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易看到他，有些吃惊。
殷太医道：“皇上担心骆二姑娘，派卑职过来看看。”
穆夫人心头咯噔一声。
穆易道：“劳烦殷太医了，不过阿燕只是崴了下脚，已用跌打药酒，想来是无碍的。”
然而殷太医不敢敷衍：“还是亲眼看一下为好。”
穆易只好带他过去。
殷太医确认骆燕无妨，方才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穆易跟穆夫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清楚，恐怕皇上是对他们的外甥女上心了。
殷太医坐马车回了宫。
萧再谨问如何。
殷太医躬身道：“回皇上，骆二姑娘并未被刺客所伤，但躲避时崴到脚，需三两日静养。”
萧再谨松了口气，他当时真怕骆燕哪处被刺客刺到了，他现在很难想象，小姑娘当时的惊恐。也不知晚上会否吓得睡不着觉，他在殿中走来走去，恨不得马上就能与她见一面。
但此时要处理的事太多了，他捏捏眉心，坐回龙椅。
骆莺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章玉姝同她提及时，她感觉是晴天霹雳。
原来妹妹今日去宫里了，不止如此，还遭遇刺客，她急忙道：“母亲，我想去看她。”
章玉姝道：“我同你一起去。”
二人便坐车直奔穆家。
见到骆燕，骆莺的眼睛就红了：“我才知，不然我昨夜就来看你了，你怎么样？”她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此前的愿望无非是妹妹，弟弟能一生平安顺遂，可为什么，妹妹竟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皇宫，对她来说太过遥远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妹妹有可能会进宫。
骆燕见她如此伤心，不由惊慌：“姐姐，我只是崴到脚，没有被刺客伤到啊，你不要哭。”她伸出脚踝，“你看，就只是红肿了一点，过两日就能痊愈的。”
骆莺也不能说出心中担忧，擦擦眼睛道：“我是心疼你。”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比起姐姐之前的病，都不算事儿。”骆燕抱住她，“还不如心疼我不能下床，那简直生不如死。”
骆莺被她逗笑：“躺床上有何不舒服的？大不了我陪着你。”
骆燕又摇头：“还是不了，你若真陪着我，姐夫铁定要夜夜难眠，背地里不知如何恨我呢。”
“瞎说什么，他岂会这样。”骆莺哭笑不得，“就这么说定了，我就留在这儿不走了。”
姐妹俩说话时，宋淮也到了穆家。
穆易极为敬佩他的敏锐，询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让人保护阿燕的？”
“我正是要与姨父商量此事。”
他把骆家背后有人支持一事告知穆易：“骆箐今日也被请入宫，姨父应知，骆家如何仇恨我们宋家，穆家。”
当初骆老夫人意欲用骆莺威胁他们提拔骆绍安，后来失败，两家就断了关系，但凭骆老夫人这样恶毒的性子，定是会伺机报复，穆易沉吟：“依你看，骆家是投靠了谁？”
宋淮便说出了一个名字。
穆易倒也不惊讶：“是他的话，也难怪骆绍安这么快就做了主事。”他顿一顿，“你去年这么难熬，是拜他们所赐吧？”
宋淮道：“还是值得的。”
确实，宋淮非但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还接任了吏部尚书，穆易点点头：“那我们也该回敬一下了。”
………………
傅云栋瞪着刺客的尸体，抓耳挠腮。
这案子不像普通的命案，普通的案子他是要从尸体身上寻找线索，提供给捕快抓获凶手。可现在凶手根本就不必抓，因为凶手是宋淮的手下翁鹤。
而翁鹤此举并没有犯法，反而是做了件好事。所以他要做的是，查明刺客的身份，以此寻到主谋。
傅云栋心想，可现在这刺客的画像都贴在燕京的告示栏了，完全没有人认出，他要怎么辨别身份呢？
偏偏还是刺杀骆燕的刺客，这骆燕是宋淮的小姨子，他怎么也得出一份力，不让宋淮失望。
傅云栋想了又想，而后开始解剖。
顺天知府在外面等着，隐隐闻到古怪的气味，忍不住就跑到角落呕吐起来。
等傅云栋出来时，他忙上来询问：“傅先生，如何？”
傅云栋虽不是官员，名头却很响亮，好些无头案都是靠他才能水落石出的，这两年听说还收了不少弟子。
傅云栋把手里东西朝他晃了晃：“弄清楚这，可能就容易了。”
那是刺客胃里的东西，顺天知府瞄了一眼，立刻绷不住了，当场就吐了一地。
傅云栋摇摇头，这知府跟季珣一个怂样儿啊，不过季珣查案应该比他强一点。
他打算去找季珣商量商量。
听说傅云栋求见，季珣不用问，就知为何，将他请到后衙。
但他没想到傅云栋带了这么恶心的一件东西，就大咧咧扔在桌上，臭味四溢。
幸好他还没吃东西，只能干呕。
傅云栋抱着手臂笑：“还以为你有所进步，果然还是老样子。”
季珣想抽他。
他呕了一会，擦擦嘴角，坐在远处：“你拿这东西过来作甚？讲案子就讲案子！”
“这刺客浑身上下都没有特别之处，若是个六指，若是有疤痕什么，或许还能查明身份，可偏偏什么都没有，我去哪儿找线索。也只有这个了，”傅云栋指一指，“猪肉包子。”
季珣吃惊：“你能看出来？”
“嗯，还没完全克化……”傅云栋扶额，“但燕京猪肉包子铺很多，我不知从哪儿着手。”
季珣嘴角抖了抖，委实是不想再待在这儿。
可背后主谋既能派人刺杀骆燕，那必定与宋淮也是仇敌，他肯定不能袖手旁观。他想了想：“你觉得这东西入胃多久了？”
傅云栋经常解剖，颇有经验：“可能大半个时辰吧。”
季珣点点头：“会不会刺客是提早埋伏等骆二姑娘出宫，中途饿了，买了猪肉包子吃？”
“应该是。”
“昭德街附近有猪肉包子铺吗？”
“有一家……但应该不至于在附近买吧？”
“难说，他们行刺时是蒙面的，或许自大的以为不会被逮到呢，那么买几个包子也不算什么。”
傅云栋皱眉：“万一不是，我再去哪家包子铺找呢？”
季珣一时语塞，半晌捂着鼻子道：“你再好好翻翻，说不定还能看出来吃了什么！”
傅云栋：……
二人绞尽脑汁时，骆家也在谈论此事。
骆老夫人冷笑道：“怎么没把那小蹄子砍死？那刺客也是无用……不过到底是谁派去的？看来这小蹄子没少得罪人。”
骆箐默不作声，她心里有数，已经怀疑是出自唐赫的手笔。
不过唐赫也太没用了，既然已经雇佣刺客，那么怎么也应该取了骆燕性命，怎能还让她安好无恙？
哪怕是毁了她的脸都行。
萧再谨几次都与她在一起，还不是看中骆燕的脸吗，假使没了，铁定嫌弃她。
骆箐也只在意骆燕的脸，因她看来，骆燕除了容貌可以与她相比外，别的都有所不如。都怪老天不长眼，原本有了她，就不该再有骆燕了。
骆老夫人笑着看向她：“还是我们阿箐好，与公主都交上了朋友，不像那小蹄子，到处树敌。我看她就算逃过一劫，以后也会遭殃。”她早就瞧出骆燕的本性了，这小姑娘就不是个安分的，早晚惹出祸事。
别看现在有信国公府罩着她，等以后皇上立后，或许身边的红人就得换一批了，到时候看她还能如此嚣张吗？
“应该不用几日就能有结果了吧？”骆老夫人满怀期待的看着骆箐，但愿骆家祖先保佑，皇上能选她的孙女儿为后。
这样，骆家以后就一飞冲天了！
第63章 063 拒绝。
顺天知府除了张贴告示, 派衙役四处问话外，什么办法也没有，眼见期限快要到了, 急得满头大汗去找傅云栋。
“傅先生可是皇上亲自点名的，我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傅先生你……皇上只给了三日时间, 明日再查不到, 我怕性命难保。”
傅云栋道：“性命不至于，顶多是乌纱帽不保。”
他熬了多少年才熬到这个位置, 被撤职的话跟死也差不多了，顺天知府差点跪下来相求：“傅先生可查到什么线索了？哪怕是一丝线索也可！”
这两日, 他跟季珣没日没夜的商量，是发现了可行的办法，但季珣要求他谨慎行事, 不要声张。
骆燕是有可能被封后的，这样的身份竟还有人敢刺杀，足见幕后之人的嚣张。其家世必定显赫, 如今皇上命人彻查, 主谋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是以他们的线索尤为重要, 绝不能泄露出去。
傅云栋沉思片刻：“后日我与你一起去面见皇上，我会向皇上说明此案的复杂。”
顺天知府未免慌张, 但傅云栋说三日查不出, 那定然就是查不多, 无可奈何只好答应。
后日, 他去文德殿求见天子时带着傅云栋一起。
萧再谨第一次看到傅云栋，见他高高瘦瘦的，眉目清朗, 有些惊讶：“你不像是个仵作。”
傅云栋也不紧张，打趣道：“便是皇上也不能以貌取人。”
萧再谨笑起来：“也是。”而后询问他案件的进展。
傅云栋把他跟季珣的想法告诉了萧再谨。
经过仔细的观察，他们确定那刺客不止吃了猪肉包子，与此同时，还吃过鸡肉，因为有稍许荷叶残留，断定为是荷叶鸡。倘若刺客是在他们家中食用的，那只能成为一桩无头案，若是从店铺买来的，那么燕京的猪肉包子铺，荷叶鸡铺有十来家，一时也难以辨别。
他们通过克化程度，推测出两种可能。
一是刺客在等待途中感受到饥饿，去街上买了吃食，二是刺客在出发时买了吃食，而后过了大半时辰，等到骆燕出宫。
他们想来想去，前者不大现实，因为中途去吃会错过刺杀时机，作为刺客，任务最重，是以必然是后一种情况。
而在燕京，这两种店铺离得较近的有两处，一是成安街，一是积玉街，他们需要衙役去盘问店铺的伙计，甚至是这些日进出过店铺，乃至是路过店铺的百姓。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找出有用的线索。而且也只是可能，或许查到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所以三日怎么够用？
萧再谨听清楚了，吩咐顺天知府：“此事你不用查了，做做表面功夫。”
顺天知府松了口气：“臣遵旨。”
萧再谨又与傅云栋说：“你跟季珣去查吧，朕信你们，若需要人手，朕可以调十位禁军协助。他们是生面孔，也不是衙役，不会打草惊蛇。”
傅云栋觉得妙极了：“皇上此举甚好，臣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
明月当空，清辉遍地。
萧再谨这日用完晚膳，换了身衣袍，还将头上的翼善冠取下，扣了羊脂玉莲瓣纹的玉冠。
高良不由疑惑，这样精心打扮是为哪般？
萧再谨对着镜子照了一照，忽然吩咐他备车。
高良吃了一惊：“皇上大晚上的要去何处？城内可是出现刺客了，主凶尚未找到。”
萧再谨挑眉：“让你备车就备车，啰嗦什么？”
高良没办法，只好听从。
等马车过来，萧再谨弯腰坐进去吩咐：“去信国公府。”听说骆燕的脚踝已经好了，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她。
高良听见信国公府，脸色都变了，可偏偏不敢阻拦。这年轻天子没有长辈管束，真是无法无天，竟然随意去臣子家中。高良叹一声，兴许真该娶个皇后回来管管他。
马车趁着夜色，缓缓出了宫门。
来到信国公府门口，车夫下来敲门。
一个小厮探头问：“何事？”
车夫道：“把国公爷请出来，就说我家主子要见他。”
张口就要见信国公，小厮上下打量：“你是谁家的，你们家主子人呢？”
车夫指指后面的马车：“在里面等着呢，你快去，耽误了你承担不起。”
那车夫声音低沉，不卑不亢，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车夫，小厮斟酌番，把门关上，疾步走去正房。
穆易虽是兵部尚书，但与之来往的官员极少，家风也是严谨谦逊，故而小厮也不敢仗势欺人。他一路小跑到正房大门，而后把话传给看院门的下人，下人再去传话。
穆易正跟穆夫人说话。
过了几日，不见定下人选，穆夫人担忧不已，生怕真定公主帮不上忙，到时骆燕就得入宫。小厮来禀告，她心气不顺，皱眉道：“不表露身份就要见人，如此狂妄，你还理会？”
小厮支支吾吾：“听说是有来头，是以小人不敢怠慢。”
大晚上的，什么来头的人这样打搅别人？穆夫人道：“你让他明儿再来。”
小厮不知所措，只好求助的看一眼穆易。
穆易沉吟道：“我还是去一去吧。”莫名的，他有种隐隐的不安。
他毕竟是兵部尚书，能上门求见的，谁不知他身份？但敢这么说话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但穆易又觉得不太可能，是以满心疑惑。
只是当他站在马车前，听到车内之人的声音时，整个人为之一震：“皇上怎会亲自前来？”
“朕想见一见骆二姑娘。”
此时此刻，穆易明白了，真定公主选谁不再重要，萧再谨分明是已经看中了骆燕。
今日他若遵从圣旨，转身走进家门把骆燕请出来，让她与天子单独会面，那么以后再无机会可以挽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