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如何从里绘未来一句‘和父母商量正事’推理到她想和他结婚。
家入硝子不得不承认,前一条他的推理的确逻辑链充分,每一环都能扣上——虽然很多地方明显有五条悟的个人情绪,但后一条……
几乎全部都是五条悟的个人臆断,与其说推理不如说是强行把结论套了进去。
但她深知自己没法扫五条悟的兴。
——不是不想扫,而是没法扫,因为五条悟的自我逻辑完善能力过于强大。
…可明明前两天他还在抱怨对方不乐意说他是她男朋友吧。
她觉得大概是夏油杰又怎么刺激了他一下,给他脑回路刺激不正常了。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男方主动。”他整个人窝在沙发里,腿翘在桌子上,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等她开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家入硝子仍然敷衍:“确实。主动一点好。”
五条悟忽地叹了口气:“但是她好像真的打算出国念大学啊……”
硝子:“确实。出国念大学比较好。”
“可我查了一下,东大的排名也不低啊。”他语气有些郁闷,“第二十三位呢。”
硝子:“确实。排名也不低。”
“诶。”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彻底瘫进沙发里,状若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说……怎么才能让她不出国念书?”
硝子:“不太好吧。”
“的确,能去第一位的大学念书为什么要在第23位的大学念呢。”
他枕着自己的双臂,“就像能和我谈恋爱为什么要和别人谈。”
硝子:“……”她‘确实’不出来了。
能不和你谈还是比较好吧。
五条悟轻啧一声,语气不像在开玩笑:“关起来得了。”
硝子:“确……嗯??”
他刚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黑泥话吗?
五条悟没说话,又摸到自己的手机安静地翻看着什么。
家入硝子看了他一眼:“你认真的?”
五条悟语义不明的应了一声,又将手机在手里打了个转握紧:“什么?”
家入硝子安静地盯着他看。
“干嘛啦,这么盯着我看,不会是十几年了才发现我是你的心动嘉宾吧?”他嘴角微微扬起,不着调地说。
家入硝子‘哈哈’了两声,面无表情地转头回去了。
几秒后,背后的五条悟幽幽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开口:“算了,以后多申请一下国外的出差吧。”
家入硝子懒得理他了,随便应了一声。
“那小崽子呢。”五条悟随意抻了个懒腰,“不会笨蛋到一点进步都没有吧。”
“那好歹是你自己。”无论是称呼还是评价未免也太不客气了,“而且人家比你当初学得快多了。”
“哈哈。”五条悟完全没觉得自己的措辞有什么问题,站起来活动着手腕,关节的弹响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清脆,语气也分外欢脱,“那今天就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什么,但感觉一定要在这里写点什么。感谢在2021-08-22 17:49:44~2021-08-25 23:1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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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90
三月中旬,樱前线尚未‘登陆’,春天宛如伺机而动的野猫,仅是偷偷伸展身躯。
每逢三月底便吹雪的樱树只是在微风中摇曳,褐色枝桠上初露暖白色的花苞尖。
冬日的尾声、春天的前奏,像尴尬期的猫咪一样不会引人怜爱观赏。
漆红的栏杆上坐着一个黑发少女,全然不顾身后来来往往人群的打量,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表情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如果说是要寻短见,冬末的水位并不深,甚至浅到可以看见青苔未落的排列石板,跌下去只会残废。
但如果说是来赏樱,那更是没可能。
巡警见她左右不过是jk的年纪,责任驱使来询问了两次,都被她好言好语地糊弄过去了。
后来见她开始打电话,远远看着神色有些凝重,按在栏杆上的手指也似是紧张般地蜷了起来。隐约听见是在同「父亲」讲电话。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很容易和父母起争执,然后在一气之下做出些过激的行为。
巡警不免多留心了一些,直到少女的神色舒展开他才放下心。
随后,他看见她笑盈盈地玩了会手机,然后举起手机自拍了一张。
巡警微微一愣,随后也笑了笑。
春天总会到。
虽然周围人来人往,坐在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地方,身边没有任何保镖,背后还时不时有人经过,但却更像是独处。
独处适合放空、然后思考。
克里希那穆提说,世界是个人内在的一种投射。个人内在的认知、感受与所作所为,都会投射在外在的世界里。
再回馈到个人的眼里、心里。
挂了和父亲的那一通电话后,她忽然有一种彻底的轻松感。
她自以为提出了忤逆过分的要求,然而父亲只是在安静了几秒后说:“好。”
就像她之前在温泉之夜后,像他提出她不想再联姻的请求时一样,回以一个淡淡的「好」。
只不过她当时以为,那只是他在她受到刺激之后的暂时安抚。
生日宴不一样。
虽然她从未过问,但地点、厨师还是甜品师基本都是要提前数月预定的。
要确认菜单、确认流程、确认一切光鲜亮丽之下的繁琐步骤。
邀请函大概也已经发出去了。
父母应该都会在前两天飞回国。
阵仗很大,所以导致她的要求不是仅仅一句「追寻自己的内心就好」能掩饰失信的。
可庆贺生日的背后是心照不宣的钱权交换、虚与委蛇,甚至是血雨腥风。
被包装精致的华丽公主永远站在风暴中央。
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就会被卷入其中。
她从很小起就接纳了这个事实。
而从四个月前,她开始渐渐从镜子里审视这一「事实」,原来不过是粉饰下的自我欺瞒。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这句话被彻底推翻。
之前的十七年,她可以毫不心虚地说,自己从未羡慕过别人的人生。
比如,她不羡慕别人拥有的童年,因为所谓童年不一定要是游乐场或是骑大马。
或者说,可以偏激地认为,人只要成熟得够早,本身就会过早脱离童年。
童年并不是漂亮梦幻的童话,它仅仅只是人生的一个时期。
她也不羡慕别人拥有真心实意的朋友,因为她周围从来不会有长久的存在,「永恒」与「长久」才是最不安定的谎言。
她学会的,是如果司机被射杀,她要怎么最快速地交换驾驶位并脱离险境,哪怕司机还温热的躯体就在自己身后。
她更不会羡慕别人拥有坐在路沿石上吃可丽饼的经历,因为她早就知道坐在长餐桌上等待仆从服侍的人对平凡的羡慕,是最滑稽的讽刺。
可是早上起来,她看见自己被拉进一个没有虎杖悠仁的群聊时,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能够称之为「做作」的情绪。
群里的大家还是大家。
钉崎野蔷薇嚣张地说:「等虎杖那家伙一推门,哈哈!绝对——大惊喜!」
伏黑惠冒泡吐槽:「明明是大惊吓吧。」
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热闹起来。
她却有点闷。
某种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情绪在血管里像蝴蝶一样乱扑腾。
五条悟问她怎么了。
她把被子扯过头顶,说你昨晚烦死了,我现在很困。
她一向很能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也从不含蓄去质疑自己的情绪的真实性。
所以她知道,那是「羡慕」。
她很羡慕。
把那只试图钻进她被子里继续烦她的猫打发走后,她又偷偷摸出手机看群里的消息。
狗卷棘正在出主意说把虎杖悠仁坐垫里的棉絮全部换成尖叫鸡。
切出群聊,旅行大白猫拍了张天空发给她,说今天天气很好,别一个人窝在宿舍里长毛,该出去转转。
她回复「好」,然后点开了野蔷薇的私聊。
「未来:小蔷薇」
看着对方秒回的消息,她不自觉地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半圈,举起手机打字又删除,反复几次后才点下了「发送」。
「未来:一直忘记和大家说,其实我和虎杖君在同一天生日」
「[可爱.jpg]」
「野蔷薇:?!!」
「啊啊啊!!」
「未来:所以……」
少女窝在被子里,看着对面一条条顶出来的消息,指尖微顿,然后慢慢打字。
「我能不能,也要一个惊喜?」
在父亲寡淡的一声「好」后,母亲抢过了电话,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奇怪的话:“未来不用想太多,你爹那个臭脾气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
父亲的声音很小,却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纯子!!”
母亲继续火上浇油:“他刚听到你说的话,笑得眼睛都褶了好几褶,开心着呢。”
父亲还是在反驳:“不要瞎说。”
“谁前两天在那看着名单嘀嘀咕咕,说……哎呀你别闹我,好、我不说了。”
“一天到晚瞎说。”
母亲笑了一声,语气越发柔软:“未来,有能陪你一起过生日的朋友,我们都很开心。”
“自己做决定。”父亲半响硬邦邦丢出两句话来,“不用问谁的意见。”
天气真的很好。
没开的樱花也同样俏丽。
出门的时候没有化妆,甚至连防晒都没涂,少女的肌肤承接初春阳光的温柔,连尚存料峭的春风都未察觉。
里绘未来并不怎么端庄地抻了个懒腰,晃晃腿、又摸向手机准备联系司机送偷跑出校的自己回去。
手机微微震动。
点开发现是高专大群里的消息。
「钉崎野蔷薇:学校在搞什么建设吗,大早上就乒乒乓乓的,吵死人了,总算停了。」
「熊猫:好像是东边禁区传来的,大概在搞什么新结界之类的?」
大家三言两语讨论起来。
在群里几乎不怎么说话的家入硝子忽然插了句嘴:「春天了,猫开始打架了吧」
「野蔷薇:哈哈哈什么猫能打出这阵仗,赶上拆迁队了」
十来秒后,五条悟发了两条消息。
「五条悟:没事」
「:我晨练」
一连排的问号在屏幕上滚动。
「五条悟:身为老师的我都在晨练,你们怎么好意思闲聊!?」
「:罚你们哦」
「夜蛾正道:@五条悟,来找我一趟」
「五条悟:禁足呢,信号不好,不聊了」
在五条悟出现的那一瞬,里绘未来就把聊天界面切出去了。
一个原因是的确是实在懒得看他,另一个原因是她在前几秒收到了另一个人的短讯。
「还困吗?」
「如果是我的原因,对不起」
「我今晚还敢w」
里绘未来愣了一下,反而笑出声。
有时候觉得他是真的猫科动物,大晚上不睡觉还精神得厉害。
她慢吞吞打字,还没打完对方的消息又塞了进来——「诶?你跑哪去了」
看样子难得大白天的回去了。
她笑吟吟地回复,故意逗弄:「你这么厉害,找不到我吗」
他很快回复:「那也得有推理线索嘛」
里绘未来看了一眼背后,红白相间的电车正从不远处的横桥上驶过。
她抬手,拍了一张自拍发了过去。
「在这里」
具体地址她已经在聊天框里编辑好了,准备找不到就发给他,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她盯着对方最后一个消息框看,里面写着短短一个短语——「十分钟」。
随后只是仅为一个人而存在的等待。
不确定会从哪个方向来,但她冥冥之中却确信他一定会出现。然后在她身上染上淡淡的、属于他的独特味道。
「确信吗?」
她因为心里无来头的小欢喜而哑声失笑。
她总习惯用输赢来给某件事、某段关系下定论,如果一定要这样看的话,好像他也没输。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大概本就并非是零和博弈。必然是一方吞吃另一方的那种结果。
视野里有个虚化的东西在动。
她抬眼,一眼就能捕捉到那个身材高挑,在来来往往人群里极其醒目出挑的男人。
他正站在一百多米外的桥中央,向她挥了挥手,似乎有点小得意。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动作反而多了些傻里傻气的感觉。
她转身跳下栏杆,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发出一条消息:「你别动」
「?」他只是简单地回了个问号。
她完全没打算解释,把手机扔回包里。
远远地看到他也把手机收起来,双臂支在锈红色的栏杆上,带着模糊不清的笑意遥远地看着她,雪色发丝在初春晴空之下柔软却耀眼。
正值正午,她与去往电车站的人流相逆,走不快,但也并不慢。
小食店隔三差五,升起的烟火气与斑驳的住宅的寡淡色彩搅在一起,与熙熙攘攘的人声混合在一起,被驶出站的电车裹挟带离。
她蓦然觉得世界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