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世子的朱砂痣——乘舟拾星
时间:2021-12-24 15:04:01

  “公子为何说这样的话?”
  “你也亲眼见了,如今我已不是世子,只不过是个被困在牢笼里的活死人,难见天日,等哪日情境不好,怕是有人要连你一同清算。”
  他话中深意,陆澜汐这才听的明白,他指代的是他正提着头,在王妃的刀尖儿上行走,到那时,她这个小小的通房亦成了陪葬。
  “我不怕,”她头微微仰起,容色坚决,“自我来的那天起,我便已经决定好和你共进退.....”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讲下去,她是怕再讲下去,怕是忍不住要将自己的心也剥给他看。
  即便凌锦安现如今风光不似从前,可在她眼中,他永远是那个曾带给她一束光的男人。
  共进退....简单的三个字,由她嘴里讲出来,听在凌锦安的耳朵里,似有地动山摇,碎石落地,堵了他的嘴,亦压住了他的心。
  不知怎的,他忽又想起方才触到的那微冷的指尖,细细回想,那根本不是冷,而像是有万团火在燃烧,从她而起,燃到自己身上。
  陆澜汐惊觉自己似是有些失言,从荒乱中回过神来,略有不自然地说道:“公子您先吃梨,还有两身衣裳没洗好,我先出去了。”
  明明他什么都看不到,可还是让陆澜汐窘的似有目光盯着她瞧,只能仓皇而逃。
  凌锦安随着听着她有些慌乱的脚步声寻去,在她走远之后,他竟不觉嘴角微微勾起,许久没这般会心的笑过了。
  ......
  秋日长街上人来人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东街缓缓驶来,马车项缘左右各自悬着一只琉璃灯,虽不是暗夜亮起时,仍能让人看清上面一个醒目的“杨”字。
  马车窗前碧色的帘子被人自里素手撩开,那素手莹白润泽,线条柔美的皓腕上还戴着一只镂空雕花嵌玉珠的金镯子,同袖口的织色绸缎明绣花纹相衬,可谓珠光宝气。
  “小喜,还有多久才到?”马车里的人低声询问车外随行的婢女,语气略显急燥。
  “姑娘您别急,前面就是承安王府了。”
  婢女遥指前方说道。
  马车里的人将头探出来,顺着婢女手指的方向,发间步摇摇晃耀眼,时而发出珠翠碰撞的声响,像是她的心,蹦跳的没有规律可言。
  这段时日,她已想了凌锦安无数次,自他中毒的那一日起,便再未见过他,如今步步得近,却紧张的要命。
  不多时,马车终于在承安王府门前停下,车夫摆了矮凳,车里的人由婢女扶着轻步下了马车。
  待女子平稳落地后,婢女扭身行至王府门前。
  还未等门前护卫阻拦问话,婢女便先一步扬声道:“劳烦二位通传一下,杨府大小姐杨碧妍求见。”
  护卫听闻杨府大名,相互对视一眼,再瞧石阶下的那位姑娘,衣着不俗,一身的富贵气,自是不敢怠慢,其中一护卫脸色由先前的冷硬转为暖色,客气道:“姑娘稍等,小的这就进去同王妃禀报。”
 
 
第9章 羡妒
  不同于高清明,杨碧妍入承安……
  不同于高清明,杨碧妍入承安王府的门便没有费半分力气,崔玉儿并未阻拦,其中原因便是因为她姓杨。
  杨氏乃是名门旺族,当朝太师杨行,深受皇帝器重,在政见上,又与承安王相左,眼下王府摇摇欲坠,杨氏自是得罪不起的。
  不同于高清明的不羁,杨碧妍还是懂得规矩的,见了崔玉儿第一件事便是奉上厚礼。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见她这般,崔玉儿自是眉开眼笑,显得不见外了。
  “许久不见,杨姑娘出落的越发可人了。”崔玉儿笑言道,见她眉眼之间和她父亲杨行倒是长的越来越像了,一样的浓眉大眼,连气韵上也渐渐靠拢。
  “多谢王妃娘娘厚赞,”杨碧妍微一福身,而后直起,直切主题道,“今日碧妍过来是想看看锦安哥哥,听说前两日高世子已然来了。”
  言外之意,便是高世子来得,她亦来得。
  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高清明前脚来,后脚这些事都已经传到了杨碧妍的耳朵里,还传的这样快。
  崔玉儿压住心底闪过的一丝不快,举着帕子压了压鼻尖儿上的浮粉,轻咳一声,而后才道:“高家世子来过不错,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原是这样,碧妍也想见见锦安哥哥,给他带了些东西,不知可否方便?”杨碧妍问道。
  人来都来了,总没有让高清明见而不让她见的道理,虽她不愿,却也不好拒绝。
  只得摆出一张笑脸道:“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现在锦安院子里也只有一个通房在,他平日也不爱说话,亦不爱出门,你们这些旧友见了,也能多开导开导他。”
  崔玉儿话倒是说的漂亮,可是重点却在于突出通房一事。
  果真,她话音才落,便见着杨碧妍的脸色阴了一瞬。
  杨碧妍的心思,人尽皆知,钟情于凌锦安多年,只是万没料到,凌锦安中途会发生这样的事。本以为他残成这样,杨碧妍已是知难而退,谁成想消停了近一年之后,反而今日又忽然蹦出来,这倒是让人没有想到。
  “那碧妍现在就去见锦安哥哥吧。”见王妃发了话,她也不愿多费唇舌。
  崔玉儿便随手指了一个婢女为其引路。
  锦秀苑这里,二人还不知情,秋日晴好,难得凌锦安肯被推着出来晒太阳。
  寻一处光线好之所,陆澜汐则蹲在一旁拾地上的落叶,偶尔拾到好的,便塞到凌锦安的手中,他还果真就乖乖给她拿着。
  手指偶尔摸过掌中银杏叶的轮廓,细想从前,也曾在叶落时节寻上几片完整的金黄叶,夹入书页里,待哪日翻看,便会不经意掉落出来。
  “今日晚上,我做一个清炒肉丝,再来条黄花鱼好不好?”陆澜汐站在光影里,细细盘算着今日晚饭的吃食。
  “什么都好,随你。”凌锦安淡淡应着,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无论是什么,经她手一做,便会变得格外好吃。
  相比较从前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他倒也没觉得饭菜比现在她做的更美味。
  一阵微风扫过,树上金叶又掉落些许,有两片正砸在凌锦安的眼眸上,还有一片划过他的脸颊,剩余的便都被他兜在身上,惹得陆澜汐一阵轻笑,忙弯身下去帮他将身上的落叶拔弄干净。
  起先凌锦安还不知她在笑什么,而后觉得她手指在自己身上拔动,这才知,应是落叶落了自己满身。不知怎的,听着她笑,自己也随之跟着笑了起来。
  浅笑过后,陆澜汐脸色稍缓,手上动作放慢,似是斟酌良久才又小声道:“听小蝶说,王爷现在仍旧未醒,整日还躺在榻上,时而睁眼,也说不了话,怕是情况不如之前。”
  这便是凌锦安现下最为担心的事了,说起来,他也有许久没有见过父亲,每每只是听旁人说起他的境况。
  心随之一揪,方才的那点笑意消失不见。
  见他如此,陆澜汐一时之间有些后悔,后悔同他说这些,徒增他的担忧罢了。
  “现在高世子已经回京了,对你来说是个大的助力,之前王妃不让你见王爷,现在有高世子帮忙,你定能见到王爷的。”她一顿,“你何不找高世子帮忙?”
  这他不是没想过,若大的王府,他若是想见父亲,也不是没得办法,只是他现在这副样子,若是父亲在醒时亲眼见了,只怕会更糟心,一子失踪一子残,他哪里接受得了,与其相见,不如不见。
  “算了,只怕父亲见了我,更会伤心。”凌锦安摇头叹息一声,“现在见面,并非是好时机。”
  见他如是说,陆澜汐也不好多言,暗自恨自己多嘴,思虑不够周全,凭白的惹人伤心烦恼。
  想到此,她眼珠子一转,想着同他说些开心的,将这个话题引过去,“对了,我前两日给你做了一身冬衣,不如去试试吧,哪里若是不合身,我再给你改,待天气冷了,就能穿了。”
  凌锦安何尝不知她的心思,她这是想当自己拿小孩子哄了,唯有小孩子有新衣裳穿时才会开心起来。
  “好,”他也不多言其他,既然她想着逗自己开心,便随着她去了,不开心的事暂且搁置,“那你的呢?”
  他随口一问。
  “我的?”她先是一怔,而后才明白他话中所指,“我有冬衣,还是去年新做的。”
  “起风了,我先推你进房吧。”她弯身下去,随之试图从凌锦安手中取过方才收好的落叶。
  二人指尖相撞,凌锦安却一把将她手指扯过。
  她下意识的怔住,愣着瞧他。
  摸到她指尖的冰凉,凌锦安一时心有不忍,“手又这么凉,我见你整日洗衣裳,冬日渐近,可别冻坏了。”
  他手心温热干燥,只轻包住自己的指尖,却让陆澜汐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跳的不能自已,入耳的话同他的掌心一样温热。
  这样的关切,让她觉着好似一切都是值得的。
  “咳咳。”两声刻意的咳嗽声将锦秀苑的宁静打破。
  陆澜汐伴声望去,是两位姑娘,稍前一些的是个婢女打扮,立于身后的,她认得,是杨碧妍。
  方才那声咳嗽声是杨碧妍的婢女小喜所发。
  陆澜汐倒是没有想到她会来,还是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她直起身,二人原本拉扯的手这才分开,随之她小声朝凌锦安道:“是杨家小姐来了。”
  小喜查颜观色,见自家姑娘面色不悦,便忙提高了声线朝陆澜汐呵道:“你怎么见了我家小姐也不请安!”
  见小喜趾高气扬,陆澜汐面色无波,只近前来,微微福身道:“见过杨小姐。”
  方才二人手拉着手那一幕杨碧妍看得一清二楚,心里的火气被这秋风煽动的越发盛大,本是听闻凌锦安有了个通房便已经让她不悦,再瞧眼前这姑娘,虽是一身普通衣裳,面容却生的格外好看,美的让人挪不开眼,一时心口发堵,不畅快。
  “你便是锦安哥的通房?”杨碧妍眼色不善,有意挑衅似的目光上下打量。
  “奴婢陆澜汐。”陆澜汐不卑不亢,眉眼微垂,答的恰到好处。
  “是碧妍吗?”虽看不见,凌锦安仍旧闻到了一丝火药味弥散,反正只要杨碧妍所在之所,这种是常有的事。
  她的性子他清楚,只怕是要难为陆澜汐,于是他便开口道。
  果不其然,杨碧妍一下子被拉扯过神儿来,目光一侧,这才想起今日来的真正目的,暂且先不管这个碍眼的通房,忙移动步子,来到凌锦安身旁,先是上下打量,见他坐着轮椅,眼上又蒙着白纱,果真同外面传的丝毫不差。
  她蹲身下去,面展愁容,带了几分哭腔,“锦安哥哥,你怎么变得这样了?”
  这话问的凌锦安懒得作答,只象征性的弯了弯唇角,不应话。
  “锦安哥哥,我之前一直想来见你,可我进不来......”说着话的功夫,她开始抽泣起来,“你也知道的......”
  “我明白。”凌锦安没有让她接着说下去,有些事,挑明了反而不妙。
  杨家与承安王府向来不合,杨碧妍很早之前便钟情于他,杨行更是一直反对,自他出事,该走的都走了,该躲的都躲了,杨碧妍的言行,皆都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怎么今日偏偏来了。
  有些让人头疼。
  “看过郎中了吗,郎中怎么说?”
  “往后都是如此了。”他淡淡应着,倒是在说旁人的事。
  “这......”瞧着他的脸,一时情急,杨碧妍真就落下泪来,“我给你带了些东西,都是上好的补品。”
  说着,她朝身后小喜招招手,小喜忙将东西举过来。
  到了近前才反应过来他瞧不见,小喜便忙转身,朝陆澜汐行去,将东西几乎捧到她的脸上。
  第一时间,陆澜汐并未抬手去接,而是下意识的看向凌锦安。
  凌锦安似有所感,没有听到她出声,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多做纠缠,只随声应了句,“既然是杨小姐的好意,便收下吧。”
  陆澜汐得令,这才双手捧过。
  这一声杨小姐,叫的杨碧妍满身的不自在,他一直同自己这般生分,和自己刻意保持着距离,眼下却和这个小小的通房有这般默契。
 
 
第10章 灰白   杨碧妍素手提裙由小喜搀扶着迈出……
  杨碧妍素手提裙由小喜搀扶着迈出承安王府的大门阶,再回望时,双目漠然,脸色亦不好看。
  小喜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轱辘缓缓启动,与承安王府渐行渐远。
  见离王府远了,小喜这才开口讲道:“实际上姑娘今日也不必来的,奴婢倒瞧着大公子不领情的样子,他都这样了,对您还是不冷不热的,实在是让人恼火。”
  马车里的人何尝不晓得今日凌锦安是如何对她,可是她介意的并非是他的态度,而是他对那个小通房的态度。
  两个人之间那流露的特殊情愫,让她嫉妒。
  她长这么大,什么山珍玉宝不得见,又有多少人围在她身边打转,只为祈盼她看上一眼,她只知道这世上于她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是她杨碧妍得不到的,却在凌锦安这里屡屡碰壁,今日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忽然发觉,她竟在妒忌一个通房丫头。
  那么下贱的身份......
  “我若不来见他,又怎么知道他的情况究竟如何......”杨碧妍强压中心口的那些不适感,“我若一直不来,怕是旁人又要说我见他落难便不顾了。”
  曾经的凌锦安,确是她心中良人佳婿,无论身上哪一点单挑出来都可抹杀众人,可谁知一夜之间便成了这般模样。
  当真是可惜。
  她对他的心不是假的,只不过今日光景,让她犹豫罢了。
  “姑娘真要再寻名医给凌家大公子医治?”小喜侧过头去,回想着方才杨碧妍同凌锦安所言,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客套话还是认真的。在她眼里,现在在凌锦安身上,已然没有什么再投入的必要了。
  “当然要医,”杨碧妍一顿,“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好不好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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