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理,无论他说什么她也不理。
凌锦安尴尬的抠了抠手指,寂静又自二人之间长拉开来。
他觉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定睛一念,长臂伸开,将人自罗汉榻上拦腰抱起。
才刚起身便被怀里的人重拍了一下,很是嗔怒,“凌锦安你放开我,我讨厌你!”
他也不说话,更不顾怀里的人挣扎,而是大步将人送到了拔步床上摁倒,而后自己整个人罩了下来,二人在暗夜中对视,她感到凌锦安的气息逼近,他却没有再一步的动作。
“我知道你现在讨厌我,可我不讨厌你,更不舍得让你自己睡在那里吹风,”说着,他抬手拍拍手底下的软枕,“你睡床上,我去睡榻上,若你不想同我共处一室,我便搬去书房,直到您肯赏脸见我为止。”
陆澜汐也不应,反而用力闭上眼,随他去说些什么。
隐隐听他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直起上身,自床内扯了薄被来搭在她的肚子上,面后转身离开,老老实实的躺到了罗汉榻上。
第116章 赌气
这两天来陆澜汐心里发堵……
这两天来陆澜汐心里发堵, 气他拿这件事当成小事,可她自己心里清楚,明明不是小事。
可他不懂, 他什么都不懂!
不过同他闹这一场,心里倒觉着有一些小小的舒坦, 再一想或是自己从前太小性子了, 所以才会让他觉着自己温柔也好善解人意也罢,都只会逆来顺受凭他将自己放在最后, 凭他信与不信, 凭他以为自己不能同他并肩作战。
她很介意, 他却不明白。
若说心里堵, 凌锦安更是,根本见不得她同自己生气, 本来只要她不快意, 自己就不舒坦,谁知这会倒是好,直接拿他当成了空白不存在, 一时让他心里没底,好像一下子从阳光下又被人重重推入冷水里。
患得患失, 他此时终于明白这词的意思。
他千方百计的,只要换得她一笑, 换得她像从前一样满目光亮的扑在自己怀里一遍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这事儿当真闹大了, 再一次愁上心头,他重重叹气,枕愁而眠。
.......
次日晨起,陆澜汐难得起的早,已在妆台前梳妆打扮, 这一夜凌锦安睡的是罗汉榻,起身时便觉着身上哪里都酸疼不得舒展,可透过铜镜瞧她面色还好,一时又庆幸还好睡这里的不是她。
他扭着酸疼的脖子朝前行去,来到身后,上下打量她的衣衫,“今日好像穿的俏丽了一些?”
他语气中透着殷勤和讨好,可是在陆澜汐这里丝毫不起什么作用。
她就像是没听到,更没看她一眼,只认认真真的在妆匣里挑着簪子。
凌锦安在她身后长臂一伸,举起一枝合欢玉珠的发簪插/入她的发髻中,还不忘讨好的说道:“这支就很衬你今天穿的衣裳。”
本来陆澜汐也想选这支的,可被他提前拿了,她便改了主意,不想用了,于是从头上将发簪拔下,丢在一旁,发簪撞在妆匣上,发出的声响不小,让凌锦安心里也随之一震。
气还没消,他心里有数了。
“王妃娘娘!”孙紫苑欢天喜地的入了门,竟没想着凌锦安也在,面对凌锦安他还是怕的,先是一怔,随而微微福身下去,“紫苑见过王爷。”
若是旁人敢这么贸然入门,怕是要立即被拖下去打死,可她不同,凌锦安看的出,这个姑娘迟早要成为凌秀平的相好,两个人整日在一起不清不楚的。
“来找王妃有事?”他背着手问孙紫苑道。
孙紫苑老实回答:“王妃娘娘昨日同我说今日上街买东西。”
“买东西,”他侧眼一瞧陆澜汐,仍旧没有理他的意思,只轻咳了声道,“买东西好啊,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这话说的倒是让孙紫苑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能尴尬的轻笑两声,而后转头看向陆澜汐。
少顷,陆澜汐自妆台前站起身来,径直来到孙紫苑面前拉了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孙紫苑则随着她一同出门。
两个人坐上马车,护院带了四五人,马车缓缓驶向城南大街,虽然到京城不久,孙紫苑也知道这城南大街商铺林立,看来这王妃真的是要打算带她去买东西的。
陆澜汐朋友不多,和孙紫苑倒是很投脾气,孙紫苑觉着她人不错,没有旁的高门贵女那般骄矜之气,也乐得同她亲近,虽出来时见她脸上挂着笑,可那笑不达眼底,孙紫苑则大着胆子问道:“王妃娘娘,您还和王爷生气呢?”
“没什么好生气的。”陆澜汐掀了马车帘子望着窗外的风景,话却是口是心非,若不气,她又如何这样。
“你不要唤我王妃了,同秀平一样,叫我大嫂吧。”
“啊......这不好吧。”明明没什么的一句话,却是让孙紫苑脸红了起来。
“没什么不好的,你叫且是。”陆澜汐抿嘴一笑,笑中含有深意似的。
“今日上街,喜欢什么尽管拿,银子反正是凌锦安的,随意花。”陆澜汐扬头道,想着这些日子还得如何让自己痛快才好,思来想去,唯有一种,他不是说自己善解人意又温柔吗,那就作给他看看,他可不信,她亦可作。
孙紫苑又尴尬的笑笑,当真不知该如何接话才是。
......
到了城南大街头,陆澜汐下了马车,转而钻入了一家首饰铺子,陆澜汐拉过孙紫苑,指着铺子里的东西道:“这里面的你随意挑。”
“啊……这,不用了,我平时不戴首饰的……”孙紫苑推辞道。
“总有用上的一天,挑吧!”陆澜汐又道。
“我……”孙紫苑一阵为难,瞧着她买不可的模样,无奈凑上前去挑了根素簪子,孙紫苑毕竟曾经只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也没见得什么大世面,兄长在时常同她讲不要占人的便宜,所以她只挑了件看起来最便宜的。
掌柜殷勤将簪子给她取出来,孙紫苑拿在手里,“就它吧!”
陆澜汐叹了口气,歪头问她:“怎的使了半天劲,就挑了个这个?”
“我挺喜欢的……”孙紫苑轻浅一笑。
“掌柜,你这里的,我都要了。”陆澜汐转头对掌柜说道。
掌柜从未听过谁有这般口气,只单单方才那姑娘手里挑的,就值二十两银子,这还是店里最便宜的,可她却说全要了,听起来像是逗着玩,但是一打量,一身的富贵气,穿着也讲究,不可能拿这种话逗着玩,于是满面堆笑试探道:“东西可多,又沉,两位姑娘怕是拿不动吧。”
“掌柜只管包,包好了交给外面的人就是。”她说着,往铺子门口指了指。
掌柜稍稍一探头,见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在外面等候,这才知原来真是哪家富贵夫人,于是喜笑颜开张罗小二包起东西来。
“走,咱们再去旁处转转。”陆澜汐又拉住孙紫苑朝外去。
孙紫苑还在方才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王妃、不是嫂子,这家店可不便宜,这一下子花出去多少银子……”
“从前我听话懂事,又有什么用,别人不还是不拿我当回事。”字字句句阴阳怪气,花银子如流水,她也心疼,可是一想到自己就是要彻底作一作,心里就平整多了,“该是时候为自己想想了,命是自己的,心也是自己的,何苦总搭在别人身上!”
“如何都得自己先痛快了再说,”她打定主意,牵着孙紫苑朝对面铺子进。
……
十指上是凤仙花新染的颜色,粉橘色,显得十指纤纤雪白若霜。
香炉中香雾弥漫,长公主轻捏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嚼了两下,咽下后才缓缓开口道:“热吗?”
殿下的素阳抬手拭了汗,轻挪了一下搓衣板上的膝盖,听见她开口问话,忙摇头道:“不热。”
“不热就接着跪!”长公主一扬声,“青萝,将那两扇窗子也打开,让阳光进来些,免得殿里阴暗!”
青萝福身下去,将素阳身后的大窗全部打开,滚烫的热浪卷着阳光铺在他背上,他觉着灼烧难耐。
后悔了方才若说的,转而道:“热!”
声音拉长,透尽委屈。
“热就往前跪跪!”长公主眼皮也不抬,反而端起白瓷碎冰梅子汤饮了一口。
“韶音,我真的知道错了!”素阳难得,露出了一丝可怜相。
“错哪了?”长公主依旧是不紧不慢的问。
就是要给他些颜色瞧瞧。
“不该……不该伙同凌锦安一起瞒着你,瞒着澜汐他未中毒这件事!”
“既然知道这是错的,为何当时还要这样做?”她将梅子汤搁下,重重一拍桌子,声线也随之提高。
“当时事态紧急……”
“放肆!”长公主怒喝一声,指着素阳道,“事态紧急,难道你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你难道看不见迎迎吃不好睡不好可怜兮兮的整日在那里掉眼泪?”
“你看不到她,你总该看到我吧,”长公主起身,怒一甩衣袖,“我不也是担心的几天几夜没合眼,这殿中有谁的耳目不成,竟让你嘴严成这样?你哪怕给我透口气!”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素阳被她骂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自打年少时就是这般,只要她一发货,他恨不得钻地三尺。
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她的小公主生气!
“我被凌锦安蛊惑了,我中了他的计,我不该听他的,我不是人,我枉费澜汐管我叫一声叔叔!”
他接连认错,态度无人可比,“我就应该在这搓衣板上跪个三天三夜不起来,我忏悔,我静思己过,往后我保证,绝不再犯错,也绝对不会轻易听信那凌锦安的话!对你对澜汐不会有任何欺瞒!”
“你倒是聪明,还知道把责任推给凌锦安,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对假模假样的翁婿。”长公主竟然被气笑了,“罢了,你在这跪着吧,跪到我消气为止,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和我同迎迎伤心伤神比,算的了什么!”
“是,是……”他不敢不应。
第117章 离家
凌锦安在府里等了一日,……
凌锦安在府里等了一日, 终等到陆澜汐自外归来。
她于城南大街上逛了大半日,累的不想说话,自凌锦安身侧路过, 却是连一眼也没瞧他。
眼睁睁的见着她掀了珠帘跑到床榻上躺下,又长舒了一口气, 可见是累得不轻。
再一见小厮成堆成堆的往屋里运东西, 布匹、金银首饰、成衣、点心......
“这都是哪里弄的?”凌锦安问道。
小厮应下,“回王爷的话, 这些都是王妃娘娘今日去城南大街的铺子里买的。”
凌锦安点头, 目光温和看向内室, 随之浅笑着踏入。
听到脚步声, 陆澜汐闭了眼,更没打算去理他。
凌锦安来到床榻上坐下, 手掌搭在她的小腿上, 轻拍两下,“走了这么久,累了吧?”
房内安安静静无回音。
他双手将她的绣鞋脱掉, 而后将她的小腿举起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给她按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哪怕将整个城南大街都买回来都成, 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衣料下的皮肉细软, 可床榻上的人就是不肯开口,这不由让凌锦安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本来还有那么点盼头,想着她出去散散心便会好了。
“饿了吧,我去让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吃完了你好好睡一觉。”不出所料,说出去的话仍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急也不恼,只是暗自压住心底下的失落。
陆澜汐这一日过的平静,反而是凌锦安,显而易见的坐立不安,书看不下,饭亦吃不下,平日里喜欢做的事都提不起精神,只盼着陆澜汐同他说上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也好。
夜里,凌锦安知她不喜,也不敢上床上去,只灰溜溜的坐在罗汉榻上守着,陆澜汐倚在床边翻着杂本子,白日逛的太久,实在太累,没看多一会儿眼睛便困的睁不开,头倚在软枕上睡着了。
凌锦安上前去,瞧见她脚露在外面,细看上去似有水泡,命人取了药箱回来,仔细用银针给她挑着水泡。
动作轻柔,却还是将陆澜汐疼醒了,双脚一蹬却被他一下子摁住脚踝,“别动,就好了。”
陆澜汐手里的书页滑落在地,人一下子精神了。
他此刻背对着自己,身子微微弯着,陆澜汐垂目瞧着他,手上动作轻柔认真。
“今日有了多少路,怎么将脚磨成这样?”他手上动作一停,“若是生气,打我骂我都成,别跟自己过不去。”
他微直起身子,扭头的功夫陆澜汐又将眼睛立马闭上。
稍许,给她上过药后,将她双脚放好,自己又规规矩矩回到了罗汉榻上躺好。
长夜寂寂,陆澜汐半个字也没吭。
……
翌日凌锦安是被院中的嘈杂之声吵醒的,忽坐起身,惊觉陆澜汐不在床上,忙起身下地,发现一院子的人里出外进忙活着。
“这是在做什么?”他立于门前扬声问,院中的人被他声线震住,立即齐齐止了脚步。
“回王爷的话,奉王妃娘娘之命收拾东西,王妃娘娘说要搬去寒山的府邸。”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婢女回话道。
“寒山……”他喃喃一念,心里不是个滋味,“王妃她人呢。”
“此刻应该在湖心水榭饮茶。”
凌锦安低闷一口气,转而入了房间,待收拾了仪容转而大步奔向湖心水榭。
的确在饮茶,不过不是一个人,是和那个孙紫苑一起,远远瞧着两个人有说有笑。乍一见陆澜汐的笑颜竟然觉着有些恍惚,甚至觉着有些陌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