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在台上兴高采烈地发表完感言却差点被鬼们精心准备的计划给砸伤的班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见了那群已经现身的鬼,神色变了又变。
孟眠暂时忽略掉她脸上让人几乎无法移开目光的表情,淡漠地看着鬼们。
它们还在嚎叫,似乎心里的愤怒与仇恨并没有随着怨气的安定而平复下来。孟眠的一个眼神虽然让它们安分了许多,怨气却还是在隐隐攒动着。
“你们方才的所作所为足以被直接魂飞魄散了。”孟眠不客气道。
天师捉鬼灭鬼也要看鬼如何作为,若只是滞留人间散发阴气影响到人类那便只是将他们捉了去送回地府,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剩下的也不归他们管了。但若是为祸人间,犯下重罪,直接打得灰飞烟灭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
比如那次想要伤害尚霁夕性命的几只小鬼。
而这群鬼在众人聚集的大礼堂里企图毁坏灯来伤人又引起糟乱。
若不是要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再做打算,孟眠大可以直接灭了它们。
“他们——”为首的男鬼咬牙切齿,面露憎恨,紧紧地盯着发呆的余悠,“都该死!”
它情绪波动起来,周身浓重的怨气聚集,刮起一阵阵寒意。其它鬼也纷纷受到影响,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各样的鬼脸摆弄着相似的情绪。
怨气随着无法压抑的仇恨而剧烈起来。
孟眠只好手指沾上朱砂轻点在它们身上,压制住怨气,让它们平复下激昂的情绪:“说鬼话。”
小鬼原本还想再发怒一次,对上她眼里的冷意和不耐烦,弱弱地收回了抱怨,不甘心地说道:“他们害死了我们,我们凭什么不能报仇!”
“对啊!凭什么!”其它几只小鬼跟着附和道。
在场参与进来再算上公交车站遇到的那只女鬼一共是五只鬼。笼罩在学校上方的阴气怨气也正是它们所散发的。
尤其为首那只怨气浓重的男鬼,似乎并不仅仅只针对某个人,而是对整个学校都满是恨意。
孟眠伸手将男鬼的脑袋扳正:“好好说话。”
已经恢复知觉的余悠忽然像是受到惊天霹雳一般,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连忙往后连滚带爬,远离它们,躲到孟眠身后。
“鬼!鬼啊鬼!”
见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小鬼们像是很受用,接连大笑了几声。
“余悠,你也有今天!”公交车站的那只女鬼也上前来,好像它的恨意只针对余悠一人,比如上次在公交车站也是想要对一头粉色头发的余悠下手。
余悠稍稍镇定下来,扫视每只鬼的脸,脸色随之越看越发白,尤其再触及到女鬼已经变形的面容时更加绷不住了。
“你、你……”余悠没忍住干呕起来,也不知道是被无法入眼的鬼样子给吓的,还是想到了什么前程往事而犯恶心。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你剪我头发,朝我泼墨水,灌我剩饭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这些?”女鬼咧着嘴,笑容苦涩,空洞的眼眶缓缓流出血红的泪水,“怎么?后悔了?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成为这副鬼样子!”
男鬼低骂了几句,然后冲着台下乱作一团的校领导们喊道:“不止是余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有罪!我们今天就是来惩罚你们的!”
它再一次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众人自己身上。
“余悠他们是可恨的施暴者,而你们是无能又冷漠的旁观者!要不是学校想息事宁人,为了所谓的什么评比,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忍气吞声,一点也不去怪罪那些打我骂我的人,我会选择自杀吗?!”
男鬼恶狠狠地盯着校领导,想要把他们都拆之入腹。
“凭什么他们就是学校的好学生,施以暴行还能被护得好好的,而我们、我们只能受着,什么都做不了,无法反抗,无法翻身……”
大门被锁,礼堂里的人认命地待在原地,听着鬼的控诉,一时间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原本是来拍摄颁奖典礼的记者们也平静下来,立马重新扛起相机,打开录音笔,想要把这一幕离奇又咂舌的画面给记录下来。
生前遭受校园暴力的学生死后对一众人等的控诉可比这走流程的颁奖仪式有意思多了。
“还有你。”男鬼带着恶意的笑容转向那个逐渐恢复神志的班长,“假惺惺的伪君子,抢走别人的位子,爽吗?”
班长忍不住颤抖起来,往后缩了缩,抬眼对上男鬼身边那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鬼,眼神瑟缩。
“小雨,为什么……”那女鬼脸上一道长长的疤,周身都是幽怨的气息,这不仅是来自死后的怨念,应是生前便一直带着的气质,以至于在此时看来更为深重。
但即便成了鬼,柔弱的它还是没有男鬼那么又气势,质问的话问出来倒像是在温柔地问话:“为什么你不救我啊?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她根本就没拿你当朋友!她嫉妒你是班长,嫉妒你成绩优秀,她根本就没想过你好!”男鬼恨铁不成钢地喊道,“你有点做鬼的骨气好不好!你忘了你怎么被欺负的了?忘了你这疤怎么来的了?!”
女鬼被它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也不做声了,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虽然根本感受不到什么触觉,心里还是泛起酸楚。
“我记得,是他们把我撞到桌角划到的。”女鬼抬眼看着班长,它是吃安眠药自杀的,所以在这一众用了各种方法求死的鬼里算是样貌最完好的,“你没有救我,你在外面看着。”
班长心虚地对上它漠然的眼神,咬唇低下了头。
“这种袖手旁观的人和凶手有什么区别!就连这样的人也能登上领奖台评个三好学生的奖项,呵,多讽刺。”男鬼扭头看着孟眠,企图在对方眼里找到一丝认同。
但它失望了。
孟眠什么表情都没有。
不过孟眠知道她心里动摇了,被说不上来的情绪堵塞住。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突然有些怀念没有心的时候。
压下翻涌的情绪后,孟眠平静地望着那个请求她帮忙的女鬼:“人有人的法,他们怎么伤的你们我管不着,但你们想要伤人我就得管了。”
“可……”女鬼还想再说什么。
“你们生前受了什么罪交给警察去处理。”孟眠回过身,朝已经吓得手软脚软的校领导扬了扬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
电话那头的张智羽皱眉:“我马上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这本写得又少又拖,主线都还没写到啥,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TAT
国庆节支棱起来!
第40章 四十张符
孟眠挂断了电话,也没理后面欲言又止的校领导。
“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会有警察来调查清楚。”孟眠拿出黄符,用朱砂在上面飞快地画了几笔。
男鬼沉默了一瞬,然后抬头看着唯独没有被抓的女鬼,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你为什么要找天师来阻止我们!”
它并不傻,也可能是之前女鬼就已经向它透露出这种想法,所以计划被阻拦,眼前的天师轻轻松松地将它们一网打尽,它立马能反应过来是被女鬼告了密。虽然这天师嘴上说着是要帮它们,但它筹谋了许久的报复就这么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实在是不情愿。
“我不想看到你们牵连其他无辜的人,那样你们也会受到惩罚的。”女鬼哀声道,“地府的酷刑可不好受啊,而且甚至你们连再来一次的机会都会没有,何必因为这些人再一次毁了自己呢?”
这话让孟眠觉得有些奇怪。
那日在公交车站明明女鬼自己就想要对余悠下毒手,此刻却扮起了老好人的角色,劝着其它鬼,让她觉得有些矛盾。
许是看出了孟眠心里的困惑,女鬼出言似是解释道:“我已经是被地府判过的鬼,可你们不一样。”
孟眠微微挑眉,但没说话。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男鬼深深地吸了口气,仍然排不了心里那股怨气,喃喃道。
它惊声尖叫起来,身上又开始叫嚣的怨气想要冲破符咒的压制,吓得周围的人纷纷往后躲。
孟眠毫不客气地用两指插在它的眼眶处,另一只手捏住鬼头,整个鬼身被她倒拎起来,怨气在她指尖到处乱窜,失去了方向。她一手掐住男鬼的脖子,用写好的符纸镇住了它的怨气,男鬼顿时浑身松懈,柔软无力地瘫在地上。
如同一滩死水。
然后伴随着孟眠嘴里轻轻念叨的咒语,鬼身化作黑色的烟雾连同其它鬼都一起被收进了兔子玩偶之中。
“它们不得再待在这里了。”
孟眠转身向陈执低语几句,然后领着女鬼往后台走。
女鬼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你被地府判过?”孟眠很精准地抓到它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中对她有用的重点。
上次在公交车上,正是因为女鬼提出会告诉她有关地府的事,以来大礼堂作为条件,她才来了这解决眼前的烂摊子。
女鬼也知道她会关心此事,毫不意外,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对。我说过你如果来大礼堂,阻止了它们犯傻事,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不止去过地府,还因为死后想要致他们于死地,被判了罪入畜生道。”
“那你现在能说了吧。”孟眠朝她举了下手里的玩偶示意道。
女鬼飘到半空中,往礼堂主席台望了一眼,再退了回来,立在她面前。
“地府……什么都没有。”怕孟眠误会它是在开玩笑,女鬼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地府现在空荡荡的,挺……不正常的。”
孟眠搬了把椅子坐好,等着它继续往下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女鬼幽幽道,“我是被黑白无常抓去的,就是一黑一白的两……只鬼,然后它们带我去地府时,我总觉得奇怪。”
它顿了一下,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又有些后怕:“地府里什么都没有,连只鬼都看不见。而且我路过那传说中的奈何桥时,那里也什么都没有,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去,但按理说不是应该会有等着过桥的鬼和孟婆在那吗?但真的是空荡荡的,偶尔看到飘过去的东西似乎都不是我的同类。”
不是鬼。
“但我也没敢问……因为那黑白无常也阴森森的。”女鬼瑟缩了一下,“我在它们身上感受不到同类的气息。我也才从地府出来不久,对这些事记得很清楚,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上次公交车里你不是发现那个开公交的妖吗?他和那黑白无常给我的感觉很相似,所以我想着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孟眠托着下巴,问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被判入畜生道后就一直被关在一个什么密室里,突然有一天,好像外面发生了□□,然后我就被一只老鬼给带了出来,这是我醒来才知道的。至于怎么出来的,还有地府怎么去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女鬼把自己知道的事基本上全数吐露出来,它担心说出来的这些内容对孟眠无用,立马找补道:“我可以带你去找那只老鬼,它在地府呆的时间长,说不定比我知道得多多了。”
“好。”孟眠将它收进玩偶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她总用公交车站女鬼来称呼,显得颇为复杂了些。
“叫我小芸就好。”女鬼不安的心神终于放了下来,顺着孟眠的手进入了玩偶里面乖乖呆着。
怨气已经被孟眠平息,鬼也被收服,看起来一切都重归于好。
孟眠回到台前时,陈执已经将张智羽所传达的意思告知了校领导。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啊,您看看前面那些记者们都录了视频开了直播,事都已经传出去了,那网上影响多大。警方已经派人过来了解情况了,校长,您还是想想怎么配合调查吧。”陈执语重心长道。
他看到孟眠过来,便拍拍脸色颓然的校长的肩膀,小跑着迎了上去。
“请问你是孟眠吗?”一位记者认出了陈执的身份,立马上前追问依旧还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孟眠,“所以网传你会抓鬼是真的吗?你今天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鬼作怪呢?”
身份暴露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况且她大干了一场,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
孟眠大大方方地摘掉了帽子和口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的。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是有被欺负的同学向你告密吗?还是这些受了校园欺凌的鬼向你寻求帮助呢?能不能透露一下?”
“那些鬼所说的真的是实话吗?你怎么判断的?”
“你刚才为什么不救周制作人?难道一个天师的职责是见死不救吗?还是说你记恨之前被剪戏份而公报私仇?”
“为什么突然想起重做天师呢?之前不是已经不做这个了吗?”
本来晨华中学作为明星学校,备受关注,前来记录颁奖仪式的也大多是被校方请来的各大视频网站的记者,对于前不久才上了社会新闻的明星自然是不肯放过。
虽然怨气去除,大门已经可以自由出入,他们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灵敏地捕捉到热点,凑上前来问东问西,先要把这不可多得的新闻挖掘得越细致越好。
面对记者们的咄咄逼人,孟眠依旧保持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有礼貌地回答道:“都无可奉告哦。”
“……”
“至于周制作人——”
孟眠瞥了一眼靠在座位上的周琦琦,对方接触到她的视线立马吓得一哆嗦:“可以去问问他本人呢,可能过一会你们就见不到他了。”
记者们和周琦琦均是一震,略带讶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因为他要被抓走了。”孟眠看着走近的警察们,弯眼笑道。