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莺叫丫环端来早膳:“允宁如今是我表侄,他喜欢来,来便是了。”
那倒也是,骆燕没有再管。
骆莺收起针线,让章允宁也一起吃饭。
骆燕瞄了一眼案上的布料,笑道:“姐姐莫非是在做香囊?”
离端午节还有一月不到的时间,现在做差不多,毕竟她要送的人多了好几个。
“是,还给你放苏合香好不好?”
骆燕点点头:“好,那香好闻,”顿一顿,“是不是还要送给姐夫呀?”
她确实是这么准备的,因发现宋淮有小气的一面,若他发现别人都有,他没有,恐怕是要生很大的气。
想起那日晚上激烈的吻,骆莺的脸不由一热。
章允宁听到香囊,放下筷子道:“阿莺,我也要!”
骆燕皱眉:“章大公子,你应该叫姐姐表婶。”
章允宁不肯:“不,我就叫阿莺。”
骆燕不满:“你不懂规矩,没大没小。”
骆莺:“……”
章允宁索性拉着骆莺的袖子撒娇:“阿莺,你都没有送过我东西,给我做个香囊好不好?”
眉眼俊秀的男子做这般动作,委实是叫人又好笑又可怜,骆燕叹一声:“姐姐还是给他做一个吧。”
骆莺本来也没想拒绝章允宁,就问他:“你喜欢什么图案?”
“鱼儿。”
“好,我记下了。”
骆燕看姐姐又要多做一个,未免担心:“姐姐会不会累着。”
“不会,我身子比以前好多了。”她的肤色不再苍白,精神也旺盛多了,而且女红越来越娴熟,骆莺将手腕伸到骆燕跟前,“是不是也没那么细了。”
骆燕伸手握了握,欣慰点头:“确实是……”又感慨,“难怪姐夫急着娶姐姐过门,看来真的能治好姐姐啊。”
骆莺一笑:“他请的殷太医医术很是高超。”
不过她觉得最重要的,可能还是她的想法变了。
早前有太多担忧的事,如今一样也没有了,只想着将来,长远,美好的将来。
两日后。
章玉姝带着骆莺姐妹俩去信国公府。
穆扩是昨日回来的。
昨夜穆夫人就把请帖送去了四家。
章玉姝听说请了武大姑娘,小声与穆夫人道:“这武大姑娘当真不错,一定要阿扩留意。”
穆夫人晓得她的意思:“我会提醒他。”
因是打着赏花的名头,穆夫人吩咐小厮们在园中置案,骆燕与骆莺坐在旁边的亭中喝茶,骆燕道:“这四位姑娘我一个都不认识。”
骆莺点点她鼻子:“你都不与她们来往,岂会认识?不过武大姑娘我知道是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孙女。”当初章玉姝心仪的人选中,就有这位武大姑娘。
吏部是掌官员升迁贬谪的,为六部之首,骆燕心想这位武姑娘家世真是显赫呢。
不知穆扩可会看上她?
正想着,四位姑娘陆续来了,骆莺便与妹妹一同去招待。
见到西平侯府的少夫人,姑娘们态度都极为谦恭,有一位蒋姑娘过来扶住她:“宋少夫人小心些,别摔了……”
当初骆箐见到姨母,也是这般行径,骆燕就很不喜欢蒋姑娘,拂开她的手道:“又不是初来乍到,姐姐不至于连姨母家的路都不熟。”
蒋姑娘未免脸红。
其实她们都知道骆莺身子不好,殷太医总去西平侯府,是以才如此关切,武大姑娘武淑安打圆场:“宋少夫人我见犹怜,也不怪蒋姑娘如此,只是即便宋都督不在,也轮不到我们怜香惜玉。”
这是既赞了宋淮骆莺夫妻恩爱,又说骆莺骆燕姐妹情深,谁不说一句厉害?
骆莺一笑:“武姑娘好生风趣。”
这武淑安不似另外三位姑娘生得柔美,一对飞扬秀眉颇有英气,眼睛大而亮,嘴唇饱满,加之发髻高梳,便是有雍容之相。
骆燕不由对她另眼相待,暗道她是因为骆箐是以才对蒋姑娘那般不喜,兴许是有些偏颇,这武淑安倒是机敏。
正想着,迎面走来穆扩。
因是姨母吩咐的,骆莺自然要给机会让他们见见,便唤了一声表哥。
穆扩显然是被母亲叮嘱,也好好修饰了一番,加之他本就身材挺拔,剑眉星目,看起来更为的器宇轩昂。
见他目光瞥来,骆燕一阵莫名紧张。
第47章 047 惆怅
骆莺向穆扩介绍四位姑娘:“我正要带几位姑娘去园中……”
终身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成亲前,双方难有接触,穆扩知道母亲也是不得已, 才用这样俗气的法子。
穆扩对姑娘们作了个揖,与骆莺, 骆燕道:“今日劳烦两位表妹代为招待。”
“表哥不必客气, 倒是我现不住国公府,也不知有哪些花开了。”
“母亲去年请了花农精心照顾, 月季,芍药, 栀子花等都开得不错。”
骆燕没说话,一会看看穆扩,一会看看四位姑娘。
二人寒暄几句, 穆扩说不打搅她们赏花,便告辞而去。
骆燕发现蒋姑娘的目光一直追随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方才收回。
显然是有些动心, 骆燕也不觉奇怪, 毕竟穆扩的条件太好,无论是家世, 品貌,德行, 都没什么可挑剔的, 就是不知他可有合意的姑娘。
一行人慢慢走向花园。
因四位姑娘都是大家闺秀, 穆夫人见了心生欢喜, 觉得无论儿子娶谁都可,是以一视同仁。
宣德侯夫人跟章玉姝在旁陪同,暗暗在心里“品头论足”。
等宴会后, 姑娘们离去,二人就与穆夫人说起各自的想法,一律觉得武淑安这个姑娘最佳。
穆夫人道:“光你们觉得有何用,还得阿扩自己喜欢,等会我去问问他。”
章玉姝笑了,与宣德侯夫人道:“我们确实是白费劲,千言万语抵不上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骆燕一直在偷听,悄悄问骆莺:“刚才姐姐可看出,表哥中意谁?”
就一会话的功夫,能表现出什么,骆莺摇摇头:“我都怀疑表哥有没有看清楚她们。”
骆燕越发好奇了,等穆夫人要问穆扩话时,她留下来没有走。
“我给表哥把把关。”
知道这二人感情好,穆夫人笑道:“若他到时说些不想成亲的昏话,你帮我一起训他!”
等穆扩出现,穆夫人开门见山的询问:“这些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你别告诉我,谁也不合你心意。”
开场就是这样逼迫的话,若自己什么都不透露,母亲定要生气,穆扩想一想道:“武大姑娘挺不错。”他之前与骆莺说话的时候,注意到别的姑娘都有些害羞带怯,唯独那位武姑娘目光平和,落落大方,有一瞬间与他对视,也不曾避开。
穆夫人眼睛一亮:“好好好,有你喜欢的就好。”
怕母亲着急去提亲,穆扩道:“一面就定下未免草率,再者,也不知武家是何态度。”
那武淑安的祖父是吏部尚书,但年老体弱,听闻快要致仕,不过就算如此,也定不会委屈小姑娘,若对儿子无意,这桩婚事也成不了,穆夫人点点头:“是该多了解了解。”侧头看一眼骆燕,“阿燕,你不是要把关吗,那你觉得这武大姑娘如何?”
骆燕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她在听到穆扩夸赞武淑安时,心里突然就有点乱糟糟的。
木藤,芸香看她蔫蔫的趴在书案上,有些着急:“姑娘莫不是病了?怎的没有精神?”
“我没事……”
木藤道:“可姑娘早上还活蹦乱跳的。”等骆莺走后,她从上房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奴婢去告知夫人,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骆燕直起身:“我说了没事。”
小姑娘的声音有点大,木藤吓一跳,跟芸香面面相觑。
见二人惊住的样子,骆燕吸口气道:“我是今儿陪几位姑娘说话,有些累了,你们都知,我不喜欢应酬。”
那倒也是,姑娘很少出门,只同女先生学东西,木藤道:“姑娘无恙,奴婢们就放心了。”怕打搅她,拉着芸香退到外间。
骆燕拿起手边的书,翻开来看。
纪先生博学多才,家中书籍也是五花八门,她向纪先生借了不少,各色各样的都有,她时常看得津津有味,但此刻看得一会就放下了。
没什么心情……
穆扩的话在耳边盘旋。
她又慢慢趴下来,可能因为难得有个像亲兄长一样,叫她极为喜欢的表哥,她原以为能跟他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亲密。
可他始终要娶妻的。
她在将来也会嫁人,她只是有点惆怅了吧?
………………
顺昌伯是成州十数桩命案的凶犯,且已被季珣押回燕京的消息在这日传到了唐赫耳中。
他急忙去找父亲。
“是不是弄错了?外祖父怎会是凶犯?”
唐思顺也极为头疼,但他已经派人去查清楚:“此事不假,你外祖父在成州已认罪。”
唐赫跌坐在椅子上:“这怎么可能!”
“听闻是结识了清水教的‘木隐真人’,一时糊涂。”也是他近两年疏忽了,见岳父比以前收敛,便没有在意,谁想到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唐思顺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公事公办。”
唐夫人早已去世,唐赫与这外祖父的感情也不深,可始终是他们家亲戚,因此伏法砍头,他们唐家也会丢了脸面。
“不如儿子去求一求皇上?让大理寺重审此案,兴许能推翻。”
唐思顺沉下脸:“你是没听懂我的话吗?连真定公主都不如了!当初裴翠岩在金陵被斩首,你可见真定公主去皇上面前哭诉?”那母子俩如今还在守丧,但萧再谨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唐赫面色一变,垂首道:“是儿子愚笨。”
“不过此事确有蹊跷,早前两位官员去成州查案,一无所获,那季珣去了,竟是很快水落石出。你外祖父身边原有高手保护,成州捕快难成对手,是途中遇到两名侠客插手,方才被捕。”
“侠客?”唐赫皱眉,“还有这么巧的事?”
唐思顺沉吟:“这季珣又立下大功,恐怕是要升为三品大员了,如此短的时间,青云直上……他以前也不见有此能耐。”
“父亲的意思,是有人顺水推舟?”
唐思顺只是隐隐有一些感觉,还理不清,他起身抖一抖衣袍:“你与我一同入宫,向皇上谢罪!”
这招自然是使得恰到好处。
因萧再谨正是为成州一事而雷霆震怒。
李守泰竟如此胆大包天,视人命为草芥,在被抓捕时,还令护卫杀尽捕快,叫他忍无可忍。
他已下圣旨,将李守泰收监,三日后处斩。
唐思顺父子俩就是在此时跪在殿内,反复忏悔。
唐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都是微臣的错,微臣不知外祖父误信邪教,不然一定以性命相劝,叫外祖父回头是岸。”
唐思顺也说是自己失察,应该多关心岳父,不至于叫他走错路。
萧再谨对这二人确实有一些不满,毕竟他们关系很近,但现在见这父子俩如此举止,当下一扬衣袖:“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们既知何处有错,以后注意身边人便是,但李守泰的罪,绝不可赦。”
唐思顺颤巍巍起身:“臣不敢提他求情,只求皇上,临刑前,允许臣与赫儿最后敬一次孝心。”
这是要给李守泰送断头饭,萧再谨自然同意,又叮嘱道:“舅父也不必太过伤怀,与你们无关,马上便到端午,即便守丧,也好好过吧。”
唐思顺露出感激的样子,擦着眼角道:“臣谢皇上隆恩!”
唐赫也忙跪下道谢,而后搀扶着唐思顺告退。
三日后,李守泰在集市被斩首。
文武百官加之百姓们纷纷颂扬天子英明。
如唐思顺所料,季珣升任大理寺卿,正三品官,而傅云栋因是仵作,其身份难以入仕,得了千两白银赏赐。
这是很大一笔银子,傅云栋高兴的天天请季珣在酒楼吃饭。
季珣这日吃撑了,轻揉着肚子道:“有件事我琢磨许久了,不知是不是我异想天开……”
“何事?”
“有日早朝遇到宋都督,他恭贺了我一句。”季珣也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我怀疑那两位高手与他有关。”
傅云栋一怔,而后就笑起来:“这也正常,宋都督不是送我《白骨集》吗?”
季珣皱眉:“可关于成州的事,他一句都不曾提。”
傅云栋挠挠头:“兴许宋都督只是单纯的欣赏你我呢!”
季珣沉默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也太过稀有了,简直可说是珍贵。高山流水遇知音,官场之上,真有毫无所求,而愿意无偿的去支持同袍的人吗?他们之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傅云栋道:“你也不要多想了,既然他没有挑明,也许也不一定是他。可宋都督于我来说,有赐书之恩,也有提携之恩,仵作们无不服他。往后我就是宋都督的人。”
季珣:“……”
傅云栋这人就是头脑简单,不过也罢了,按如今朝堂的形势看,他也会选择宋淮。今次得罪唐思顺,必定已成靶子,而宋淮摄政期间,所做的决定举措与他的想法更为契合,季珣正色道:“刚才的话绝不可泄露,我们往后更要小心行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