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众人如此猜想,墨瑾之在太后走后,缓缓起身,扫了众人一眼,不发一言的转身出了大殿,仍然没有对柳苡晴有只字片语的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大概是被墨瑾之的行为吓到,见墨瑾之出门,又纷纷望向柳苡晴,都想听一听她如何说。
可是柳苡晴再一次的让众人失望了,这次柳苡晴甚至没有再看众人一眼,只向旁边的婢女轻声嘱咐了几句,在众人怪异非常的目光迎送下,坦然走出了大殿,徒留一众莫名心惊的人。
“娘娘,皇上正在里头处理国事,特地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娘娘……还是先回吧。”
王帛一脸难色望着柳苡晴,身子却不让分毫守在殿前,让人无隙可乘。
柳苡晴望着大殿里头摇曳的灯火,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情绪,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无法捕捉,听到王帛略带了歉意的话,点了点头,身子却仍然站在原地,不曾挪动。
“夜深露重,娘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王帛看了一眼天色,再次开口劝说,今夜……怕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柳苡晴低垂着眸,定定的望着脚下,心中苦涩不已。什么时候她与墨瑾之竟疏远到如此境地了,之前的蜜语甜言依稀在耳,可是下一秒,他能够说挥开你就挥开你,让人猝不及防,却又无可奈何……
所谓的伴君如伴虎,就是如此么?那她是不是还要感谢就算是到了此时此刻,墨瑾之仍然对她手下留情?
更为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文贵妃在墨瑾之的心中是不同的。
可是,文贵妃如今都已经到了性命垂危之际,他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的在里面批阅奏章!
柳苡晴亦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应该心寒还是应该怎么样,似乎,从那一晚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已经在慢慢变质……
他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他了。
第249章 退无可退
除夕盛宴不欢而散,又闹出了那样的事情,皇上态度莫名,弄得人人都是人心惶惶。
自那晚之后,柳苡晴便闭门谢客,呆在清源殿中不见人影,而文贵妃在楚风、韩风的齐心合力之下,勉强提着一口气,却是随时都性命堪忧。
不知是真的太忙还是借故逃避,墨瑾之整日整日呆在昭阳殿,不往清源殿去一趟也从不踏入后宫一步。
于是在新年这样喜庆的气氛之中,整座皇宫陷入了一片低沉的气压中,沉闷与死寂萦绕在皇宫的上空。
“娘娘,良妃娘娘来了。”婢女打断徐贤妃的沉思,轻声提醒道。
徐贤妃缓缓转过头来,眉头不自觉的拢起,神色稍显不耐道:“她来做什么?”
虽然同为四妃之一,两人又都是宫中的老人了,可是凌良妃却鲜少与她往来。
凌良妃此人,虽在外风评一贯温柔贤德,却是个自命清高之人,不仅是与她,甚至当初与皇后、与文贵妃都不大结交,如今突然上门来访,怕是司马昭之心吧!
“姐姐才得了一些上等的料子,心里想着妹妹,给妹妹送一些来。”
婢女还没来得及应话,便见到凌良妃从殿门口款款而来,取下肩上的披风,走上前来笑盈盈的道。
徐贤妃一愣,朝婢女投去不悦的一眼,才柔柔的笑着起身微微福身道:“姐姐有礼,妹妹这里谢过姐姐了。”
凌良妃十分熟稔的拉起徐贤妃的手,脸上的笑容愈来愈盛,眉头却是一挑,状若不经心的问道:“方才姐姐在殿门口听着妹妹的话,似乎不大愿意姐姐来看你?”
“姐姐说得哪里话,只是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姐姐心中念着妹妹也该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有什么事情哪里用得着姐姐亲自跑一趟呢?”
徐贤妃望着眼前的人,依然是柔柔的笑着,纵然是如此试探神色亦不变分毫。
凌良妃眸中闪过一丝深意,拉着徐贤妃的手落座,听着徐贤妃的解释瞬间笑开了,“妹妹不必紧张,姐姐只是开个玩笑罢了,送给妹妹的东西姐姐自然是得亲自来了,交给那些毛手毛脚的下人多不放心!”
徐贤妃心头一跳,嘴角微微扯了扯,却没有再应话。她性子虽然懦弱,却不是一个愚笨之人,凌良妃话中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只是,让徐贤妃没有想到的是,凌良妃在宫中一向孤傲,对什么事情都是置身度外,没想到这次为了柳苡晴的事情竟然会毫不犹豫的卷进来。
不,不能说是毫不犹豫,或许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一旦卷进此事,在皇上心中必然会有影响,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单纯的人了!
也许是柳苡晴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万分的威胁,毕竟在后宫这么多年,她们从未见过皇上对某一个人如此上心过!
自柳苡晴执掌后宫一来,出了多少错处,墨瑾之不但没有追问其责,甚至连她手中的权力都不舍得夺去,让众人看了如何不多思!
柳苡晴如今在后宫中的地位,恐怕是比任何人都要高的,甚至是文贵妃!
当初晴妃小产之时,尚未殃及生命,皇上便日夜守在清源殿中,甚至不惜耽搁国事。而如今文贵妃命在旦夕,皇上却……
可是转念一想,凌良妃的按捺不住,似乎也是有理可循的。柳苡晴,的确是有足够让人感到威胁的本事!
“虽说都过了年,可是这天儿还是寒冷彻骨,妹妹这些日子都呆在宫里头做什么呢?”
凌良妃望着窗外头,笑意盈盈的望着徐贤妃,看不出半点的心思。
徐贤妃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凌良妃手中抽出来,亦笑着回道:“妹妹还能做什么,不过每日发发呆、出出神、消磨消磨日子罢了。”
凌良妃望着徐贤妃那双抽出去的手,面色微微沉了沉,却始终还是没有撕破两人间那层微笑的假面,只笑道:“出神?不知妹妹都想了些什么?”
凌良妃这话很是露骨,徐贤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敛了笑容,微低了头道:“还能想些什么,只是感叹着岁月流逝罢了,转眼间,我们都老了。”
转眼间,她们这一生也都过完了,又有什么争的必要呢?就算争赢了又如何?
此生又有什么盼头?于她来说,输赢都不重要,与其背负着身家去背水一战,倒不如安稳的过着现在的日子。
再者一来,她也不敢去争了,王家,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么?难道她真的要拿上徐家去赌不成?
凌良妃只身一人,唯一的哥哥也并没有在朝堂上一展宏图的意愿。那么,凌良妃又何苦要苦苦相争?
徐贤妃的意思也很明显,凌良妃面色微僵,却没有放弃,沉吟了片刻,双眸微微眯起,继续道:“是啊,我们都老了,可是妹妹有没有想过,在这后宫之中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哪里会有人顾得你是老是少?”
活在这后宫一日,就是一日的身不由己,老了又如何?不具威胁又如何?
当初的德妃,可碍着了谁的路。可最终,不还是死的那么不明不白……
见徐贤妃依然无动于衷,凌良妃终于敛了笑容,沉色道:“如今已经不是是否要去争的问题,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徐贤妃眉头再次深深皱起,她用的是「我们」,而非是「我」,这一层,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妹妹还以为,如今晴妃与我们还是进水不犯河水?难道在过了除夕之后,妹妹还以为能够全身而退?”
凌良妃面色微凛,语气不自觉的也凌厉了几分,句句紧逼。
徐贤妃心头一跳,双眸夹杂着复杂的情绪看向凌良妃。是啊,尽管她从来没有与柳苡晴为敌的想法,可是早在不知除夕盛宴之时,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站在了柳苡晴的对立面……
“此事妹妹恐怕还需斟酌斟酌,姐姐便不打扰了,只要在关键时刻妹妹能够说上话便好。”
凌良妃脸上复又浮起柔柔笑意,定定的望着徐贤妃,不待她回话,便起身走了出去。
徐贤妃想要置身事外,不管是早已厌倦了这宫中的勾心斗角还是不想也不敢与柳苡晴为敌,这次恐怕都不能如愿了。
并不是她非得逼得徐贤妃无路可走,而是如今形势如此,徐贤妃作为四妃之一,若没有徐贤妃的助阵,这后宫中其他人又如何乖乖听话?
“娘娘……”婢女担忧的唤了一声,凌良妃走后很久,徐贤妃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静默着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凌良妃说得没错,在这后宫之中,本就是身不由己的……”
徐贤妃低低的叹了一声,似是在与身边的婢女说,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娘娘……”婢女眸中满是浓浓的担忧以及心疼,“娘娘,与其如此,倒不如两不相帮……”
婢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徐贤妃苦笑着打断:“来不及了,到了这等份上,谁能任由我明哲保身?”
“娘娘……”婢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倏地转身跪到徐贤妃面前,隐忍着泪水道:“咱们去求皇上吧!皇上不会对您不管不顾的,就算是看在那两个孩子的份上,皇上也不会不管咱们的!”
“混账!”徐贤妃却突然像是被人触及到了心底最痛处,双眸不复之前的哀怜,猛地瞪向婢女,浑身像是长了刺,一根根扎向那婢女,浑身激动的不可自抑的颤抖着。
“娘娘!奴婢该死!”婢女痛呼一声,摄于徐贤妃那滔天的怒意,匍匐在徐贤妃的脚下,吓得瑟瑟发抖。
纵然是这么多年过去,那两个孩子始终是徐贤妃心中的一根刺,永远无法拔除。
婢女无论怎么都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再次提及此事,仍然会惹得徐贤妃发这样大的脾气,身上那温婉之气再也不见……
徐贤妃逼得双眸通红,红唇被紧咬着,似乎下一秒便会被肆无忌惮的咬破,纵然是这样,依然无法掩藏她身上那份滔天怒火以及掩饰不住的浓浓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徐贤妃终是控制住了这份倾轧而出的愤怒,满身的疲累萦绕在周身,让人看了心疼不已,无不为其悲怜……
“罢了,你下去吧。”徐贤妃以手支额,朝那婢女挥了挥手,略有些无力的道。
婢女抬起头,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缓缓地退出了殿内。
众人都道徐贤妃无子,并不是她肚子怀不上,可是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每每徐贤妃有孕之时,不到三个月,便会莫名其妙的小产。
没人查得到原因,外人只道是徐贤妃福薄,孕育不了龙嗣。
可是世人不知道,徐贤妃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那两个孩儿,并不是与她有缘无分,而是被人生生拆散了这缘分!
多少年来,徐贤妃一直对那两个孩儿心怀愧疚,对那幕后之人自然亦是恨之入骨。
可她对此事只有猜测与疑心,并没有一丝半点的证据,再加之她个性软弱,才让那幕后黑手白白潇洒了这么多年!
第250章 风雨欲来
纵然如此,徐贤妃没有一刻放弃过心中报仇的想法。当初的懦弱已经让她后悔不已,如今但凡有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她也绝对不会再放手!
那两个孩子是徐贤妃的死穴,就算是再胆小怕事软弱无能的性子,亦会为了自己所在乎的人不惜一切!
清源殿内,柳苡晴正摆弄着刚摘进来新鲜的梅花,门帘突然被掀开,吹雪领着一身穿斗篷之人走了进来。
那人入了殿内,将斗篷交予婢女手中,抬头望向柳苡晴,眸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诧异。
“晴妃娘娘真是好兴致,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莳花弄草。”
林昭容嘴角勾起一丝凉凉的笑意,随着柳苡晴一同望向那盆红梅。
“你的胆子倒也不小,所有人都避我如蛇蝎,你却在这时候往我这里跑。”柳苡晴只睨了林昭容一眼,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梅花。
林昭容动作一顿,随即笑了起来,眸中浮动着继续光芒,“原来你还知道外头之事,我还以为,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让你都坐不住的事情,看来外头形势不好了。”柳苡晴只是淡淡的叙述,完全没有将要迎对狂风暴雨时的担忧与恐惧,如同在谈论一个与之无关的人一般。
“外头冰天雪地,晴妃这宫中倒是温暖如春。”林昭容突然转变了话题,打量起周围的陈设。
柳苡晴插好最后一枝梅花,用手绢擦了擦手,视线从梅花身上转开,再不看其一眼,只轻声道:“温暖如春不假,却是不适合这花的,吹雪,端出去吧。”
吹雪应声上前,将梅花端了出去,殿中独留下柳苡晴与林青滢两人。
“晴妃如今的身份炙手可热,多少人日夜惦念,不知晴妃该如何来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人?”
林昭容开口打破沉默,双眸定定的落在柳苡晴的身上,似是要试探般。
柳苡晴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丝兴味的笑容,循着林昭容的话道:“哦?不知林昭容认为我该如何应对?”
林昭容望了柳苡晴半晌,看着她面上平静无波的面容,眼中再也没有了试探之色,轻声道:“今日凌良妃派人送来许多东西,坐不住的恐怕不只是我。”
“哦?竟然是她?”柳苡晴只轻问了声,心中却了然,凌良妃?她最先出手,也不算奇怪。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应对之策?”林昭容心中犹豫着,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柳苡晴唇边挂着一丝微讽的笑容,抬眸淡淡的瞧了林昭容一眼,才淡淡道:“我需要什么应对之策?”她有她的应对之策,难道对方便会按照她所想好的来么?
人心难测,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静观其变么?
林昭容还待开口,吹雪却突然闯了进来,顾不得有所失礼,向柳苡晴行了行礼,只沉声道:“娘娘,贵妃娘娘……没了。”
柳苡晴面色蓦地一沉,眸光也变得深邃起来,放在桌边的手猛地握紧拳头,脸色已是黑得惊人。
林昭容望着柳苡晴一系列的反应,眉头微微皱起,深深地看了柳苡晴一眼,起身道:“我不宜久留,望晴妃……好自为之!”
说罢,也不等柳苡晴回答,披上了自己的斗篷,带着婢女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