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世子的朱砂痣——乘舟拾星
时间:2021-12-24 15:04:01

  殿内竟没有一盏灯亮着,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稳步前行,他在附近观察了许久,自认为已经熟门熟路,可真一入了门里方觉束手束脚。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殿内陈设隐约可见,摸索着朝前行去,似在寻找着什么。
  一路寻到内室,还未站稳脚跟,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迟疑的瞬间身后突有一道冷剑朝他劈来。
  剑身在耳侧生风,好在闪躲及时,再定睛一瞧,那人影再次持剑朝他劈来,他一个闪身,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相抵,刀光剑影横飞之际,二人交起手来。
  他自认为身手不差,对方亦是矫健灵活,力量不足却善用巧劲,几招过去竟然打个平手,谁都没有占得上风。
  正当他想着如何脱身时,对方忽然收剑,飞速朝后撤了两步,随之开口道:“好了,不打了!”
  令人更加意外的是,对面人声音甜脆,竟是个姑娘。
  “想不到你终于肯现身了,”她半张脸露在月光下,一字一顿道,“中原大梁的二皇子——蒲怀玉。”
  见身份被识破,他倒没慌,并不觉得她想将自己置于死地,若是她想,大可此时便大声唤人过来,王城守军森严,拿下单枪匹马的他不是难事。
  “你认得我?”反正已被识破,再伪装也没什么意义,于是抬手扯下蒙面的布巾,同她一样,半张脸露在月光下。
  对面姑娘似是轻笑了一下,为表诚意,当着他的面将手上的剑丢下,见状,他亦暂且收了短刀。
  姑娘掏出火折子,轻吹了两下,燃了一柄油灯,火光照亮,二人身影清晰可辨。
  只见对面的人身形纤细,一身异装,长裙窄袖,比中原女子身量高些,身上挂了许多珠串似的装饰,遥遥一见,像极了庙门口的许愿灵树。
  “要等到你现身还真不容易,你在王城徘徊了许久,是在找一个人吧!”
  姑娘话说的轻飘飘,却透露了许多信息,看起来,自己藏匿在此的事情她一早便得知。
  后半句则对他来讲则是重中之重,她好似什么都清楚一般。
  蒲怀玉不禁眯了眯眼,一时搞不懂她是敌是友。
  “若是我没猜错,你在王城中留连许久,一是发现找不到出路,二是要寻你们大梁的小将军凌秀平!”
 
 
第24章 吉若   听到凌秀平的名字蒲怀玉瞳孔一缩……
  听到凌秀平的名字蒲怀玉瞳孔一缩,知她暂且没有害人之意,且顾不得其他,只问:“他人呢?”
  “你随我来。”姑娘抄起手边的油灯,坦然自若地从他身前路过,光影随人形移动,蒲怀玉也随之跟上。
  二人来到内室,借着灯火光亮不难看出这是姑娘闺房,不同于中原装点,处处透着异族风情,看上去凌乱又规整,倒是别具一格。
  姑娘将油灯暂且搁置一旁,随之走向圆床边,将床榻上的细绒毯子一把掀去,随之双手抬起用力一推,榻上木板翘起一角,转头道:“来搭把手。”
  蒲怀玉也不磨蹭,真就大步上前将木板抬起,姑娘再次举着油灯照亮,在见到床榻内的人时,蒲怀玉整个人都几乎绷住,下一刻便是惊喜,不过他懂得克制,在外人面前不好丢了分寸,只在心里暗自唤了声:秀平。
  看清了里面的人,下一刻觉着不对,里面的人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脸色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越发诡异,透着股死人气,不由得让他心又冷了半截,转头说道:“他......”
  身侧姑娘聪明伶俐,只看他眉色微动便知他心头所想,未等他话全问出来,便适时答道:“人没死,不过本来是要死的,身上多处中了箭伤,还有一处在心口上,只要偏那一寸便活不成了,还是被我硬生生的从死神那里给抢回来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救他?”眼下蒲怀玉满脑子的疑问,自上次梁朝同大迟交战,他亲自带兵前往,不料中了埋伏,前来相救的凌秀平同他一起被敌军围困,为了保自己出去,凌秀平与他换了衣袍,谎称大梁二皇子,突围之际被敌军团团围住,再后便不知所踪,而自己虽侥幸在敌军手中逃脱,却被困在这迷宫似的大漠中,不管行往哪个方向,皆是一片黄沙,无尽无头。
  最后想着,若一直这么漫无目的行下去,尸骨掩黄沙也是迟早的事,干脆掉转方向,一路暗随着大迟的军队回了这王城。
  在王城中他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探知了点关于凌秀平的消息,生死未卜是其一,大梁那边竟没人来寻他们,是其二。
  再加之新王吉敏那边从上次溃败的大梁军中抓了不少俘虏,似也在追寻自己和凌秀平的去向,可见秀平至少还未死在他们手上。
  反正左右一时也出不去,干脆隐在这王城中,一边伺机而出,一边寻找秀平下落。这些日子以来,王城各处已差不多被寻了个遍,他在曼珠殿附近盘旋了许久,渐知这里住的是大迟的公主,让人奇怪的是,他常见着里面的内侍神出鬼没,明明没人生病却常取药出入,再加有一日他见着有人拿着当初被凌秀平换走的衣袍出来,便猜这里面许是有人知道秀平行踪。
  “我是大迟的公主,吉若。”她挺首答道。
  这倒真是让蒲怀玉震惊了一下,答案有些意外,他想着梁朝的公主贵女们,倒是没一个同她一般。
  “怎么,你不信?”吉若似是有一双鹰眼,可以轻易看透人心一般。
  蒲怀玉轻笑一声,当真是不信,两国交战,死伤无数,一个堂堂公主竟救下敌国将军,还将人藏的这么严实,很显然,这件事吉敏还不知,若是知道早就闹出动静了。
  他不答,只轻浅的摇了摇头,也不追问,只等着她自己给答案。
  吉若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接着道:“我就知道你不信,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讲,就是肤浅。”
  “实话告诉你,你们交战时,我就带着人混在大迟军中,这人身受重伤之际,也是我带了人提前将他救走藏在这曼珠殿里。你们自以为很聪明,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只不过落了这个,”说着,她自腰间掏出一块铜牌来,上面刻了一个清晰的‘凌’字,是秀平的腰牌,“他虽身着皇子服,可身上有这块腰牌,加之他身上的陈旧伤口不少,想必养尊处优的皇子不会这样,只有常年带兵打仗舞刀弄枪之人才会如此,所以我便猜测他才是你们的少年将军凌秀平。加之我的武卫同我讲,这王宫里最近总有可疑人影,我想,一定是来这里找人的,你初来大迟王宫,自是不比我自小住在这里,你以为你藏的很好,其实我早便察觉你出没,虽看不清长像,可身形和那个在战场上的二皇子一模一样,骗不过我。”
  这姑娘远比他想的还要聪明,蒲怀玉微眯了眼,联想到方才见面第一句她所讲之言,再结合旁的细想一番,她所做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目的便是引他出来,这样一来更加确信她做这一切深有缘由,或许可以说是在等一个可以交换的条件。
  若真同她所言,能混入军中,还能做得了这一切的,也只有公主才说的通,想到此,蒲怀玉挺直身板,同她讲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般直白,倒是让吉若觉着痛快,同聪明人讲话,倒是真的可以省下不少事,“待这人伤好,我要你们带我回中原!”
  “什么?”
  “你没听错,我要同你们一起回中原,条件是,借我兵马,助我夺回大迟王之位!”
  “你要大迟王位?”早听闻大迟男女无大区别,皆可继承父业,就连这王位之承亦是有能者居之,只是没想到,这小公主竟有这么大的野心,不惜借敌国之力,推翻自己的手足,“若是我没记错,吉敏是你父王的长子,亦是你的长兄。”
  “我呸,不过是一头养不熟的恶狼罢了,”说到长兄之名,她不屑的吐了一口,“他算是什么儿子,若不是我父王当年从大漠里救下他,他早便成了秃鹫嘴里的一滩腐肉了!”
  提到吉敏,吉若脸上的恨意显现,说到此,蒲怀玉才明白,原是她不满王位落入吉敏的手中,毕竟真论起来,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承王之人。
  “一个皇子一个将军,拿来交换我想要的东西,你们的中原皇帝不算亏。”她蓦然抬眸,油灯光火将她的脸照的忽明忽暗,“无人指引,想攻打大迟,你也知有多难,若我成了大迟新王,我在位之时,定不犯大梁寸土!”
  她讲的不错,蒲怀玉清楚,若没有她的帮助,他一走不出这大漠,二带不走秀平,只是一时想不通,她为何宁可跟着他们回中原也不肯留在这里。
  “你就不怕等我们出了这大漠我便反悔?”蒲怀玉试探道。
  “你若是那样的人,就不会折返回来寻这个人,我愿信你一次。”
  吉若从救下凌秀平的那一刻起便是在赌,她赌心中所思之事,想活命,她只有这一条路,若留在这里,以吉敏的心性,迟早会杀了她。
  怎么都是死,若死在吉敏手里,她宁愿死在敌国手里。
  眼下,于蒲怀玉而言,这便是一处重要转点,同此时的吉若一样,他亦没有旁的选择。
  见他有松动之意,吉若从怀中另掏出一把重银雕花的匕首,柄上还拴着一串小铃铛,动起来清脆声响次递响起。她将匕首递到蒲怀玉的面前,“你若同意,收下这个,再将你身上的短刀给我,这是我们大迟的交刃之盟,刀刃一交,咱们的约就算成了。”
  “好。”蒲怀玉并未迟疑,依她所言,掏出身上的短刀递给她,同时接过她递来的匕首。
  两个人都在赌,拿着各自的命来赌。
  ......
  冬夜来的早,陆澜汐睡饱后理好衣衫,取了几块新碳丢到铜盆中,才将旧碳取出来落到墙角,便见着一人从墙边跃下,衣袍正擦在自己肩侧,陆澜汐被吓的不轻,若不是被人及时捂住嘴,怕是就要尖叫出声。
  “别怕,是我!”熟悉的声线从耳畔响起,随着眼前白雾散去,方知身侧不速之客是高清明。
  见她定了心神,高清明这才将她松开,陆澜汐后退两步,咽了自己险些跳出来的心脏,低声道:“高世子怎么不走门反而翻墙进来?”
  他笑道:“承安王妃今日同我爹去告了状,我爹生我的气,不让我来了,正门自是走不得,只能出此下策。这么一闹,整个京里都知我爱翻墙了,总不能白担了这个虚名,多翻几次才不算赔本。”
  知他是在说笑而已,他来定是有正事。
  果然,话音才落,他从怀中掏出两个拳头大的瓷瓶塞到陆澜汐手中,“这个你拿着,是那几个郎中连夜给锦安配的药,下雪时便吃上两颗,可以止疼,不过这药太烈,切不可多吃,多吃定然有损。”
  又想了下,难得他体贴道:“这东西还是你悄悄的用,别让他知道了,我怕他心里难过。”
  陆澜汐乖乖应着,手指捏着手中的瓷瓶,仍忍不住碎碎念道:“除此之外,真的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是药三分毒,能暂且抑制凌锦安体内毒的药定是毒上加毒。
  高清明的目光定格在她此刻垂着的脸颊上片刻,嘴唇微动,想说的话再一次强忍着未出口,转而道:“天气冷,快进屋吧,我不能久留,免得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对了,忘了问你,王妃没难为你吧?”
  思量这句也是废话,以王妃的心性,若时真的为难,陆澜汐此时哪里还能发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
  “没有,多谢高世子想的周全。”她摇头,若不是高清明早有安排,她确实难过王妃那关。
  “没有就好,”他一顿,“好好照顾他......”话未说全,还是吞下半句,好好照顾自己。
 
 
第25章 心虚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门?”二人……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门?”二人正在墙角说着话,倒没想着陆澜汐出来时房门没关严,凌锦安将院中动静听了一清二楚,他本听力就比旁人要好上许多。
  料是没想到凌锦安插话,高清明神色一怔,随之暗地里有些小庆幸,庆幸自己方才在陆澜汐面前咽下的那后半句话。
  “高世子还是进屋里去坐坐吧。”陆澜汐见凌锦安发话,也知瞒无可瞒,轻柔一笑,白雾在脸前散开,为白润的脸色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这样的笑让人瞧起来很熟悉,似乎只有关乎于凌锦安时她才会露出这样的笑意,眼中带蜜,似能甜进人心里。
  凌锦安的声线像是勾魂的锁,她一听便随着去了,高清明亦鬼使神差的跟上。
  屋里碳火烧的正暖,再看凌锦安同往常一样坐在轮椅上,身上的衣袍看起来像是新做的,锭蓝色的长袍以银线勾角,袖口绣着他素来爱的莲花纹样。
  不容分说,自打陆澜汐到了他身边后,将他照顾的很好,连他素来几分冷硬凉薄的脸,都变得柔晴许多。
  “药都送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二人方才对话被他收入耳底,亦从中得知王妃似是来此寻过什么麻烦,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因他同时听到方才陆澜汐说的那句“多谢高世子想的周全。”
  借着陆澜汐搬过来的梨花角凳坐下,高清明不知为何,竟第一次在凌锦安面有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感觉形容不上来,似是心虚一般。
  “当然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他目光看似无意扫过陆澜汐的脸,只见她一双眼都在凌锦安身上,同每次无甚区别,“药用的多,怕你心里不痛快。”
  “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痛快不痛快的,”凌锦安勾了勾嘴角,笑意有些苦涩,“我犯病时,还得多亏了你,才不至于让我太难看。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生平第一次,在受他谢时竟感到有些莫名的心虚,顺带也觉得着气氛略显尴尬,在四平八稳的梨花凳上如坐针毡,只能笑道:“你我何必说这种话,我不能久留,免得让王妃知道了你们不好交待,反正药已送到,我该回了。”
  他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未等凌锦安接话,便做出一副非走不可的阵势。
  陆澜汐一见,忙前行两步道:“高世子我送你吧。”
  待他说出这句话时,高清明第一反应是看向凌锦安的脸色,他面色明明无异常,可高清明还是拒绝了,“不必了,就这两步,我自行出去就好。”
  说罢,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脚步有些局促,听起来像是逃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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