他,“别挡着路,让表哥背姐姐去坐花轿。”
弟弟妹妹都没有一点伤感,骆莺自己也哭不出来了。
可能是以前过得苦日子太多,此时的离别实在不算什么,因为宋夫人与姨母的感情太好了,他们一点儿也不担忧。
骆莺与骆燕道:“阿燕,你照顾好姨父姨母,还有阿棠。”
骆燕笑道:“我知道,姐姐放心嫁人吧,宋都督在等着呢!”
骆莺点点头,趴在穆扩背上。
这表哥人高马大的,背脊十分宽阔,感觉背她两个都不嫌多,骆莺道:“劳烦表哥。”
穆扩笑一笑:“你这么轻,真不算劳烦……”顿了顿道,“虽然你我认识不久,但你不要见外,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事尽管说,跟二表妹一样就行了。”
骆莺莞尔:“阿燕说话没轻没重,还请表哥不要介意。”
“你看看,又见外了,我把你跟阿莺都当亲妹妹,有什么介不介意的,你最好也把我当亲哥哥。”
他说的很有诚意,骆莺嗯了一声:“好。”
穆扩很快将她背到花轿前。
穆易夫妇也在,穆夫人拉住骆莺的手,难舍的揉了又揉:“阿莺,要说的我们都说了,往后你跟宋都督好好过日子,不要惦记我们……”
温柔,贴心的话传入耳朵,骆莺在这瞬间忽然红了眼睛。
想起这些日与姨母的相处,宛如母女般的谈话,相依,她着实是不舍得离开,但姨母也希望她有个好姻缘,有个好归宿,她嫁给宋淮,姨母往后也不用再担心她。
骆莺哽咽着点点头。
耳边听到穆易的声音:“瑞蓉很担心阿莺的身体,若不是因为令堂,不会让她这么快出嫁。”
宋淮明白:“我本也是为让她更好的养病,国公爷不必担心,我必会令她痊愈。”
穆易本是提醒他骆莺身子娇弱,可结果宋淮好像更在意她的病,当下就放心了。
轿夫将花轿抬起,在热闹的鼓乐声中走向了西平侯府。
停下时,骆莺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兴许是周边的声音太嘈杂,兴许是罩了盖头,又兴许是心绪复杂,她也不知,只下来时,身子由不得摇了摇。
宋淮时刻在注意她,马上便上前询问:“可是不舒服?”倘若骆莺撑不住,可以让她稍作歇息再拜堂。
听得出他的关心,骆莺定一定神:“我没事。”
宋淮吩咐丫环:“走慢些。”
围观的官员,女眷们都不由咋舌。
往前宋淮都是以一副冷峻的神色出现,手段也是狠毒无情,没有谁能讨得了好处,可对这位骆大姑娘,竟如此轻声细语,都不由好奇这位姑娘是否真的是国色天香。
有见过骆莺的,小声向旁人形容。
丫环们扶着骆莺慢慢走到正堂。
章玉姝笑容满面。
宋淮与她道:“母亲叫他们快些准备,别拖延。”
一听就晓得他是怕累着骆莺,章玉姝啧啧两声:“真没想到你会有今日。”
宋淮暗道,前世就这样了,母亲只是不知。
他也不脸红,转身走去骆莺身边:“稍候就开始了,你若有不舒服,随时可停。”
那是拜堂礼,怎可停?就是不舒服她也得忍着,毕竟不会太久,骆莺小声道:“我真的没什么,都督不必担心。”
宋淮一笑:“还叫我都督吗?”
不叫都督叫什么,骆莺咬唇,别的她可叫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宋淮又笑了笑。
很快就举行拜堂礼。
许是被叮嘱过了,进行的十分之快,夫妻对拜之后,骆莺就被丫环扶着去了洞房。
路上,突然听到章允宁的声音:“表叔,阿莺的盖头何时揭开?我想看看。”
原来他也来了,不过章府跟西平侯府是亲家,不来才怪,骆莺心想,就是章允宁的话实在好笑,怎能现在看她的脸呢。
果然宋淮道:“等明日你再来,就能看到。”
章允宁奇怪:“为何?”
同行的章夫人怕儿子得罪宋淮,胡诌道:“允宁,允怀在找你呢,他要跟你习武。”
章允宁虽是哥哥,但没有哥哥的样子,章允怀在他身上没什么可学的,现在一听弟弟竟要同他学习,登时十分高兴,就被章夫人哄着走了。
进入洞房,骆莺就听到宣德侯夫人的笑声:“宋都督娶这美人,真是费尽心思那,你们是不晓得……”
骆莺知道宣德侯夫人是暗指宋淮帮她认亲的事,一时脸颊有些发烫。
其他女眷们都竖起耳朵:“快些说来听听!”
宣德侯夫人又卖关子:“要给宋都督留点面子。”
众人笑:“原来宋都督有这一面呀……骆大姑娘真有福气。”
不过等宋淮转头瞥过来时,她们都一致收了声。
宋淮拿着银秤去挑盖头。
盖头落下时,骆莺垂下眼帘,没有看他,但她一张脸却露了出来,好像牡丹般艳丽。
女眷们连连夸赞。
宋淮也细细打量了番,嘴角高高翘起。
他曾经无数次肖想过骆莺,假如她是他的妻,会如何,可那始终只是幻想,今日才变成现实。
他拿了合卺酒与她同喝。
宣德侯夫人也识趣,说了一些恭贺的话,便领着众女眷离开。
宋淮走到骆莺身边,坐下来。
他衣袍上绣有麒麟,骆莺此时才看清楚,目光往上移时,瞧见他腰间的玉带,便停在那里。
见她颇为拘谨,宋淮道:“可是紧张?”
她只是不习惯现在的身份,但拜堂礼都行过了,以后就是宋淮的妻,骆莺抬起头:“没有,往后我也会做好分内之事。”
宋淮将她头上凤冠取下:“不用提什么分内事,你只当还在穆家便是了,眼下最紧要的是养好你的病……现在可有什么不适?”
竟是非常的温柔,骆莺微微一怔,摇摇头:“没有不适。”
妆是浓了些,可她的眼眸没有变,仍是清澈见底,宋淮手指抚上她脸颊:“没有的话,那我……”
他低下头,吻落在她唇上。
那瞬间,骆莺全无办法思考,如木头一般。
过得会儿,才感觉到他唇的温热。
下意识的,要推开他,但想到如今二人的关系,手指就慢慢捏住了嫁衣,任由他索取。
感觉到她的僵硬,宋淮停了下,看看骆莺。
即便脸上有不少胭脂,他也觉得骆莺定是红透了脸。
“先去梳洗下吧,我一会再回。”婚事办得极为隆重,许多同袍前来恭贺,他怎么也得去应酬下。
骆莺睁开眼睛。
她本想说什么,可唇间全是他的味道,一时又羞于开口。
宋淮叮嘱丫环给骆莺取些吃的,便出了去。
雪芝给她准备热水。
天气虽冷,她还是出了些汗,骆莺将嫁衣脱下,清洗干净。不过胃口不怎么好,虽然没用晚膳,但厨房送来的吃食,她也没有吃几口。
苏叶安慰她:“奴婢瞧宋都督很是细心,姑娘不要害怕。”
骆莺怔了怔才明白她什么意思,立时就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