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爷是有些气恼的,但是也明白小姑娘的忧心,此时也只是带着心疼的叹惜,声音里虽然有责怪,但是面色却还是柔和的。
“任务要求的。”夏汀软糯糯的说了一声,尾音带着一点颤抖,像是要被说哭了一般,又像是受了委屈在告状。
一听说是任务要求的,夏四爷先是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宝青和宝绿还没回来,这才安心。
对于这个任务,夏四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别管它吧,但是它确实能帮着夏汀续命。
小姑娘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好,虽然看上去依旧柔弱似水,但是像是今天这样跪这么久,把膝盖都跪肿了的情况。
若是放在从前,夏汀这会儿早就发病晕倒,李大夫之流也已经到位了。
但是如今,除了面色苍白了些,其它都很好,还有精力在这里撒娇告状呢。
可见,这个续命系统确实不作假,夏四爷还真是不能直接生气的表示:这破任务,咱们不做了!
“给的什么奖励?”夏四爷不好生气,这会儿只能把关注点放到别的地方,顺便也是哄着小姑娘。
所以一句话说完,想了想,又笑了笑问道:“说来给爹爹听听,爹爹帮听听算算,看看合不合算。”
“福运卡。”夏汀把福运卡的使用说明和夏四爷说了一下,同时也坦白交待了,她把福运卡用给了大舅舅。
夏四爷抬手点了一下小姑娘的脑门,宠溺的轻叹一声:“你啊。”
语气又心酸又无奈,还有诉不尽的心疼。
宝青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送药,她倒是想给夏汀上药,但是被夏四爷挥退了:“去外间候着吧,需要的时候叫你们。”
宝青退下之后,夏四爷将药油倒进掌心,原本还想狠下心来给夏汀揉开的。
但是最后下手的时候,到底舍不得,最后也只是重新涂了一遍药油罢了。
一边涂一边调侃道:“如今知道疼了,后不后悔啊?”
“不后悔的爹爹。”夏汀如今腿上已经木了,痛感不明显,不过那是不碰的时候。
如今被夏四爷按着,夏汀疼的止不住的往后缩,一边缩一边止不住的抽气,时不时的还会小声撒娇道:“爹爹手下留情,真的疼疼疼!”
这会儿可是比之前宝青她们给涂药的时候还要疼。
似乎没想到,一惯娇气的女儿,都疼成这样了,也没说一句后悔,夏四爷还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第33章 有人薄情,有人深情
对上父亲的眼神,夏汀疼得呲牙裂嘴顾不上形象,同时小声说道:“母亲走的那一年,滋州的冬天特别冷,我喜欢的小老虎玩具掉进后院的池子里,当时身边仆从小厮很多,只是因为大舅舅距离最近。
所以他根本没管自己文弱的身体,毫不犹豫的跳下水去给我捡小布偶。”
说到这里,夏汀又忍不住抽了抽气,接着小声说道:“大舅舅因为受了寒气,在府上养了半个月的病,其实这些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布偶早就已经压了箱底。
如今是不是找得到都未可知,但是我一直都记得,那个时候,大舅舅毫不犹豫跳下去帮着我捞小布偶时的样子。”
“虽然我知道,大舅舅当时可能是怜惜我刚没了母亲,但是不管是怜还是疼,当初他能为了我的小布偶毫不犹豫,如今只是跪两个时辰,就可以救他一命,我觉得值得的。”说到最后,夏汀的眼睛微微泛着几分红。
可能是想到过往,也可能是想到了母亲。
这些过往,夏四爷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那一年,爱妻过世,他除了对夏汀关心,对于其它事情,都不怎么上心了。
甚至为了逃避丧妻之痛,那一年的冬天,他还在番邦运货,根本没有回来。
如今想想,他这些年,确实愧对妻女。
想到这些,夏四爷也跟着红了眼眶,想抬手碰碰夏汀的头,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有药油,最后又慢慢的收了回来,长叹一声:“是爹爹对不起你们娘俩。”
“那爹爹这些年有没有后悔过?”夏汀想了想,侧过头小声问了一句。
对于夏汀的这个问题,夏四爷思考了很久,然后才声音酸涩的开口:“也许在某个瞬间,曾经后悔过吧,但是你如果问我,若是再重来一次,还会如此吗?我的回答是会。”
似乎是怕夏汀不理解,夏四爷一边低头帮着夏汀又涂了一层药油,一边沉声解释道:“听听,其实不需要以后,现在你就能看明白,若是身后无人,若是家族不显。
你被欺负了,甚至连还手都不能,只是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只是因为你没有靠山和底气,这世间事大抵都是如此现实。”
话说一半,夏四爷又是一声叹息:“与你母亲成婚之前,我对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不满意,满门权贵,也不在乎出我一个反骨。
可是与你母亲在一起之后,我自己体会不深,但是你母亲每每与贵女们聚会,总是会因为我的身份,而被人诟病、内涵。
甚至是不动声色的贬低,可是你母亲却不能反击,只能假装坚强的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所以,爹爹那些年跑外,其实是想努力的挣一个身份回来,好给母亲荣光,对吗?”听到这里,夏汀大概明白了父亲的心理。
对此,夏四爷并没有否认,而是苦笑着点点头:“嗯。可惜,我没有读书的天分,就算是借着家族的光,从小官开始爬,也不知道要爬多少年才能上去。
而且我也不是那块料子,还是在行商一事上面,有着自己的兴趣和天赋。
可惜,等我拿到天下第一商的称号之时,你娘亲已经永远的离去了,她终是没有等到我给她挣荣光的那天。”
“可是,听听,我真的不曾后悔过,与其放任着她在那里由人轻谩,我还是想试着拼一把,至少还有机会和希望,不是吗?”说到最后,夏四爷的声音变得空灵悠远。
“那……”看着这样的父亲,夏汀想了想,语气带着试探的小声问道:“爹爹这些年有没有想过续娶?”
母亲离开已经近十年了,虽然夏四爷一早就说过,守着女儿过,不再续娶。
但是夏汀也不敢确定,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爹爹会不会改变主意?
夏四爷自然是明白,夏汀语气里的试探还有小心翼翼,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听听,这世间薄情寡恩的人有,深情念旧的人也有,有人能在妻子尸骨未寒之时,就再娶新欢进门,也有人能守着与爱妻的回忆,过完自己的往后余生。”
如果不是手上还有药油,夏四爷是想摸摸夏汀的小脑袋的,可惜几番抬手,又无奈的落了回去:“如今爹爹有你,有与你娘亲的回忆,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人。”
说到最后,夏四爷面带笑意的轻声说道:“听听,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爹爹这些年一直觉得自己是配不上你娘的,哪怕她离开这么久,爹爹依旧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能做的,大概就是百年之后,干干净净的走到她身边吧。”
当年的丁家大小姐是名满滋州的才女,而夏四爷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四处瞎跑的混小子。
如果不是夏家的家世还可以,家风也不错,牵线之人还是丁老爷子的昔日同窗,这门婚事怎么样也不可能成的。
“其实我心里一点也不想爹爹续娶,但是又矛盾的怕爹爹寂寞孤单。”夏汀小小声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如果可以,谁又想要一个后娘呢?
“爹爹有你,怎么会孤单呢?”看着小女儿撒娇,夏四爷满足的笑了笑,可惜了手上有油,不然摸摸女儿的发丝,低声安抚她,像是小时候那样。
父女俩说了半晌夜话,眼看着天都快要亮了,夏四爷不想夏汀过于劳累,再加上还忧心前面的情况呢,所以推着夏汀过去休息。
“你休息够了再去看大舅舅,你膝盖还伤着,大舅舅不会怪你的。”
虽然知道夏汀也忧心丁大爷的情况,但是夏四爷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一家人,如果还介意这些,那就没有意思了。
夏汀也没再坚持,送别了父亲之后,便简单的洗洗回去休息。
夏汀这一觉,从天将将亮的时候,睡到了接近黄昏时分。
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
膝盖又酸又胀,稍稍动一下还特别疼。
夏汀一动,宝青和宝绿已经悄悄的走了过来,宝绿从床帐外探进一颗小脑袋,轻声问道:“姑娘要起身吗?”
第34章 孟府公子
夏汀倒是想强撑着起来,但是吧……
膝盖是真的不争气,动一下就钻心的疼,更别提下地行走了。
最后夏汀起床失败,也只是擦了擦脸,然后就倚在床边,看医书了。
自己那套针具不能白换,所以还是得看书。
差了宝青去前院打听一下消息,看看大舅舅他们怎么样了。
半晌之后,宝青回来,身后还跟着丁语蓉。
看到夏汀倚在床边下不来,丁语蓉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头,柔声说道:“要不我狠下心来,帮着你揉开吧,不然这得疼到什么时候?”
一句话说完,丁语蓉又转过头吩咐宝青:“去把李大夫叫过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敷一下,一直这么疼着怎么行?”
宝青很快退了下去,夏汀握着丁语蓉的手,小声开口:“我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大舅舅怎么样了?孟大人呢?”
“放心,都安好着,父亲腿上只是擦伤,李大夫仔细的检查过了,并没有伤及筋骨,将养个几日,就能下地行走。
孟大人虽然伤到了左臂筋骨,但是也不严重,如今把骨头接上,固定住,养个两三个月,就能好,其它大人也都没有性命之虞。你呀,就别操这个心啦,还是操心一下自己。”
父亲没事儿,丁语蓉的心也可以放下了,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如今开口,语气轻松又柔和。
“是是是,听大表姐的,大舅舅安好就好。对了,孟大人府上来人了吗?”
提到孟大人,夏汀颇有深意的笑了笑,然后往前探了探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接着问道:“未来的表姐夫有没有过来呀?”
“你这个小妮子,如今都敢调侃表姐了。”听夏汀这样说,丁语蓉耳尖微红,嗔怪的推了一把,但是却并没有用力,夏汀都没动,可见她就是手上动作唬人罢了。
虚虚的推了夏汀之后,丁语蓉这才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孟公子身为人子,孟大人出事,他自然是要过来的,只是他如今还在柳州书院读书,得了消息还要跟先生告假,估计最早也要明日才能过来。”
“表姐夫就快到了呀。”听到丁语蓉这样说,夏汀有意调侃她,所以特意把语音都拉长了。
丁语蓉气得直捶夏汀的手臂,但是却并没有用力,也就是轻轻碰一下的程度。
一边捶一边虎起脸,假装自己特别凶的说道:“你这个小妮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连表姐也敢调侃,看我不打哭你。”
与丁大爷一起出事的孟大人,是滋州的布政使。
滋州底下的县和村子出事儿,身为地方布政使,自然是需要关心并且处理赈灾事宜。
丁大爷之所以跟着忙前忙后,一个是因为丁二爷在滋州为官,他肯定是要帮扶一二,另外一个自然是因为担心未来亲家应付不过来,特意过去帮忙的。
孟大人老家是柳州,若是按照前朝规矩,两州距离这么近,为了避嫌,对方肯定是不能在滋州为官的,包括丁大爷也不可能成为滋柳两州的盐运司。
不过大禹并没有这样的规矩,因为州府内,官员众多,完全可以相互监督。
而且陛下时不时的还会派钦差下来悄悄的走访,倒也不怕官员在自己的地盘上,胡乱行事。
所以,很少会有这种避嫌的设置。
丁语蓉与孟大人的嫡子早早就定下了婚约,两家关系也一直不错,年节时候的礼单,往往也比别家厚上一些。
因为老家是柳州,所以孟公子如今是在柳州的书院读书,丁语蓉以后出嫁,也是需要嫁到柳州那边。
当然,如果孟大人高升了,说不好举家直接迁到京城,这都是不好说的事情。
而且孟大公子也是读书人,如今尚未及冠就已经是秀才公了,以后前途说不好不可限量,所以丁语蓉以后会定居在哪里,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夏汀远远的见过这位未来的表姐夫,长相虽然一般,但是气质温和,为人彬彬有礼,又不像是很多文人,身上带着迂腐之气,反而见解独特,很有自己的想法。
两姐妹调侃嬉闹之间,李大夫已经提着药箱急匆匆的过来了。
不得不说李大夫连同另外两位大夫,最近是真的很忙。
从昨天晚上被夏四爷带回府开始,三个人先是脚不沾地的忙活了一晚上的包扎活,把各位大人安顿好了,也来不及休息,又要开始监督着药童熬药,就怕一个弄不好再出事儿。
刚得了机会休息一会儿,又被叫起身来给夏汀看腿。
这会儿李大夫庆幸自己刚过不惑之年,倒也禁得住这样的折腾。不然的话,他这条小命啊……
哎!
夏汀昨天跪的时间虽然久,身子骨也弱,但是却并不曾伤到筋骨,因为伤在膝盖这样的位置,李大夫其实也不方便亲自查看。
他是候在门外,听着丁语蓉仔细的跟他说起,伤口的颜色,形状大小,按压之后夏汀的痛感是怎么样的,然后依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
“这是盲诊啊?”996在旁边看了半天之后,小声的吐槽一句。
对此,夏汀也颇为无奈:“没办法,如今医女身份不高,很多时候还要被人欺负,所以很少有人家,愿意让女儿家去学习医术。
别看外祖母对于我学医术的事情,似乎是乐见其成的,我若是敢说,自己想学了医术出去当医女,外祖母估计现在就能把我院中的所有医书统统收走,再不开书库让我看书了。”
说到这里,夏汀轻轻的嘶了一声,惊得丁语蓉还缩了缩手。
“我轻点,我轻点。”丁语蓉还需要按压看看夏汀的痛感,然后让李大夫判断,到底伤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