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了。”他摇摇头,“许是就这样了。”稍稍超过他的下巴,但也比许多女子高挑。
骆燕十四岁来得癸水,如今十六,也确实不容易再长个。她叹口气:“还以为能高过你。”
穆扩扑哧一声:“原来你有这样的雄心大志!”
骆燕道:“当然,就是可惜它不听话。”她拍拍自己的腿。
其实小姑娘的腿很长,穆扩笑道:“如今这样也足够了。”他看着生机勃勃的骆燕,心想如果妹妹的病当年能治好,兴许也能长这么高呢,可惜……
穆扩揉揉骆燕的发髻:“最近没去骑马了吧?”
“没去,太热了。”
“今年是有些反常,几大州都闹旱灾,听说皇上为此彻夜不眠,表姐夫也不曾好好歇息。”
“难怪姐姐没请我去做客,想必是担心姐夫。”原来旱灾这样严重,倒不知萧再谨是怎么处理的,骆燕心想,她一直以为天子很有威仪,可萧再谨看起来如此俊秀,这脸简直跟美人似的,难以想象他如何治国。
“如今百姓可安好了?”她问。
穆扩唔一声:“幸好赈灾及时,听说不曾有多少损失。”
骆燕点点头:“那就好了,不然姐夫指不定又要受累,能者多劳,姐夫背负得也多。”
小姑娘知道的不少,穆扩笑笑:“我带你出城骑马,看看你学得如何。”
早就盼着这天,骆燕急忙回去换骑射服。
穆夫人还记得之前的事,叮嘱儿子:“阿燕不是小姑娘了,你可不能让那些浪荡子接近她。若非你也一起,我是不准她再去骑马的。”
穆扩明白:“娘放心。”
他是看着骆燕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这表妹的美貌,甚至他在军中都曾听见有人提及。以后骆燕要嫁人,恐怕眼睛都得挑花。
骆燕高高兴兴的戴上帷帽与穆扩出城。
这表兄妹甚为亮眼,守城兵士立刻就认出来了,而后马上去传了消息。
得知穆扩在外,武淑安仔细梳妆。
她想过许多办法,但都不太合适,这穆扩既是军中人士,不如便直接一些,想来他也更容易接受。
至于结果如何,她不能苛求,只求将心意表达。
武淑安起身去垂花门坐轿。
燕京城外的官道修建的宽敞平坦,骆燕一出城,马上就令踏雪飞驰。
帷帽的面纱被吹得好似一面旗帜。
穆扩在后面看着,心想也怪不得母亲提醒,这孩子学会骑马后是有些野了,他急忙打马追上。
骆燕得意道:“我学得很不错吧?”
“是,比燕京的纨绔子弟好得多了。”
骆燕皱眉:“谁要跟他们比,我告诉你,我差点都赢了……”话到一半咽了回去。
穆扩好奇:“赢了谁?”
“赢了阿棠。”她本来想说萧再谨的,但到底没说出口,她觉得这事儿不能告之任何人。
穆扩哈哈大笑:“这也能炫耀?”
“阿棠可是学武的。”骆燕找借口。
穆扩只是笑,不再争辩。
二人骑了会儿,行到桃花林后双双下马。
林子东边有条河流,骆燕将马牵到河边让它喝水。
穆扩靠在一棵桃树上问:“阿棠最近学武学得如何?”他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能遇到这位表弟。
骆燕抚着马儿的鬃毛:“我也不太清楚,他这几次回来都住在西平侯府,不过上个月已经开始学破云剑法。”说着一笑,“他总算可以将剑提起来了,你不知道,他之前为何学拳法,就是因为什么兵器都拿不动。”
年纪小是这样的,穆扩道:“等中秋节,我要考考他……”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穆公子。”
他回头看去,见是个十五六岁的丫环。
那丫环走近几步,四处看一眼,小声道:“穆公子,我家姑娘有话与你说,不知穆公子可愿意移步?”
“你家姑娘是谁?”穆扩问。
“武大姑娘武淑安。”
骆燕嘴唇微张,怀疑自己听错,武淑安怎么会私下见表哥?他们武家不是不肯结亲吗?
显然,穆扩也没有料到,他思忖片刻:“可知为何事?”
那丫环道:“奴婢不便透露。”
穆扩道:“你带路。”
骆燕没想到他竟同意,疾步上前拉住他:“表哥,你不怕是什么圈套吗?不要去!”
穆扩在瞬间也是犹豫过的,但好奇心更大些,因这数月他见过许多姑娘,暂时还没有一个能入得了眼,是以觉得见一见也无妨,何况母亲也对两家不能结亲深感遗憾。
“没事,我去去就回。”
骆燕不放心:“我也去。”
表妹什么性子穆扩很清楚,没有阻拦。
二人便随那丫环走到林子深处。
武淑安穿一件芙蓉五彩绣花的褙子,梳着飞仙髻,正中插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牡丹钗,明艳照人。
见到骆燕一同出现,她虽是惊讶,但很快也接受了,微微屈膝行一礼:“小女子今日冒然打搅,承蒙穆公子,骆二姑娘不弃,前来相见,小女子感激不尽。”
穆扩不说客套话:“武姑娘请说明来意。”
观他态度,武淑安便知这个办法选对了,不然弯弯绕绕的,恐怕他没有耐心。武淑安坦然道:“去年端午,因一些情由,母亲不得已回绝令堂,然这一年来,小女子再未曾遇见合意的人……今日来见穆公子,便是想告知此事,若穆公子无意,便也罢了,我也可放下心头遗憾。”
不知穆扩如何看待,骆燕是觉得难以忍受。
这种话武淑安怎么说得出口的?武家拒绝在先,如今又要吃回头草,这脸皮不厚吗?
偏偏她竟然一丝羞窘都没有,背挺得那么直,如此的光明正大。
骆燕愤愤不平时,穆扩却没多少波澜:“容我考虑一二。”
此事还需要考虑吗?骆燕无法理解。
武淑安见他没有马上拒绝,不由展颜一笑:“小女子可以等,不急于一时。”
穆扩便向她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骆燕碎碎念:“不知道你还要考虑什么,武家显然是因为姐夫接任尚书,才又后悔的……武家贪图富贵罢了,表哥你看不出来吗,明明你平日里也不笨!”
穆扩淡淡一笑:“那是武家,并不代表武大姑娘。”
骆燕一怔。
“她当时定不赞同。”
在一个家族里,女子一向难以左右情势,何况还是个小辈,她今日愿意如此,已经是付出很大的勇气了。穆扩想起她的妆容,那支闪耀的金钗,实则是在掩盖她的羞怯。
可即便如此,她仍没有退缩。
虽然武家是不如以前了,但武淑安要嫁个好人家并不难,武家也从来都不是趋炎附势之辈,顶多是胆小谨慎罢了。
而武淑安今日的一番话其实表达的十分清楚,她在这段时间,见过了许多男子,但仍觉得他最为合适。
事实上,他的情况也很相像。
只不过,到底二人是否相投,还难以定论。
骆燕哪里知道他想了那么多,只觉心里憋得慌,气道:“随便你了,反正是你吃亏,与我何干!”她风一般的疾驰而去。
不知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穆扩正要追赶,却忽然想起,有一段时间,骆燕也是莫名其妙的不理会他。
好似正是他相看姑娘之后……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令他剑眉紧锁。
第57章 057 反击。
骆燕一口气奔回了穆家。
回过头, 并未见穆扩身影,她翻身下马,跑去找穆夫人。
穆夫人只见到她一人, 奇怪道:“阿扩呢?难道是你先回来的?这孩子,我本让他看着你。”
骆燕哼道:“他怕是又回去找武大姑娘。”
穆夫人一愣:“什么武大姑娘?”
骆燕就告了穆扩一状。
穆夫人听了不知说什么好, 她是挺喜欢武淑安这个姑娘的, 可武家当时不知为何反悔,如今武淑安又同儿子说这些, 许是武家又想结亲了?这可如何是好。
骆燕道:“武家见风使舵,我劝表哥不要答应, 表哥竟不听,还说要考虑。”
穆扩此时走了进来。
骆燕见到他,把头扭到一边。
穆夫人追问:“你去见武大姑娘了?”
小姑娘居然告状, 穆扩想说她几句,但还是忍住了,淡淡道:“儿子自有主张。”
穆夫人好脾气, 惯来不喜说人坏话的, 当下也没多提,只道:“你既说考虑, 便好好考虑,切莫冲动做任何决定, 还是要与我, 还有你父亲打个商量。”
穆扩点点头:“这是当然。”
听姨母的意思, 好似也没那么反对, 骆燕越发委屈了,行一礼告辞离开。
看着小姑娘气冲冲的背影,穆扩到底没追过去。
这两年, 他是跟骆燕有些亲近了,可也是把她当亲妹妹,从来没当做女子看待的,可现在……但愿是他想错了。
次日,他作别时,仍跟往常一样,言行举止没有变化。
但骆燕为此很是生气,过了一晚上,穆扩还是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看来是很喜欢那个武淑安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等吃亏了便知。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中秋。
听说宋淮要带骆莺,骆棠去湘河拜月,骆燕想都没想马上就去了西平侯府,要同他们一起过节。
穆扩既然不听她的,那她也不要看见他。
穆夫人不知小姑娘跟儿子之间的事,只当骆燕是想念姐姐弟弟了,自然不会阻拦。
整个夏季姐妹俩只见过两面,骆莺拉着骆燕仔细端详:“可曾又长高了?”
“已经不长了。”讲起个子,未免就想到穆扩,骆燕转移话题,“拜月台也设在画舫吗?”
“是,雪芝已经安排妥当了,等会我们就去坐车。”
骆燕哎呀一声:“我忘了把踏雪带来了,不然我可以骑马呢。”
骆莺笑道:“我听阿棠说,你之前经常去骑马。”
“现在姨母不准了。”
看她有些失落,骆莺安抚道:“等我学会了,我同你去骑,这样干娘也不会担心。”
“好啊。”骆燕眼睛一亮,叫道,“姐姐快让姐夫教,姐姐不是已经痊愈了吗?”姐姐如果也学会骑马,姐妹俩并肩驰骋,想想都很痛快。
“他早前抽不出空,节后应该可以。”
提到宋淮时,她眸色似月光温柔,骆燕呆呆的看了一眼,心想,姐姐好似更喜欢姐夫了。
宋淮刚教完骆棠,二人一同过来。
骆燕提醒宋淮:“姐夫,你之前说要教姐姐骑马,可不能忘记。”
宋淮笑一笑:“今日教都可。”
因姐妹俩是坐车,他是骑马的,等到小厮把马牵到院门口,他就抱起骆莺坐了上去。
骆莺第一次落在马背上,一双手不知往哪里放,总觉得不小心就会落马。
他耳语:“抱住我即可。”
呼吸拂到耳廓上,她的脸瞬时红了:“我才不,我现在不学……”自从圆房后,他比以前更肆无忌惮了,她也才发现他特别厚脸皮的一面。
他轻笑,揽住她的腰:“嗯,等周围没人了再学。”他让马儿慢慢走了一圈。
骆莺抗议着下来,他才让她去坐马车。
见姐姐耳朵通红,骆燕不由偷笑,她在云池山就见过宋淮抱姐姐了,倒也丝毫没有惊讶。
骆莺轻咳声:“阿燕,等会拜月好好许个愿,你也不小了。”她希望妹妹能嫁个如意郎君。
骆燕的心情瞬时低落下来,嘀咕道:“许个愿就能实现,那人也活得太容易了。”
骆莺无可奈何,一点她额头:“你啊!”
湘河宽阔,端午是赛龙舟的最佳场所,而中秋,又是放河灯,拜月的最佳之处。
夜幕下,只见河灯无数,点点闪烁,好似星子从空中撒下,点缀了整条长河。
骆燕趴在画舫边,也往河里放河灯,骆莺与宋淮手牵手,一边看着河景一边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萧再谨的画舫靠了过来。
宋淮来湘河之前就曾猜测过,萧再谨会否出现,果然这孩子已是喜欢上骆燕,追得这么紧,就是不知小姑娘的心意。
小厮过来请示,他准许两船搭上木桥。
骆燕此时已知这景公子是天子,故而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随意,认真的行了一礼。
这态度不由让萧再谨怀念起她蒙在鼓里的样子。
“骆二姑娘可放河灯了?”他微微一笑。
笑容很是温和,甚至是有些青涩的单纯,骆燕便也有些松懈,指着不远处的一盏河灯:“这是我刚刚放的荷花灯,好看不?”
形状还真是像盛开的荷花,中心一点橙黄灯火,如同花蕊,萧再谨道:“好看。”
目光落在骆燕身上,见她身子微微前倾,靠在围栏上,月光落于她脸颊,似乎覆了一层轻愁,让他不由生出一股怜爱,暗道,她是为何事伤神呢?
她看着河灯,他看着她。
骆燕忽然收回目光:“姐夫不请景公子坐下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她挑着眉,语气略为刻意。
小姑娘之前总想试探出萧再谨的身份,现在这般说话,难道是被他猜到了?宋淮有些疑惑,笑一笑道:“景公子,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