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看着她,她知道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那个名叫拉奥孔的男人。
被巨蟒绞断了肋骨依旧在向前爬着的男人,他在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他坚持了有多远,一百米,甚至于,五百米?
雅典娜原以为自己会感到尊严受到冒犯的愤怒,她已经警告过他了,于是她如约杀死了他。
然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立下了誓言,以后再也不会亲手杀死人类。
“我投阿伽门农,或者波斯人。”雅典娜说道,“我觉得这个的感染力好一些。”
“我也觉得,这位写东西完全无可挑剔,有一种澎湃的激情。”普罗米修斯评论道,“但是我觉得写的人有点不像人。”
“算了算了,你知道我也没什么审美。”她将文本还给了雅典娜,放弃了,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不过好像罪人不能入场吧。”
“没关系的,那是我的城市。”雅典娜说道,她将文本塞回了自己的包里,里面有一册还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犹豫了一下,将这些一口气放了进去,然后系上了带子。
那一本就不要给她看了吧,她轻轻地出了口气。
那天狄奥尼索斯收到本子之后,这家伙很罕见的表示,你有没有看你的城市这次春季的剧本。
雅典娜的工作一直很忙,更何况是刚刚经历过战火的雅典城,她记得好像的确赫尔墨斯顺手帮她捎了回来,但是她一本还没看。
“怎么了,有什么有颜色的文学,你这么激动。”雅典娜选择调侃他一下。
“我哪是那种人。”狄奥尼索斯说道,“晚上回去快点看,快点。”
“好的好的。”雅典娜说道,然后她就将这件事忘记了,然而第二天阿波罗也来找她麻烦了,“你那个本子,你看了吗?”
“我记得春季竞赛和你没什么关系呢。”雅典娜躺在床上揉着眼睛,太阳神在门外低声说道,“但是我看看又怎么了?”
“赫尔墨斯给你顺的吧。”雅典娜说道。
“你就别管了,你看了吗?”阿波罗问道。
“没有啊,我都忙死了。”女神抱怨道。
“快点看,快点看。”阿波罗说道,“啊,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这个家伙没头没尾的怎么了。
雅典娜坐了起来,然后过了一会赫尔墨斯溜了过来。
“你的臣民可是要把宙斯气死了。”他笑着说,“你看那堆文本了吗?”
“什么?”雅典娜问道,这事好像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他反正心情不算很美丽。”赫尔墨斯笑着说,“我很多年没见过他这么臭的脸了。”
“赫拉出轨了?”雅典娜思考着,“有人写意00淫赫拉?”
“你真的没看啊。”赫尔墨斯说道,“快点快点,整个奥林匹斯山估计就你没看过了。”
“我路过赫菲斯托斯那里,他和他老婆都在看了。”
雅典娜出了口气,“我洗个脸。”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莫非有人意00淫宙斯了?
把宙斯配给提丰了?
否则他生什么气?
不行,我的脑子里为什么都是这么奇怪的东西,雅典娜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念头。
她洗完了脸,坐在座位上,然后摸起了那一摞文本。
“阿伽门农?”
我记得,有这件事,她看了看,写的很好是不错,她很喜欢,据她多年经验,这本很有可能优胜啊。
“特洛伊的妇女?”
算了算了这本看名字好像就不太对头,先放在一边,以免让自己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波斯人。”
好像是讲战争的,有点意思,但是好像和宙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雅典娜的心脏停了一下。
她知道是哪本了。
酒神祭典已经举办了很多很多年了,她也看到过给诸神各种各样的赞歌,人类用精美至极的词藻来礼赞诸神的美丽与高贵。
他们也摹写了无数英雄的史诗。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
她记得这个名字从前一千年中出现的时候,一直伴随着骗子,小偷,与背叛者的名号,在诸神的宴会上女装出丑,背信弃义致使人类永远的失去了黄金年代。
然而,她看到了这个名字。
她翻开了封皮。
“我使人类不能再预知死亡,我将盲目的希望放在了他们的心底。此外,我将火也赠与了他们。”
她轻声念道。
这诗句坚硬而热忱,这是她迄今为止读到过的最好的,飞扬跋扈,肆意张扬,怀揣着不死的自由之鸟,诅咒憎恶着此世作威作福的暴君。
她能感觉到,这些句子将在千年之后,依旧是华美的不落繁花。
一千年了,海水中已然矗立着高山。
然而真相永远活的比谎言更久,爱也比恨更顽强。
作者有话要说:三位著名悲剧诗人虽然是基本上是同龄人,前两位的确也同台竞技过,不过还是进行了一点时间操作了~
我个人其实最喜欢欧里庇得斯,可惜他生前不得志,如果真的同台竞技,他可能也不会得到优胜吧,不过时间冲刷之后,原本属于他的还是会归还于他的
但是如果就当世而言,大多数人认为还是埃斯库罗斯地位比较好,看到有人打比方说埃斯库罗斯是李白,索福克勒斯是杜甫,欧里庇得斯是白居易,好像还有点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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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礼赞诸神的盛典
“给我搞一张券。”阿波罗说道,“我打算去围观。”
“给我也搞一张好不好。”赫尔墨斯在下面钻了出来,满脸都写着激动。
“可以倒是可以。”雅典娜说道,“但是宙斯也去哦。”
“啊。”阿波罗沉默了一会,“但是我还是想去,大不了就满脸悲痛就是了。”
“我也可以。”赫尔墨斯说。
雅典娜看了看两个家伙。
“你们去问酒神要。”雅典娜说道,“要是惹了事,记在他的头上。”
“我们能惹什么事啊。”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而且你肯定邀请她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怕,你就是对我们不好。”
“我对你们不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雅典娜说道,准备赶人,两个人悻悻地走了。
“给我们一张又不会怎么的。”他们低声絮叨道,雅典娜坐了下来,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理了理头发,然后准备出门。
这是一个春日,天气很好,湛蓝色的天空上白色的云朵被拉成了纤细的丝线,美不胜收,而花朵正在盛开,年迈的树冠上顶着灿烂的繁花,空气中浮动着芬芳的气息,整个世界被淹没在春日的美丽之中。
第一天是迎神仪式。
第二三天是歌队的竞赛。
后三天是戏剧的竞赛。
白发的少女站在缤纷的花树之下,她用帽子将自己的头发藏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扮成山羊的人,她从水果摊上拿起了一个淡黄色的柠檬,放在了鼻子下面嗅着。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摊主说道,少女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谢谢。”
“其实可以泡水喝,或者淋在烤肉上。”摊主解释道,“当然闻起来也很好了,有位贵族老爷,每次都从我这里买很多,然后放在缸里,满屋的味道都会变得很好。”
“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就是太浪费了。”少女附和道。
“我本来以为您也是位贵族小姐呢,但是看衣服又不像。”摊主笑着说,“不过贵族小姐也没有您这样白皙的皮肤。”
“啊,不是的。”少女笑着说,“我的确不是。”
“那就再给你一个吧。”摊主笑了笑,拿起了另一个柠檬放在了她的手里。
莫罗斯站在了一个商贩的面前,他和周围的人不一样,他卖的是鲜花。
“老爷您真有眼光,我这里的东西绝对是整个雅典城最好的。”他说道,捡起了一枝花给他看,“要不要买一点。”
“这是什么?”莫罗斯问道。
“向日葵。”商贩笑着说,“如果用这个来表示你深藏不露的爱意是最好的了,据说这是仙女变得,有个仙女爱上了阿波罗,然后每天站在地里张望,所以就变成了这种话。”
莫罗斯忍不住笑了笑,这种花好像比阿波罗的妈妈岁数还大。
而且据他所知,阿波罗情路坎坷,至今没有女生对他有所回应。
“这个也不错。”商贩拿起了一支猩红色的花,“这是玫瑰花,是爱神因为痛失爱子而划伤自己的血染成的。”
这个应该也属于纯属谣传。
不过这花的确非常的美丽。
“那这个呢,睡莲。”商贩指了指插在水桶里的花,“你看这优雅的颜色,深蓝的像梦境一样,可以用来恭维女士的美丽,美丽的就像宁芙仙女一样。”
“这个是什么?”他忍不住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一种花,美丽而带着神秘的优雅的蓝色,纤弱却挺拔。
“这个吗?”商贩看了看,“一般只有神庙里会要这种了。”
“这是鸢尾,代表着神圣的自由。”商贩说道,“原来你喜欢这个?”
莫罗斯笑了笑,“请给我这个吧。”
“送给你的恋人吗?”商贩问道。
莫罗斯回过头去找那个白发少女,商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那个站在不远处树下的女生。
那无疑是个未婚的少女,不只是因为她白色裙子上装饰着的浅灰色带子,她身上无处不散发出清新而活泼的气息,肤色苍白的近乎于半透明,手腕有着玲珑美好的弧线,手指细长随手理起自己滑落的帽子,一举一动都轻快而优美。
“这是个女祭司吗?”商贩忍不住问道,“除了识文断字的女祭司,我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或者是谁家的大小姐。”他轻声说道,“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吗?”
“她不是大小姐。”莫罗斯轻轻地说,“她也不是贵族。”
“怪不得没有戴首饰和留长发。”商贩说道,“但是她真的比牛奶还白。”
“我听说那些贵族小姐为了保持白皙,从来不出门。”
她已经不是贵族小姐了,她是个囚徒。
同样不出门。
莫罗斯在心里想。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他笑了起来,长长的霜白色的睫毛被日光晕染开了一片淡金色,这个笑容平静而轻松。
没有人信她是个囚徒的,还是个坐了一千年牢的囚徒。
不会有人相信的。
她似乎把那些岁月都抛进了水里,好像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她对自己招了招手,炫耀战利品似的拿着两个金黄色的果子。
“不是贵族小姐,也不是女祭司。”商贩低声喃喃道,“然而的确是我活了四十年见过最奇怪的女人了。”
莫名其妙地觉得着蓝色的本来应该用于礼神的鸢尾花就该赠与与她,黑发的青年笑了笑,从商贩的手中接过了那束花,走了过去,少女似乎表现出了一丝意外,然后牵着他的手,分开人群想要跑到前面去了。
商贩的心中猛然跃起了一个比喻。
黑山羊,她就像那只从不循规蹈矩又精力过头的黑山羊。
戏剧的造景蒙着黑布从街上搬进会场里去,有人站在高台上喊着大家可以准备一下入场了,有秩序一点,不要携带明火。
足以容纳一万五千名观众的剧场在莫罗斯面前徐徐展开,沿着山坡次第下降的观众席,中间广阔的舞台,幕布,与后台,一切都被装饰一新,雅典娜似乎吩咐过祭司,对他们的入场没有表示任何的意义,甚至递给了莫罗斯一张选票,可以填写他认为优胜的剧目。
少女轻快地沿着台阶向上,“我想坐个后面一点的位置,这样更高。”她比划了一下,莫罗斯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有人出来组织秩序,让大家安静下来,剧目马上就要开始了。
少女托着下巴,显得认真而严肃。
“我主宙斯啊,你如今毁灭了高傲的波斯人的大军,用一层灰暗的忧愁掩罩着苏萨城。
许多妇女同来哭悼,用纤弱的手指撕毁了面纱,那浸濡的眼泪湿透了她们胸前的衣褶。
那些波斯的妻子们痛哭不定,在忧伤里想望新婚的夫君,他们离弃了那柔软的床帏,再不能在那床帏里享受青春的和乐。我自己也放出这真诚的悲歌来哭悼那些从军的死者。”(1)
她用手指敲打着节拍,似乎沉浸在了某种情绪之中,穿着乞援人服饰的王后哀哭着,长老们翘首西望,然而升起的唯有大流士的鬼魂。
去悲悯敌人,而不是一味的沉浸在厮杀的痛快或者掠夺的快感之中。
这是件好事,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认真地倾听着歌队的歌唱。
“他们不再保守缄默,暴力的钳制既然松懈了,他们便会自由议论。波斯的一切都埋藏在萨拉弥斯岛上血红的泥沙里。”
莫罗斯转过头看着少女的侧脸,上午的阳光是淡金色的,从上而下倾泻而下,勾勒出了她的侧脸的轮廓,白色的长长的睫毛以及小巧的鼻子与下巴,好像某种优美而哀伤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